波普在我们时代的下场
发起人:理论车间  回复数:0   浏览数:2237   最后更新:2012/04/12 12:32:53 by 理论车间
[楼主] 理论车间 2012-04-12 12:32:53
波普在我们时代的下场

在《现代文化中的革命与反革命》中,德波尔这样写道:

集体先锋这一意味着军事化的观念,是新近的历史条件的产物;这种历史条件要求我们在文化中拿出前后一贯的政治纲领,并要求我们与阻挡这一纲领的所有力量作斗争。这样的先锋团体会从过去的革命政治里借用组织方法。如果不联系到政治批判上,他们的行动就很难理解。这样看去,从未来主义到达达主义到超现实主义一直到1945年后形成的那些运动之间,有很明显的进步过程。我们在这些先锋运动的每一个中,都能见到同一个要求总体改变的欲望,也见到,一伺它们不能总体地改变世界,马上就会自我瓦解,防守式地回撤到我在上文中当作不足来揭露的那些教条式立场中。

2-波普与极少主义是欧洲现代性中的那些先锋运动留到我们时代的两条余脉,在我们今天,它们还有哪些震音?它们“防守式地回撤到我在上文中当作不足来揭露的那些教条式立场中”了吗?

我们来看波普。

沃霍尔处于一个非常险要的位置。他的可乐瓶有双层展示:总统、梦露和街角流浪汉“共同”地一眼认出,这种“共同性”,是它的力量,不是它本身带有这个力量,而是所有看的人,也许是全体人民赋予了它这个力量;在社会主义苏联和中国,与资本主义的美国两边,它都能被“共同”地一眼认出,这种显而易见的挖掘,被认为是艺术家的任务。这些共同物形成未来共同体日常生活空间;它们成为未来的共同生活的道具。艺术家负责从为新共同体重新创造字母语言和诗(马拉美),到为未来共同体提供舞台和道具的全套服务。

