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双资料:郑慧华来信
发起人:ba-ba-ba  回复数:1   浏览数:2038   最后更新:2010/10/27 17:47:03 by guest
[楼主] ba-ba-ba 2010-10-20 17:38:22
士明:

謝謝你的回信與觀點。書我已經寄出去了,應該過農曆年前你可以收到,萬一沒收到的話,再告知我。
非常欣賞你的「展覽即排練」,和如何保持「自我排演」的立論基礎,相信這個實踐會產生一翻新的風景。

你提及〈第三文本〉關於藝術與社會的問題─特別是關於「當代藝術家的身份」、「公共領域」,的確是近年藝壇探討和辯證得很多的問題。特別是在當代,藝術家創作性質的延異和改變,藝術家這個身份如何界定?這也是我在一系列訪談中逐漸實際碰觸到的問題,台灣的藝術訓練科層化、過去也十分封閉,僵化的狀況嚴格說起來直到近一兩年才開始有稍微轉變的跡象(藝術家的訓練被既有理論、身份界定和長久的意識型態所框架),但這個轉變,也還需要再觀察,它是否是帶起一種關於藝術發展本質上的改變,或者只是一種形式,還不得而知。

針對台灣自身的狀況而言,台灣劇場行動者王墨林說的一個狀態,是我想去探討的之一,他寫道:「台灣太少人會去談到所謂跨領域,不只是創作媒材的跨,更是通過『身分』的跨,將自身依存於已被分類化的話語權延異至重建一種共同敘述的語境。」包括當代藝術家,在創作思考各層面究竟「跨」出了什麼?是一個問題。再者,即便我們的知識份子、文化圈、藝術圈都不在一種相通的語境中,這使得探討「社會」十分困難。當然,去建構一種共同的語境,有它的危險性,但或許在這個階段,至少要先能開始溝通,才有往下深入的可能,同一個語境並非意思指大家說一樣的話,我感覺是大家對「現實社會」的體認和理解到什麼程度,否則連在台灣之內好像都很難彼此溝通。

西方的人文發展、現代主義已經幾百年,當他們談論「社會」和我們談論「社會」是站在不一樣的基礎點上,發展不同、脈絡也不同,但是當代工具、傳播發達的好處是讓知識流通迅速,我們很容易就能找到參照點,我想,這是上一屆台北雙年展達到的一個成果與功能,但面對「在地現實」有沒有共同的語境得以描述,卻是極缺乏的。社會並不是一個既定的東西,藝術作為個體實踐的方式,它或許有能力產生出得以被檢驗的政治性動力(Political dynamics)?去衝撞在被加諸在它自身或之上的概念?

一派社會學者推論到極端,認為「社會」是被建構、是用以召喚認同的集體幻見或「意識」,人們在其中被制約,但也出於一種慾望的本性,甚至,「社會」也可能是治理者用以描述被其掌管的眾生的一個代名詞,也因而開始辯証「究竟『社會』是否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東西?」並重新談論「個人的社會」─它還是回歸到個人生命政治的問題。

間接思考你所提的「艺术家的创作究竟是导向个体之建构?还是引出公共领域之生产?」)。或許在「個人的社會」的基礎上,個體─即便是藝術創作曾經是如此私密、個人化的東西仍有能力轉化出公共領域的探討與生產?

另一個我覺得有趣的,是當代藝術的執行方式,藝術家有時像個公民記者、有時是個事件中介者、有的直接宣稱自己是行動主義者,那麼究竟是什麼使他們得以稱作「藝術創作」?是機制使然還是某種不同的思考特質?

說回你即將發動的「排演」,或像其他單元的「對話」與「訪察」,撇開大敘述、去面對處在非西方社會中的現狀是什麼─這也是一種慾望。非西方追求的「現代歷程」或可說是種種幻見,但其中的「矛盾」卻是它底下的真相(它可能是非常身體感且沒有辦法被轉譯的東西)。不過在台灣,我們太習慣使用強勢者的抽象語言、順服他們的邏輯,缺乏身體感。這其實是界仁大哥一直在提的。學界裡充斥的是脫脈絡論述(不過卻以為自己在中心語境中,或在脈絡中),活在這種西方「母體」中的狀況,也是台灣很大的危機。「與後殖民說再見」在台灣目前或有另一種該探討的樣貌。

想像你所謂的將藝術劇場轉化為另一個「現實的排練場」,我想起Boris Groys對當代藝術「作品」的調整談法我也蠻欣賞:它或許不能再稱為「藝術作品」(Art works),而應該以「藝術文獻」(Art documentations)稱之,因為在所謂「藝術」介入的當下,轉變已經發生在現場、甚至在諸眾之間,有第一現場─現實狀態─未經論述化的「過程」,和第二現場─可能在展場或美術館裡─論述化。但重點是最終在美術館的是具政治動能的「現實文獻」,叫不叫「作品」如今好像快成為後設問題。不知道這和你想談的有無關係,就是邊回信邊聯想到。

用一句我跟Superflex的訪談中他們所說到的,假設藝術的參與和介入像是提出一種方案,它自身終究還是「一個問題」,它不是在試圖解決問題,或那種「解決」是在提出問題。否則它和社會運動/具明確目的性的政治鬥爭無所區別。也因而它也可能不光是在「日常生活的實踐」層次上,它不只是再現或紀錄,而如果這是一種草根的基礎,其實當代藝術是走向一種「菁英的草根轉化」─若要被批判,這是個可以檢視的點。倘若社會的概念是種種巨大幻見,「美好社會或未來」其實是要我們檢驗的「烏托邦」-我感覺到的所謂藝術「介入」所激發的「衝突」於此,「力量」可能也在此。但究竟做的如何,正如同你所說,對其中不同層次的表現或意圖必須保持高度的警覺。

也許事實比我想像得還複雜得多。但因為「藝術與社會」這本訪談集,也重新使我去面對這些種種。很高興有機會趁回你的信時,把這些又都再思考一下並與你分享,離題部份還請多包涵。你提及的問題值得再思索下去,也很謝謝你和我們分享大陸現在的情況。希望以後有機會再多深入瞭解。

謝謝你的信。我知道你必定很忙,無需一定要回信。

祝一切好!
慧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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