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佛的家园 (温普林)
发起人:口黑口黑  回复数:3   浏览数:2077   最后更新:2006/03/07 18:59:53 by jkluio789
[楼主] 口黑口黑 2006-03-07 18:48:58
活佛的家园
哥们儿
  1991年春天,我回到阔别两年的北京,一帮朋友们常聚在一处听我侃西藏。借着酒兴我把哥们儿都带入了飞翔的境界。我的好友,作曲家张宏光有一次与我聊了一个晚上,天亮时一箱啤酒已经喝光。他决定给我八万块钱,让我去记录西藏的所见所闻。当时恐怕他自己最多也只有十来万吧。

  接着在北影厂做副导演的蒋樾,电影公司的毕建锋都决定跟我去藏区。

  以后或长或短陆续加入队伍的朋友还有北京的何飞,西藏的赵忠义——人称王爷,杨沛——敬爱的巴依老爷,作家黑多吉,成都的孙宇孙宏兄弟等等。他们都跨进了巴伽活佛的领地阿须。

  紧接着我们又与甘孜州电视台的台长扎登先生交上了朋友,决定联合拍摄康区的纪录片。

  这年夏天,我们带着摄像机,开了两台车,浩浩荡荡地,向阿须进发了。

  到了活佛的家里,杨嘎说活佛不在家,这几天他一直在寺庙里念经,他担心我们不能如约平安到来,正在为我们祈祷一路平安。

  可能是太兴奋喝了太多的酒,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只巨大的硕鼠从棚顶掉下来砸在老二的脸上。老二一惊吓猛一甩脑袋,把鼻子的血管甩破,血流如注,我们都被吓呆了。

藏族不杀生,老鼠特别多也特别肥。活佛是大户人家,有一个很大的粮仓,以备每天往来朝拜的人们。老鼠在这里过着简直是天堂一样的日子。

那一晚上我们用碗接血。一碗一碗的血就这么流。后来几乎把一只袜子塞进鼻子里才把血给止住。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离开了阿须,决定先把老二送到甘孜,蒋樾和老毕去拍另一个片子。

老二在甘孜医院住了一段,根本不行。我又重走二郎山出康定,把他送回成都住院。准备回来的时候,碰上二郎山塌方没法进藏,我只好绕道走大金小金(大小金川,清朝平定叛乱的地方)回到甘孜与蒋樾老毕汇合。

在甘孜的街上我买了两只小狼崽子,分别给它们取名为扎西和达娃。从次这两个小家伙与我同吃同睡直到长大成狼。后来随我回到成都,显然由于不适应城市生活,1992年春天竟然得上了狗的传染病死掉了。我老在想,他们这会儿又转世成狼了,因为他们不喜欢城市。此乃伤心一章,留待他日再细讲吧。

带着我的扎西和达娃,与蒋樾老毕再加上从甘孜电视台借来的司机和汽车一行,我们再次回到了阿须。

路上蒋樾跟我说,藏民挺有意思呵,山高路险的,在拐弯处有危险的地方都在大石头写上“请注意交通安全”。

“我怎么没看到?”

“你问蔡娃,他说的。”

蔡娃是甘孜电视台的司机,小名叫蔡娃。

“别他妈扯了,是不是那种上面刻了几个藏文字母,字母上还刷了各种各样的矿物颜色的大石头?”

“对呀!”

“那都是六字真言啊! 嘛呢叭咪哞,是播扬佛法的声音的。这个蔡娃真***逗。”我抑制不住的大笑。

蔡娃是半藏半汉,,一直是在在康定汉文化圈中长大的。他自己对藏文化完全陌生,所谓资产阶级汉族化的程度比较高。我们说的康定,想象中是非常美的,“跑马溜溜的山”唱得我们心旷神怡。但是,如果你到了康定一定是大为失望的。那儿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内地的小县城,几乎看不到几个藏族,“跑马溜溜的山”整个就象一个小破公园。据说就连跑马溜溜的山也是根据内地民工哼唱的溜溜调儿改版的。真正体会有生命力有美感的文化,你只能往边远的没有被汉族的文化侵蚀的地方去。

巴伽活佛的领地对我们来讲,正是这样的地方,那儿简直就象是陶渊明写的世外桃源。这一点我无数次的证实过,并且屡试不爽,而且其中包括很多藏族朋友。用他们的话说,他们自己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自己就走过那么多的地方,但是象阿须这么漂亮这么宁静这么让他们迷恋的地方,确实没有见到过。