这种波普,在赫斯特手里不再是可乐瓶,而是安眠药,有针对性,为某些人的某些需要和目的专门准备的了。它成了:需要是,它有药效,不需要时,它成了仿生品(simulacrum),像装到我们腿里的塑料膝盖。安眠药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它是人工合成的,是我们人为地置入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因为有了很多像安眠药这样的东西,就成为一个被组装的世界、整合的现实和真实的沙漠了。沃霍尔那些在资本主义世界和共产主义世界两边都同样生效,产生同样价值的共同物,是在另拼出一个共同世界。到了赫斯特手里,它就成了“五分钟的疗效”。评论家们认为赫斯特的作品只对观众产生一忽儿的麻辣感,剩下的就是一堆像药渣那样的漂亮景观,赫斯特听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波普从那样的一种政治理想,滑落到他的这种安慰药的水平了。昆斯把可乐瓶换成了淫兔。他的兔子能好点么?他从波德里亚那里取经,但只取前面的一半,后一半,他用了好莱坞电影结局式的安慰与甜蜜(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种光明幸福的结尾,弄得波德里亚拒绝出任《黑客帝国》的理论顾问)。波德里亚说,真实和想象被技术地DJ之后,成为超真实,进入仿真,人被这种仿真排挤出了现实。真实和想象都终结了,我们就冲进了仿真(simulation)之中(《美国》,第三章)。而昆斯这样理解仿真:艺术家真的将制造出来的真实放回到现实中。我们有色情和伟哥,但不会发情了,昆斯于是就向我们送来他的兔子,到街上和百货公司里,来填补我们身边的那些空白。他用这些兔子使他自己好受一点(他称接受),也给观众带去子宫世界般的安全感。 他有两个目标:艺术家建构自己的世界:接受;同时给观众带去安慰:安全感。在沃霍尔那里,是要为人类的共同世界提供道具,而昆斯在这儿要建立的是一个子宫世界:人工小生态,方便面那样的一次性天堂。3-评价昆斯作品,就需先回答这些问题:昆斯有权来这样安慰我们?我们请过他来这么做了吗?当代艺术有必要去担当这样的社会责任吗?他这是做大还是做小了波普的政治理想?4-在说到在仿真现实里如何去做艺术时,波德里亚是引用了巴尔特来讲其中的策略讲究。艺术家必须选择:意识形态化?还是诗化?意识形态化,就是在现实的苦难上涂上糖衣,或颠倒影像,像宗教那样先给观众带去惊悚然后又给他们带去安慰----这些,昆斯和赫斯特是都做到了。诗化?那就是自我再生式地生产、写作。这可能是我们的任务,如果还有轮得着我们去完成的任务的话。 5-回到德波尔的那一立场:艺术先锋运动中的政治追求,是与实体政治运动中的那些诉求平行的;先锋艺术的问题,不在于其艺术上有局限,而于于其政治上的无前路可走,在于其改造总体世界碰壁后的退回到教条和自我安慰之中,在于其自我弱化和意识形态化,成为当代政治里的一种安慰药。由沃霍尔到昆斯到赫斯特的这场亚先锋运动,也失败得与前面的那些先锋运动一样:由于无法总体地改造这个世界,它很快自己就软下来,连原初摆出的立场教条都守不住,还卖起安慰药,来取悦客户和观众了。6-我们不能太小看昆斯和赫斯特。他们是至今仍在那条先锋的路上。但他们越走越彷徨,越走越旖旎,越走越颓靡,越走越卖乖起来。对于今天的艺术家的教训是:你冲进去,也玩,也落进了那一序列中,你也仍需也许更应该拿出更大的勇气,顶住逆流,冲到这个序列的高点。这正如巴迪厄说的革命的今况:必须先冲回过去的革命序列的高点上,才有往前冲刺的可能。在此之前,只是贝克特式的忍耐,失败,失败得更好,更尝试,失败得比上一次失败更体面一点,然后再试。在我们这个黑暗时代,搞政治和艺术,都是落在这样的黑屋里的艰难奋斗中了。7-回到德波尔:资产阶级很快就接受了这些先锋运动,将它们当作了普通的审美商业的一部分。它甚至还培养我们对超现实主义的怀旧,同时打压和贬低一切新冒出来的先锋运动,方法是:将它们的每一种都分类到超现实主义的大格子里的一个格子中,要它们重复超现实主义的失败,以便让艺术家们相信,再搞先锋,也是白搭(同上)。资产阶级知道超现实主义和它之后的先锋运动的危险的,会扼杀艺术先锋运动之一切革命性苗头,办法是:将已有的先锋运动塑造成纪念碑,将一切新冒出的先锋运动消灭在摇篮中,同时使我们沉浸于对那结过往的先锋运动的怀旧缠绵中。8-波尔:处于衰败的资产阶级对这些先锋运动的态度是:它虽然尊重智性和艺术上的创造这条抽象的原则,但那些实际的创造一开始冒出时,它总是要先反对的,但过后又一定会去利用这些创造。这是因为,资产阶级总是想要在少数人的圈子里维持一定程度的“批判性”和实验式研究的,不过不定会将这种创造活动疏导到被狭隘地分割的功利式门类里,会修剪掉先锋运动中的任何总体批判和实验。在文化领域,资产阶级会将人们对于创新的趣味(那对于一个时代是危险的),转移到对新意的某些混乱的、低下的和无关痛痒的形式的关注上去。通过控制着文化活动的商业机制,资产阶级把先锋运动与能够支持这些先锋运动的社会的各个区块切割开来,这些先锋运动中的著名人物,也被媒 体当作了例外的独立特行者,他们可以出名,但有条件:放序幕全面对抗,只去做一些可被作出各种解释的零打碎敲工作。正是这一点,被资产阶级定义和操控的先锋运动,听上去才会那么可疑和可笑(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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