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景观、符号与后现代转向-德博尔和鲍德里亚 作者:胡敌
发起人:kavkalu  回复数:0   浏览数:2541   最后更新:2005/11/04 16:09:14 by
[楼主] kavkalu 2005-11-04 16:09:14
[摘要] 20世纪50-60年代以居伊•德博尔(Guy Debord)为代表的境遇主义者们把激进的艺术和政治融合在一起,以先锋派艺术和日常生活双重革命的姿态努力复兴马克思的革命实践,开始激烈地批判资本主义的“景观社会”。让• 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同时受到德博尔 “景观社会”、 勒斐伏尔日常生活批判理论和罗兰•巴特符号学的影响,改造结构主义方法,使符号学的形式主义和非历史主义服从批判理论,改造马克思主义,使其生产主义服从文化批判。本文旨在探讨德博尔和鲍德里亚理论的亲缘性关系,以及鲍德里亚理论的超越性和过激性。


[关键词] 境遇主义 符号 景观


马克思首先发现并描述以商品生产和资本运作为组织原则的全新社会模式,他也是第一位区分现代和前现代概念并在现代性方面形成全面理论观点的理论家,他首先意识到商品对人的异化。马克思的后继者卢卡奇在《历史和阶级意识》里发展了马克思的物化理论,他提出人对自我的意识也转化为一种主客体关系,自我已成为一种主体所拥有的物品,一个他可以出卖的物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物化了。阿多诺和马尔库塞等理论家更是揭示了在新资本主义消费经济时期,商品化渗透到社会生活和人们的内心经验,资本主义已经被物化并且形成赋予自身合法地位的系统,客体世界获得了主导权。在法国,境遇主义者们的行动深化了这场批判运动的主题,他们把激进的艺术和政治融合在一起,以先锋派艺术和日常生活双重革命的姿态努力复兴马克思的革命实践,并结合萨特关于人类总是存在于特殊联系和境地之中并且个体能够创造他自己的境遇思想以及勒斐伏尔关于日常生活批判思想的影响,开始激烈地批判资本主义的“景观社会”,居伊•德博尔是这场运动的旗手、理论家和实践者。

1968年,激进的学生运动席卷整个法国,巴黎已经习惯于在清晨五点被激昂的抗议声惊醒,而路障也像凯旋门和艾菲尔铁塔这样的历史遗迹一样,堂而皇之地矗立在街道的中央,成了全世界人们心目中巴黎的标志。僵硬、冰冷的路障上发射出当权者麻木的脸,在催泪弹发出的呲呲声中政府的地基正在松动,这个国家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最重要的社会运动,一千万人参与了罢工。在戴高乐将军看来,抗议已经难以控制。⑴

当时的巴黎大学南戴尔(Nanterre),是抗议运动的策源地,“社会学系是抗议运动的温床”⑵ 。阿兰•图海纳(Alain Tournaine) ⑶ 和亨利•勒斐伏尔(Henri Lefebvre)是既是当时学术新贵结构主义的死对头,又是学生运动的保护人。鲍德里亚是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的硕士研究生,又是勒斐伏尔得力的助手,德博尔和鲍德里亚一起在勒斐伏尔手下研究社会理论。勒斐伏尔早年是超现实主义运动的一分子,他的激进的理论和诗性的行文风格对鲍德里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德博尔和他的境遇主义者朋友们也是法国先锋艺术的积极参与者,他受到过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和法国字母派以及其他一些试图结合艺术和政治的团体的影响。德博尔的1967年出的《景观社会》(La Société du Spectacle)也可以说是当时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理论中走在最前列的,而当时鲍德里亚还离成为后现代理论家还不知有多遥远,在他的早期作品中,鲍德里亚追求的是一种对商品和消费社会的分析,他的博士论文《物体系》(Le Systeme des Objets)也是以勒斐伏尔的《现代世界的日常生活》(La vie quotidienne dans la société moderne)为理论出发点的。直到出版标志着与马克思主义彻底决裂的《生产之镜》(le Miroir de la Production),人们一直把鲍德里亚描述成像居伊•德博尔一样的新马克思主义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鲍德里亚自认为是一个境遇主义者:“20岁时是荒诞的玄学家-30岁时是境遇主义者-40岁时是乌托邦主义者-50岁时是横跨各界面(transversal)-60岁时是病毒和转喻-这就是我的历史。”⑷ 但是,鲍德里亚最终和勒斐伏尔与马克思主义划清界线,又和滋养过他的境遇主义者分道扬镳,他变戏法似地更换着理论的面具,在他的实验室里炮制出一个个新奇的术语。鲍德里亚不满足于停留在现代主义层面上的批判,一往无前地奔赴他的由超真实、内爆构成的类像王国。

鲍德里亚改造结构主义方法,使符号学的形式主义和非历史主义服从批判理论,改造马克思主义,使其生产主义服从文化批判。⑸ 从《物体系》到《消费社会》,他一直坚持把符号学运用到马克思主义文化批判的策略。根据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提出的语言学理论,符号这个词表示整体,用所指和能指分别代替概念和音响形象,后两个术语表明了它们彼此间的对立,又表明它们和它们说从属的整体间的对立。⑹ 在语言学的一般运用中,能指对应所指,构成明确的指涉关系,而勒斐伏尔认为,由于风格的缺失,指涉关系无法正常运行,能指和能指相互指涉,形成一个新的语言体系。真实的物品已经不再重要了,起作用的是语言。关于语言的语言-元语言更是主宰了消费的幻象,人们已经离真实物品很远了。索绪尔的语言学使研究者能够站在不同的角度考察种种现象,列维-斯特劳斯从结构人类学的角度,拉康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罗兰•巴特从符号学的角度对其进行运用。“神话、家族关系、时尚杂志、消费对象都各自构建了一个结构化了的意义世界,其可理解性源于它与语言的相似性。”鲍德里亚认为,变成消费客体的是能指本身,而非产品,这是在勒斐伏尔研究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接着,鲍德里亚又说消费客体因为被结构化成为一种代码而获得了权利和魅力,此代码要靠符号学的逻辑才能破解,而不是资本的逻辑所能破解的。⑺