我们跟蔡娃相处了两个月,采访的时候蔡娃特别主动地背着录音机,拿着话筒,兴趣浓厚地跟着我们,他对着活佛操着生硬的川普,“巴伽和服(活佛),里(你)len(能)不len(能)给我们讲一哈(下)这个四(事)情四(是)什么意思?”我们天天拿他逗乐开心,但是他非常认真,一丝不苟。我们这些朋友开始教他怎么使用摄像机、怎么使用录音机。最后他立志要改行。有志者事竟成,在我们离开不久,这个蔡娃成了甘孜州广播电台的记者,自己拍自己采访自己编,现在呢,绝对是当地电视台的头牌记者了!甘孜州那么多个县,上上下下几乎没人不知道蔡娃的,蔡娃成了名人,牛逼得一踏糊涂。我估计他现在绝对不会把“ 嘛呢叭咪哞”说成是“注意交通安全”了。

不过他说的这个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这些刻着经文的大石头多半是在路非常险的地方,比如山边、隘口立着,它除了提醒你对佛的崇敬之外,也还有这样的注意安全的警示作用。往往在某些出过车祸的地方,藏民为了祭奠死去的亡灵,为了他们的灵魂早日轮回,通常会在这样的地方插上一片随风猎猎的风马旗。


格萨尔大王

回到阿须正好赶上格萨尔王祭祀,在寺庙的广场上跳藏戏。整个寺庙的喇嘛都参加,上百个面具做得极华贵漂亮,祭师跳格萨尔王,吉祥的乐舞、耗牛舞、狮子舞伴随着,最后还要展大佛,巨幅的唐卡上画着莲花生大师——是他在公元七世纪时将佛教从印度传入西藏。

庆典中的活佛真是非常气派和贵族。他坐在寺院的二楼,绝对的高高在上。

寺院楼房的窗户都是落地木质的,一到庆典,喇嘛们就把窗廊卸掉,窗户整个洞然而开,就象是一个小的包厢和观礼台。

活佛坐在楼上不时地抛撒糖果,那些小丑不时地插科打诨。

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是一个长寿老人带着一只孔雀,孔雀是用纸壳糊的,人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孔雀跟着长寿老人,老人用拐杖敲敲点点着石板路,孔雀就顺着声音一步一步高抬着腿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在笛子悠扬的伴奏下,用一句俗了的词,简直天籁,那感觉太醉人了。然后,被导引的孔雀来到活佛的窗下顶礼,叩长头,赞颂,活佛往楼下抛哈达,哈达里面都包着东西,有时候是钱,有时候是高级的糖果什么的,反正是好东西。长寿老人和孔雀一再地拜谢。

随后狮子又冲着楼上打滚、跳舞,老百姓也一个劲儿地狂呼,精彩非凡、热闹非凡。他们这样的庆典一方面娱神,神也要来检验他们是否信仰虔诚,而且,神很有可能是化妆成一个远方来的乞丐混在人群中。也在娱佛,佛是人间的活佛,老百姓现世中尊敬的巴伽活佛。实际上更多的是在娱人,喇嘛们是在用一种特殊的形式,感谢一年来一方百姓对他们的供养,他们尽职尽责地起到对百姓的精神关怀,实际上喇嘛们做的是精神文明的事。

在狮子、老虎翻滚达到高潮的时候,有一个康巴汉子放土铳(大炮),轰轰两响之后,一阵枪声齐鸣,真正的小口径步枪、半自动开始对天鸣放,小孩满地爬着捡子弹壳。虔诚的老百姓匍匐在地,给高高在上的活佛叩长头、顶礼。那个场面简直太过瘾。我们想象的西方极乐世界的坛城,天人和一的圣境也不过如此。

为了把这个场面纪录下来,我扛着摄像机上窜下跳,一会上楼一会到人群中追着喇嘛拍,差点没累昏过去。这是我最后一次亲自操机。

第二年同样的节日的时候,我就已经坐在活佛的旁边开始往下为阿须的百姓们抛撒哈达、糖果,委实地享受了一把。我想皇帝也不过如此吧!芸芸众生就在你的脚下。在广场的右上角最前面的条凳上坐着当地政府最高领导,这是民众里面最尊贵的位置,右首为尊嘛!仪式中间,他们会在喇嘛的引领下上楼到活佛的房间里作客,喝茶,活佛会送给他们一些礼品,他们和活佛互献哈达,然后坐上一个小时,再回到人民群众中间。

藏族演戏的概念和我们的概念不一样,一演就演三天,而且这已经很精减了。据说在历史上一演就演一、二个月,西藏传说的第一座寺庙桑耶寺建成以后,大宴了几年,整个宴会和庆典持续了五年还是七年呀!

