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与瘾-转维洛尼卡
发起人:弥撒  回复数:1   浏览数:3278   最后更新:2009/01/04 13:25:11 by 弥撒
[楼主] 弥撒 2009-01-04 13:24:33

毒与瘾 章一与章二
毒与瘾是我一直想写的一篇,包括我们本身一直在对“戒毒所中的当代艺术”这个未成型的PROJET研究开发,而其实它的价值远远不止与此(因为这个“瘾”并不单单是“毒瘾”)。按照思考的方向,《毒与瘾》应该是《何谓事件》中的一个部分,然而它本身具备有很强拓展能力,甚至可以说是另一个平行体系,它是我们人体内部的“控制性系统”,是器官与全身细胞对意识的背叛与入侵,是“狄俄尼索斯(酒神)”与“米陶诺斯(半人半牛生活在迷宫深处的神话生物)”之间的战争,它有其自身的概念与“内部地图”,其两个完全矛盾又共存的系统:缓慢自杀性行为系统(塔纳托斯-死神)与体验生命,“爱”与快感(厄洛斯-爱与欲望之神-丘比特),有其自身独特的问题:欲望决定感知。它的拓展部分,直接关系到“一件所谓艺术品或者一个艺术行为,在何时如何具备其治疗性(影响人类感知与行为)”。

在2008年的最后一天,在办公室电脑前完成这篇草稿的前半部分,对我而言有很重要的意义,而剩下未开发完成的后半部分,是2009年一个精彩又惊险的开端。



章一 瘾

60%到80%的犯罪事件都与毒品及毒瘾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这之中我们谈及最多的是“欲望如何决定人的感知”。

我们拿海洛因来做例子,这种能造成最强毒瘾之一的毒。一旦被注入体内,海洛因自动寻找并被神经幻觉细胞所吸取,这种细胞与收集内啡肽(ENDORPHINE)的神经细胞是同一种,内啡肽是由下脑丘(HYPOTHALAMUS)分泌出来的一种神经肽,海洛因代替了内啡肽之后,下脑丘分泌的内啡肽会越来越少直到停止,我们身体内的细胞就会对海洛因上瘾。

神经肽(NEUROPEPTIDE)是一种十分神秘的物质(蛋白质),它管理控制着我们所有的情绪。神经肽会通过血液流动到全身上下,找相对应的细胞,它们会在细胞外不断试探(诱惑),直到细胞完全抓住它,这时候肽开始释放在细胞之中,将细胞完全变化,引起我们身体的情绪与反应,比如兴奋时候会发热,害怕会发凉,脸红心跳,肾上腺激素分泌,鸡皮疙瘩,头皮发麻…而重点是这些控制情绪的肽,同样会引起细胞的上瘾,与海洛因的作用相当,在类似的情况下,细胞会要求下脑丘分泌神经肽来满足(应付),而我们也会一直重复着上瘾的情绪:紧张,易怒暴躁,精神无法集中,懒,胆小,郁闷,控制性,偏执,撒谎…

而这只是“开端”,一旦完全被意识接受,这种上瘾行为会发展成为“癖”,必须一直持续某个或几个相同行为:惯窃,骗术师,连续杀人犯,嗜血……强迫性精神病,自杀性倾向,破坏狂,精神分裂,躁郁,妄想症,怀疑,厌食,暴食……甚至多重人格:意识会根据“事件”来选择相对应的人格:麦可来承受压力,亚力山大来发泄脾气,林肯来表示害怕,卡特琳娜来享受欢娱……

吸毒者,或者酒鬼,毒对他们的作用只是其中之一,往往可怕的是他们除了毒瘾之外,还伴随着对其他情绪的上瘾——他们真的是为了吸毒喝酒而撒谎,暴力,狂躁,威胁,还是说他们已经对这些情绪上瘾?

