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画报>金锋敏感的问题(文//赵松)
发起人:金粉  回复数:0   浏览数:1700   最后更新:2009/01/08 11:50:09 by 金粉
[楼主] 金粉 2009-01-08 11:50:08
敏感的问题

文//赵松



近日在上海证大现代艺术馆开幕的《金锋个案》,是国内目前比较引人关注的“问题艺术家”金锋的首次个人回顾展。他以社会敏感问题为创作素材的方式和样式一直以来都在不断引发不同层面的争议。



一颗碎裂颓败中的巨大泥塑头像倾斜着摆在展厅的入口处,此前包裹着它的箱体散放在四周,上面散落着它的碎块,在它们与观众之间,隔着深蓝色的隔离线。实际上按照金锋的方案,这里展示的只能算是作品的一个阶段,因为它还会一直破败下去,直到化为一堆碎片,留下里面的金属头颅框架。这件作品就像这次展览中的大多数作品一样,名为《无题》。展览本身几乎是在有意营造一种“无”的效果:没有开幕式,没有前言,没有作品的标签,没有导览文字,除了单纯地面对作品本身,观众再不需要像在其它展览中那样去寻找任何有利于理解作品的外在线索。同时这也构成了这个展览所特有的沉默性。

刻意的沉默往往意味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压抑情境。在这次名为《金锋个案》的个展上,近年来多次引发争议与关注的艺术家金锋,在以其少有的谨慎方式呈现了近年来创作的多数重要作品的过程中,似乎也在传达着自己不得不有所压抑的关于问题的思考。但是“压抑”恐怕永远都不会成为金锋创作的主题。他的主题仍旧是“问题”。因为他向来喜欢关注社会上的热点问题,或者说是容易成为热点并引发社会性争论的问题。在这方面,他自有其特有的敏感与胆识。也正因如此,他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一个有争议的“问题艺术家”。任何一个想要邀请他参与的展览的策划者,都不得不首先考虑到这个问题,也不得不以超常的敏感去审视他的作品方案,以避免出现什么不必要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金锋参加的展览并不多的原因之所在。

网络的存在使得参展机会不多的金锋作品有了广阔的传播渠道和展示空间。因此这次展览里的多数作品即便不是在其它展览上见过,也是在网络上看到过。从他自己编制的画册上可以知道,他的作品不只是这些雕塑、装置、图片,还包括文字,也就是他围绕这些作品在网络与网友们进行的互动交流。尽管从学术意义上说这些交流中的大部分内容都还比较表层化,但是显然金锋非常重视这样的过程,以及过程中的诸多现象和现象背后的问题。在这方面他表现得非常执著,有时候甚至有些固执,因为他要的就是这种低姿态,把自己的思考与诸多陌生他者的思考放在一起,放在问题里,加以充分地呈现。他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这其中所隐藏的沉湎与泛泛化的风险,但由于这个思考的过程还在进行中,他就不得不暂且停驻在那里,把风险本身也当成了问题的一个组成部分来加以体验和思考。这也是为什么他明白地声明自己的创作原则是:“主题不原创,选择是态度,重在转换”。同时,他也确实喜欢进行“公开的自我批判”这样的一种形式。

展览现场的空间在布置好全部作品之后,仍旧显得很宽敞,灰色的空间基调使得这种宽敞的感觉很容易进入寂静的状态。这一点估计身处现场的人都能多少感觉到一些,因为空间也是展览以及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空间距离的有意保持实际上会使作品有种被限制的感觉,而在现场最先看到的作品,像《以拍摄电影的名义》(选择一些普通居民家里的某件物品拿到空旷处炸毁,然后再放回到原处)、《为老太王小六存档》(一位收养过两百多名被弃残疾婴儿的慈祥老人及其相关的日常用品)这两套装置作品里都大量使用了有黑铁框的玻璃外罩,都在进一步强化了“被限制”的效果。尽管有朋友认为这种形式多少有些过时了,但事实上它们通过与内容的新关系,又确实产生某种陌生化的现场效果。在那幅长达十几米的将民工涂成金色的活体雕塑的行为图片作品面前,虽然没有了外在的限制形式,但是仍旧能清楚地感受到更深一层的限制性的存在,让观众不得不去想一想,环境对人的限制确实就是无形的。同时也会清晰地感受到,金锋的敏感有时候是相当尖锐而有力的。

这种尖锐而有力的气息,在那件记录将一个普通亡者的骨灰埋在某个艺术机构展厅里的行为图片里仍旧得到了深入的延续。当然金锋也还有其聪明而又有幽默感的一面。比如在《马中欣行走的脚底是我的》这套行为图片作品里,我们就看到了他在国际著名环球旅行家脚底纹上“金锋过手”的印章,并与之签订了长期合作合同,什么时候马中欣结束其环球旅行,这件作品才算完成。再比如那件在网络上引发广泛争论的雕塑装置作品《孔子哭了》,通过让万世师表的孔夫子莫名其妙地流泪,直到整个形象被泪水冲得模糊,表达了他对于传统与现实之间的充满了错位与误解关系的某种思考。当然他的聪明与幽默也并不是总能达到理想效果。这一点可以在《你的灵魂是我的》以及《上海仙女商务咨询有限公司形象代言人》这样的作品中找到答案。因为作品本身的完成度与信息的多元性并不是艺术家的创意本身就能解决的。也正是这样的作品,会让人觉得金锋对于问题的敏感,有时候还不得不停留在表层的模糊地带。

如果说当前我们的社会可以称为“过敏型社会”的话,那么显然,意识形态领域里的体制与民间双重过敏性思维习惯是其根源。前者的封闭性催生了体制对外界的过多无谓疑虑与不信任,而后者则使得那些浮躁狭隘的群氓思想时常僭越喧嚣于民意之上。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理应最为敏感的艺术家,只有对这双重过敏性思维有足够理性的判断,才能让自己的作品超越其限制与干预,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性。尽管问题确实常常更容易触动艺术家的敏感神经,使其去思考所谓的现实到底意味着什么,创作应以什么样的形式探入现实、成为现实。但面对问题通常存在的模糊地带,不仅仅需要有足够的敏感与尖锐度,还需要把这里当作创作的发生之地,而不是居留之地。从这个意义上说,金锋目前更需要越过的,或许就是“敏感并迷恋于问题”这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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