鲍德里亚的理论深受罗兰•巴特的符号学影响。他认为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已经被“符号价值”代替,符号已经取得了自治。“要成为消费的对象,物品必须成为符号。”⑻ 政治经济和生产的时代已经被终结了,社会已经被“激进的符号制造”过程所控制。借鉴列维-斯特劳斯对亲缘关系的分析,鲍德里亚提出“消费系统并非建立在对需求和享受的迫切需求之上,而是建立在某种符号(物品/符号)和区分的编码之上。”⑼

那么境遇主义者的核心术语“景观”到底是什么呢。从某种意思上说,它指的是大众媒介世界。但是,这是“最粗糙、最浅显”的定义。更广义说,它指的是晚期资本主义广泛的机构的和技术的设备,指的是权利为了将主体降格到社会的关键性创造性边缘,为了掩盖其扭曲力的本质和效果而运用的除了直接力量之外的所有方式和方法。⑽

德博尔看来,景观是一种化解和消极的工具,是一个“持久的鸦片战争”。“景观以它特有的形式,诸如信息或宣传资料,广告或直接的娱乐消费,成为主导的社会生活的现存模式。”⑾ 它麻木社会主体,使其把视线转移到消费、服务和娱乐,用广告和媒体来引导和控制社会,资本主义通过出让一小部分利益而进行了成功地收买。在景观社会中,形象成为商品物化的最高形式,但由于景观是抽象的,它的内在的运作机制是金钱和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和鲍德里亚拒斥解释学的态度不同,德博尔坚持寻求解释和批判隐藏在社会秩序内部的运行法则,着手发现压迫的根源和机制,试图研究人类解放和社会变革的对策。对鲍德里亚来说,他已经陷入了极端的悲观主义,他拒斥任何哲学框架,宣称随着深层内爆于表面,信息内爆于媒体,辩证法中的对抗和矛盾在电脑网罗中的消除,解释学已经死亡了。⑿ 德博尔认为,在“晚期资本主义”中,资本的支配权是间接的,它的传递是经由更普遍化的等价物的形象生产。“资本成为一个形象,当积累达到如此程度时,景观也就是资本。”⒀ “景观是发达的现代金钱的补充,在其中,商品世界的整体将作为一个整体体现出来,表现为用一般等价物来表示整个世界能够是什么,以及能够做什么。景观就是人们只能观看的金钱,因为在景观当中,使用的整体已经被交换成抽象表征的整体了。”⒁ 鲍德里亚不承认仿真存在原型,仿真不再是一个领域的仿真,一个指涉性存在的仿真或是一种物质的仿真。它是一个没有起源或现实的真实事物凭借模型的产生:一种超真实。而境遇主义者认为形象是有原型了,他们的分析思路还是新马克思主义的,德博尔站在了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的入口,而鲍德里亚则进入了后现代主义的理论实验。

既然德博尔相信解释学,并且自信找出了景观社会的症结,那么如何干扰“景观”的运作甚至改变景观社会呢,境遇主义者从一开始就有实践的冲动,于是他们开始在艺术和生活之间开始创造性地革命:通过涂销广告栏将广告标语改成政治的;为了传播理想他们在市内墙壁上涂写乱抹;他们利用从电影到印刷品的一切资产阶级媒体形式,境遇主义艺术家Asger Jorn用现有画作画的方式攻击传统艺术,来内爆高级与低级艺术的区别,创造一种崭新的艺术实践。⒂

在《景观社会》出版头十年,德博尔还对自己书中每一个论题都信心十足,然而,十年之后他写的《对于景观社会的评判》(Comments on the Society of the Spectacle)中,他彻底推翻了自己以前的理论,也和鲍德里亚一样深深地陷入了悲观主义,结果导致了1994年他悲剧性地自杀。但是有些学者认为德博尔关于景观的理论包含了鲍德里亚的优点,但同时避开了他的缺陷,鲍德里亚对现代理论的挑衅是因为他认为现代已经结束了,在仿真和超真实的世界里,政治经济学已经死亡了,他的看法虽然有着前瞻和预言的性质,但是和德博尔辨正的观点相比,有着明显的缺陷。美国学者斯蒂芬•贝斯特认为尽管在电子大众媒介时代有着拟像的增长、超真实和所有形式的伪造,但“当代社会最好还是被解释为(资本主义)现代性的一种强化,而不是一个崭新的‘后现代性’。”鲍德里亚要描述的社会是资本主义的一种普遍扩展-商品生产的一种更为抽象更为意象式的模式(德博尔),基础组织原则的一种更高的实现(曼德尔(Mandel)),“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詹姆逊),或者“技术资本主义”的新阶段的一部分(凯尔纳)。⒃


注释

⑴ 弗朗索瓦•多斯:《从结构到解构——法国20世纪思想主潮 下卷》中译本,季广茂译,中央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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