然而不需要毒与酒精,我们一样对我们的人格上瘾,在我们的人生中不断的自恋与自弃。“瘾”,是在我们意识深处最最顽强的抵制,然而所有的器官与细胞却都无法服从控制。



章二 塔纳托斯(THANATOS)与厄洛斯(EROS)

BATAILLE的确是那个时代十分出色的作家,不单单是他与其他人如毕卡索,福科之间的共鸣,而且在于这两个概念:死神与爱神。而更重要的,是这两个概念并不是“双胞胎”,而是“连体婴”——你可以在死中寻“爱(性)”,你也可以在“爱(性)”中寻死,你可以为死去“爱(性)”,也可以为“爱(性)”去死。

所以如德勒兹所说,谈论“毒”的问题必须“抽象的”把两个系分开(DEUX QUESTIONS SUR LA DROGUE):一个生命的体验与一个自杀的旅程。我们可以把这两个体系区别为狄俄尼索斯(酒神)与米陶诺斯(牛头怪)。生命的体验,在狄俄尼索斯里并不是“吸毒的借口”,而是“吸毒的动机”。的确在那一刹那你可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情绪”,“感觉”,“感知方式”,你可以看见“不可见的”,可以听见“不可听的”,感受那些“难以描述的”。我一直对BEAT GENERATION(垮掉的一代)这个当代浪漫主义保持强烈的好奇,作家,艺术家,音乐家,思想家,演员…毒品成为他们的“灵感来源”——是对生命强烈的爱?爱到可以为了“体验生命”而死。让我想到了19世纪动荡的运潮,维多雨果影响了整整一个浪漫主义,在被现实主义与折中主义反湮没之后,19世纪下半页出现的是一个交叠态,摄影的诞生,东方精神的流入,现实主义与学院派(折中主义)的“阿波罗形态”,印象派的初试啼音,几何风格,塞尚…但却又出现了自然主义(左拉),高更,他所探讨的题材——人的“自然”(不是:人与“自然”),在他与凡·高的通信中,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在探讨:画肖像还是画风景(自然),是表达自然中的人,还是人中的自然,是把肖像“风景化”,还是把风景“肖像化”。我们在高更画之中经常找到那些“神明般的路人”,那些“不可见”与“难以描述”。纵使尼采攻击浪漫主义并用狄俄尼索斯来说明:“生命的体验”并不是对现实完全的放弃与拒绝-自杀,而对“混乱”,“不可见”,“难以描述”的热爱,这个“瘾”,是虚无主义。

米陶诺斯,是20世纪初的概念,来源是西班牙的斗牛(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毕卡索谈论的题材之一,而在BATAILLE那里则是“无头的软体动物”——欲望机器。人身上的兽性,在实验室里,如果我们给老鼠神经系统中注入类似的神经肽,老鼠会根据神经肽产生反应,进入上瘾状态,它完全可以忘记吃,喝,性等等“满足性”的欲望,而沉醉在由神经肽产生的“瘾”,而成为“欲望机器”,直到死亡。如牛见到红色就攻击的嗜血状态。这里并没有所谓“生命的体验”,而是“自杀的旅程”,这里你不但无法看见“不可见”,听见“不可听”,感觉到“难以描述”,而且你连“可见,可听,可描述”的都无法感知到。你唯一能够感知的只有“瘾”,为了“瘾”你可以放弃整个世界,生活在迷宫深处。

我想这个概念可以用来思考一些病理学上的问题:躁郁症,妄想症,怀疑,多重人格……凡·高与维吉妮亚·沃尔夫都患有躁郁症,在“躁”期,他们会有极大的“激情”,他们停不下来,不断的写,不断的画,不断的观察,表达与体验,他们极有“创造性”;然而之后会进入“郁”期,他们郁闷,情绪低沉,悲观,失落,失眠,而最后厌世,自杀。他们不能停下来:凡·高那些无止境的笔触——繁星闪耀的夜晚,与沃尔夫笔下的角色——戴洛维夫人(不能停,一刻也不能停,必须把时间填满,不断的填满)。这里的“瘾”,并不是先是爱神后是死神,而是同时,在他们进入“躁”期时,死亡就已经与他们同在。而剩下的,是狄俄尼索斯与米陶诺斯间的抗争——生命的体验与死亡的旅程。

[沙发:1楼] 弥撒 2009-01-04 13:25:11

毒与瘾 章三 章四
章三 上瘾的理由

吸毒上瘾,一定有那个该死的原因?这是德勒兹的问题——真的是因为一个特殊原因,导致了瘾君子吸毒上瘾?