阿须演的是格萨尔大王从天降生到赛马称王到八方征战到传播佛法到被打入地狱里面到最后回升天堂的业绩。喇嘛的舞蹈非常阳刚,寺庙几百个僧人全体出动,浩浩荡荡都戴着面具,很是壮观。

格萨尔是藏族民间史诗里的英雄,它是从七世纪以来佛教和本教争斗时就开始流传,大概形成于十一世纪前后,延续了几百年逐渐创作形成,至今传唱不衰。

史诗记载了格萨尔大王作为部落首领带着藏民族东征西讨,弘扬佛法,到处征讨妖魔,建立了人间天国的故事。描绘了早期西藏社会波澜壮阔的历史场面。它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有几十万行。而荷马史诗不过就两万多行。

按史诗的传说,格萨尔大王降生在古代康巴地区一个叫岭国的地方。而阿须这一带过去就是岭冲土司统治。岭冲土司是岭国的后裔,他的家族一直被认为是格萨尔大王家族的后裔。传说格萨尔大王就在古代一个叫邓科的地方诞生,阿须草原就是古代邓科的范围。按史诗里唱的山山水水和地貌跟阿须完全吻合。

对他在这儿降生藏学界争议不大。至于格萨尔是哪儿的人,争议是有的。格萨尔大王主要的征战是在青海的果洛一带,那儿有一个格萨尔大王纪念地,人们一般认为那儿也是格萨尔大王的家乡。因为格萨尔少年称王后就在青海一带开创他的事业了。阿须自古以来就有祭祀格萨尔大王的传统,他十四岁的时候赛马称王也是在这儿。每年举行的赛马会就是纪念他赛马称王。跳的藏戏是为了纪念他传播佛法,降妖伏魔的业绩。


活佛动怒了

在格萨尔大王纪念庆典上,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巴伽活佛动怒。

当人们沉浸在欢乐中的时候,好象发生了紧急的事情,一群喇嘛带着一个小扎巴来见活佛,活佛在暴怒之下抽了那个小扎巴两个耳光!我特别震惊。活佛转过身来发现我正在惊讶地注视着他的时候,马上恢复了常态。

后来我知道,这个小扎巴与外面的一个康巴汉子里外勾结,把寺庙的一个镇寺之宝偷走了。岔岔寺有两尊佛是镇寺之宝,据说一尊冬天的时候摸着是热的,另一尊夏天的时候摸着是凉的,咱也没亲自试过。康巴汉子在卖的时候被发现了追查过来。

庆典完了之后的一天,活佛对我们说他要去寺庙开一个会,你们要有兴趣的话就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们想开会嘛,不就是跟政府的政策宣传有关的。后来我们知道,凡是聚会他们就用“开会”这个词来命名。我们呆着没事也就去了。

我们看见牧民两两三三地把马的腿都用绳子绊住,把马的缰绳都串在一起用一根长长的绳子一字排开<
[沙发:1楼] 口黑口黑 2006-03-07 18:53:49
[板凳:2楼] 口黑口黑 2006-03-07 18:55:24
节选自<巴伽活佛>全文点上面回帖的蓝字!



我认识了活佛的家人,从此跟他们便有了割舍不了的情缘。活佛最直糸的外甥女拉扎是活佛最喜欢的人,拉扎是一个非常爱美漂亮的小姑娘,她的打扮在那一方百姓里肯定是最华贵的。她的母亲,活佛的姐姐,把她送到活佛这里来伺候活佛没多长时间。


有一个小扎巴杨嘎是活佛的贴身侍从,杨嘎聪明,见多识广,他时常做我们的翻译。还有两个人,松培,活佛的哥哥,当时四十多岁非常强壮,憨厚,露出两颗大金牙,藏族喜欢把财富镶在金牙上,平时穿着不起眼的松培在赛马节上风光无限。他骑的是领头的头马,当他翻身上马蹬着马镫以后威风极了。古代男人跟马总是结合一起时才是真正男人,完整男人。另一个是扎西,跟随活佛的时间挺长的,他对活佛非常的忠心,后来做了活佛的侄女婿,拉扎的男人。


赛马节过了一星期,活佛准备带我们骑马祭祀完山神去高山牧场。当我们正在祭祠山神的时候,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是杨嘎,他骑着马跑了差不多半天。杨嘎和活佛嘟嘟说了一阵,我们感觉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活佛好象突然病倒了一样。后来扎西告诉我们,拉扎在赛马会上被一个外地来的画唐卡的画师诱惑了,两人决定私奔。活佛简单交待了一下喇嘛们,让其他的人都回去,然后带着扎西陪我们一起进山。


高原牧场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山里,我们骑马走了几乎一天。


高山牧场上,黑牦牛编织的帐蓬,帐蓬外面飘着朱砂印红的经幡,小羊牧归的声音,牛在云彩里走动,被称做藏獒的牧羊犬跳来跳去的叫,晚上下了雪,牛静静地卧着,一层绒绒的白毛,有一种超现实的感觉。


