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稳重,艺术张狂
发起人:香瓜侠  回复数:0   浏览数:2293   最后更新:2009/11/02 00:05:32 by 香瓜侠
[楼主] 香瓜侠 2009-11-02 00:05:32
文字稳重,艺术张狂

中国历史上,因言获罪者众,因书画获罪者相对少些。到了近现代,乃至更后,书画获罪,多与所谓伤风化有关。“风化”是罪罚制度与绘画等艺术之间最为基本的冲突点,苛严的伦理与规范,可能来自人们对性及肉身的羞耻心,但传统西洋画对人体美由来已久的崇拜与迷恋,又使描摹人体成为艺术技能训练的最基本要求,受西洋影响至深的当代中国绘画等艺术,很难摆脱人体表现这一强大根系。人们常常归纳诸样冲突中的革命激情、政治兴奋,我倒愿意说,艺术所引发的所谓政治风云,往往是由情色或色情而起——当艺术触动了人类的羞耻心,那就很容易“政治”了。
绘画等造型艺术与语言文字一样,都有颠覆力,但为什么各自的获罪机率有别?事实上,书画即便获罪,最终也会透过言这个东西来凿实。由此,我想到,也许形象艺术比文字更具更具隐喻功能,文字相当于证词乃至证据,像“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这样的隐词遁语,就极容易惹来杀身之祸,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到了清代,就不至于被当成反清复明之逆反妖孽。一个斩头灭族,一个如珠如宝,命运迥异。绘画等艺术,弃用、简约或疏离文字,而今所谓观念艺术,也不是透过文字,而是透过影画、装置、行为等方式表现出来,艺术与文字仍然有“隔”。这个“隔”,使人们在理解艺术的过程中,遇多一重障碍,而艺术本身,却多了一重保护。今天,文字皆畏缩不前、自我封锁,艺术反而大放异彩,与这重天然的保护关系十足,换言之,艺术比文字更自由,所以,当文字稳重时,大概不会有太多人意识到要去思考艺术的张狂。
绘画等艺术既有“不字”或“不可字”的独特趣味,也有张狂的外在优势。
《这一月,我们行为十周年:记第十届OPEN国际艺术节》(徐乔斯等图文,《画廊》2009年第10期),介绍了芬兰威廉·威赫姆斯的《全球尘土》、美国塔拉·希尔的《大雨倾盆而下》、美国杰弗瑞·伯德的《等待》、中国崔涛的《他就站在那儿》、西班牙帕蔻·纳格勒斯的《愤怒的机器》等行为艺术。这些“不字”或“少字”的艺术,所表达的,多为种种汹涌而至的情绪,行为者最终的指向,可能是荒诞无聊、暴怒狂乱。它们带有一定的控诉性,略带杀戮气息。显然,它们从来与美无关,但世界本身并不单只为美而生,丑陋与扭曲也是存在一种。它们之所以张狂,也许就是因为文字构建的世界太强势太不可抗拒。
如果说行为艺术既抽象又具象,那么,摄影艺术就相对具象。摄影技术因为离不开投射原理,所以,它不得不具象。2009年第10期《艺术当代》视点收入温迪·瓦曲丝等人的文图,主要探讨摄影艺术的变动。《拒绝旁观:50个汶川人和他们镜头中震后生活》(周世东)之文图,有难以解决的悖论,譬如,拒绝旁观反而不得不以“观”的方式表现出来,情景内部,有不能承受之重。《摄影中的观看之道与自我认同》(赵静蓉,同期《艺术当代》)一文提到,镜头能够表现政治立场、道德方向、审美趣味及私密的情感。可以说,文字与图像从来没有停止过表现的步伐,但每一步,都有意犹未尽处,可见,人与世界多少浩大,实在无法穷尽。
《时间的可塑性》(夏可君,《国家美术》2009年第10期)一文,论及王煜宏的静物画。王煜宏的作品,以布面油画及装置艺术为主。以我看,她是当代少有的,能以历史布景来表达当下复杂情感的画家,她选用的色彩华美动人,如《民生三宝》、《概念与欲望》等。中西物事,在其画中能浑然一体,物事虽旧,却总有新鲜又醇香的气息。其画作之面容清秀夺目,意境却混沌广大,真正可达“无字”之地。
艺术之趣味独特及自我把持,与其天赋及自我选择有关。
2009年第10期《艺术世界》,以“混在90年代”为主题,既谈《艺术世界》杂志的十年历程,亦谈90年代中国艺术的成就及变迁。文字这一块,它有一个仕途在召唤,而艺术创作基本上没有仕途,尤其是现代,艺术创作选择了资本市场,或者说,资本市场一直在选择艺术创作。90年代出现的展览规范及策展人,改变了中国艺术的生产及经营方式,甚至,改变了中国艺术的价值,作品展示进入了正式的展厅、进入了私人画廊,艺术成为事业一种。90年代,访华、海外、造星计划、草根、女性等名词纷至沓来,资本市场的规范化,在激发价值欲望的同时,也激发了多元创作的激情。
也许当代艺术不比文字更先锋,但我相信,比之文字,他们有更天赋的直觉及表达,至少在当下,艺术更多元更大胆,它们没有仕途负担(但为钱途忧郁)。只不过,当代艺术有点历史决定论,他们不断强调自己与前人的决裂及不兼容,其自由是以反叛的姿态所获取,所以,这一新陈代谢的过程,代价不菲。艺术为当代与未来而焦虑,收藏却为历史而深谋远虑,这就是现实之悖,总有某种力量在拯救艺术的生命。(文/古传吉,南方都市报2009年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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