活佛家马群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一只野驴,藏民们认为是吉祥的事。


牧场好大,有二百多头牦牛,将近四百多只羊,三十多匹马,帐篷里挂着唐卡和简易的佛龛,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女孩四、五岁男孩一、二岁,站在炉台前面非常可爱。他们给我们做了暖暖的被,给我们吃一种根茎的植物人身果、上好的酥油茶、酸奶,特别好吃,感觉过的是天国的日子。


有一天晚上喝多了茶,想出去撒尿,刚起来就听到帐蓬里“哗-”的一阵全起来了,我们也搞不清怎么回事,一帮男男女女全都站在帐蓬外给我们看狗。一到晚上狗都放开了,那些獒犬凶猛异常,白天都要用两条铁链拴着,怎么能让我们出去呢,出去不就废了吗?可这一帮男男女女全围着我,怎么吹口哨也撒不出来呀!寒风凛冽的真他妈急人――


一夜,狗都在不停地狂吠,愤努地狂吠,跑来跑去。在那么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人都发怵,更何况承担着这种重任的狗,我直感觉缺钙,腿软。如果有那么一刻钟狗不叫了,这时你就会发现主人起来了,拿着枪,顺着帐边悄悄地溜出去了。狗要不叫了主人就会醒,狗叫就象催眠曲一样。人在狗的狂吠中能睡得安稳。


狗在牧场特别重要,每到牧场迁徙,都要把狗放出去,它们会围着草场撒一圈尿,圈地,谁也别想进它撒过尿的圈子里来。


生性凶猛的藏獒仿佛刀枪不入,唯一可以对付它的只有专门的打狗棒。这是将近一尺长的方型铸铁棍,中间有空,安了一米多长的牛皮绳。骑在马上,转圈儿地甩来甩去,狗就不敢近身。因为打狗棒的四棱非常锋利,加上甩起来的力量,如果打在狗鼻子上,会打晕过去。看着牧民在马背上一边闲聊着天儿,一边嗖嗖地马前马后地挥舞着打狗棒,很是潇洒。有一次我们骑马突然遇到了狗的围追,情急之中甩开了照相机,苍惶逃离了人家的领地。有的打狗棒非常漂亮,四面镂刻了精致的花纹儿。牛逼小伙进了姑娘的帐篷,一般都要先将打狗棒从腰间解下,拍在座位的前面。其它值得夸耀的就是腰刀了。


我们下山后,知道拉扎的事已经被她的哥哥摆平了。


拉扎的哥哥是一个更深的山里一个小寺庙的活佛。他一点也不修边幅,脏兮兮的,态度很好,总是笑咪咪的,一点威严也不讲。在活佛家的墙根底下一盘腿一打坐,坐定了。实际上他是非常重要的活佛。据传说,他是拉龙贝多转世。


拉龙贝多是历史上很重要的人物,西藏在九世纪有一个藏王叫朗达马,他把西藏的佛教毁得一踏糊涂,拉萨大昭寺变成了牛圈。当时一个康区的僧侣在圣地察叶巴的山洞里在苦修,冥冥之中被天神感召出了关。到拉萨一看,拉萨变成了屠宰场,于是暗下决心要把朗达马干掉。于是他开始了秘密的策划。这就是拉龙贝多。


朗达马信奉穿黑衣服的本教,在一个本教的庆典上,拉龙贝多穿着黑袍,骑着黑马,暗藏毒箭,对着朗达马连射三箭,朗达马被射中。拉龙贝多骑着马跳进了雅鲁藏布江,渡过拉萨河上岸时,他把黑袍翻了个个变成了白袍,江水冲掉了马身上染的黑色,追兵来时,他轻而易举地就把追兵给骗过去了。拉扎的哥哥就是拉龙贝多的转世。


活佛的世袭也是此涨彼消,随着个人的法术功德影响,地位会随之改变,比如巴伽活佛这一世名望就比上一世高得多。老百姓除了达赖、班禅之外,他们很重视这一世活佛的功德。


拉扎的哥哥摆平了画师。画师战战兢兢地让乡政府的领导带着来见活佛,他拿了很多的哈达、礼物,请求活佛宽恕。活佛很大度地让这事过去了。拉扎是在牧场长大的,性格特别的烈,突然伺候这样一个威严的活佛她是很不适应的。


从牧场下来,在天国一样的地方园满而愉快地度过了半个多月,我们要跟活佛分手了。临走时我们跟活佛约好,明年的这个时间我们再来。
[地板:3楼] jkluio789 2006-03-07 18:59:53
勾引人哪!

要去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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