这是经典精神分析师的案例,我们要治疗的是狭室恐惧症(患者无法接触狭小密封的空间),精神分析师先假定时间线上的这个果之前必定有个因,也就是说害怕狭室的理由,为了找这个理由,精神分析师开始“填空”,童年的阴影,家庭的内部结构,社会力量,梦,希腊神灵,周围的场……的确,如果时间可以逆转,我们拿杯子泼出一杯水,与时间逆转后这些被泼出的水重新回到杯中,是同样的轨迹。然而这里面的复杂性不是一个精神分析师或者一台超级电脑可以重新全息化的,太多的“成为”与“相互作用”,以至于精神分析师认为找到了一个“因”,这个“因”前面又有另一个“因”,而你寻着这条“线索”,你丢失的东西实在太多。

这正如我们会对“美”上瘾,于是所有解构主义者花尽毕生精力去试图找出一个“美”的理由:为什么“自然”会“美”,为什么“艺术”会“美”,为什么“人”会“美”…

我们不访再继续聊聊相关的例子,比如基因药,这不算是什么尖端高科技开发项目,它们可以被用在运动员身上来躲过药检,这种药可以使你一直拥有强健的双腿,更持久,更有爆发力,更“自然”。原理是通过增加你体内细胞某个基因,而这些细胞分裂之后你便拥有“技能”。是的,这些基因药使用后完全不在是“外在力量”,而是它们成为了你的一部分,是一个“内在力量”,是自然的你。与爱滋病难以治疗的道理一样,爱滋病病毒同样是作用增加细胞内的基因,而一旦这些细胞分裂,爱滋病毒就与你浑然一体。《最后一刻》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种未开发完成的基因药被试用在运动员的兄弟姐妹身上(因为基因类似),然而这种药有个致命缺点,会因为体内的乳酸而引发潜水症致命(气压病),而胡德博士的对付方法是,既然基因只能增加不能减去,那我们再增加一个“欺骗基因”,用来让基因药的基因“相信”体内并无乳酸沉积,不会引发潜水症。

我并不是在试图暗示说应该借鉴治疗基因病或者爱滋病的办法来试图突破毒瘾与精神类疾病。我只是寻着我们的老朋友吉尔(德勒兹)的问题:寻找吸毒上瘾的因,是不是好办法,是不是好方向?

我们一直都以为,是某个人某件事改变了我们对现实的观点与看法,比如“母亲去世之后,孩子再也不开口说话”,“火灾之后,她自动消除了那段的记忆”,“从伊拉克回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开始吸毒”,“看见极光,我才第1次发现有这样的美存在”。我们这里,也是经典精神分析师的观点:某事发生——我们变化,“某事”是因。我手中拿着球,我放手,球掉到地上,这个过程中,难道“我放手”,是“球掉地上”的“因”?为什么不说“地”才是真正的“因”。我们再换个方式来看上面这些句子:“看见极光”,并不是“发现美的存在”的“因”,而是“我在找寻美”,是我“发现美的存在”的“因”。“从伊拉克回来”并不是“他整个人都变了”的“因”,“因”是“他的信仰”。“母亲去世”与“失语症”,“火灾”与“选择性失忆”,这些“灾难症后群”,要比球落地复杂许多,是:我用尽几乎可以挣脱地心引力的力气把球往上抛,而最后球依然落地。他们因为“求生”而“失语/失忆”。

这里,我们已经不再是在“因与果”,“吸毒上瘾的理由”。我们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欲望决定感知。



章四 欲望

在读完LAPORTE的书《我精神分裂的儿子》后,有一段时间我的思绪一直跟在这个“儿子”XAVIER身上,书中很详细的描述了作者的家庭,丈夫进监狱,孩子的童年在探访监狱中度过,然而丈夫出狱后离开了家庭,孩子在母亲的家庭中长大,十分聪明,喜欢阅读,但是到了青少年时期开始成为问题少年,自闭,破坏性,吸毒,做傻事,被症断为精神分裂,接受治疗,进院,出院,进私人症所,找心理医生,有多个精神分析师……最后在33岁时自杀在一家酒店。读完之后的这种伤感,并不是出于XAVIER最后的死,而是出于在XAVIER的一辈子中,父母,女朋友,祖父母,朋友,老师,医生,心理医生,精神分析师……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

最重要的,所有问题前的问题,是欲望。与才华,能力,天赋等等完全无关。

正如一个精神分裂症病人可以在某一段时间表现与常人无异,而离开医院,但在下一刻跑到火车上杀死一位青年。吸毒者在戒毒1周年之后重新复吸。酒鬼当所有人的面说这是最后一杯,但不到三分钟他又端起另一杯“最后一杯”。去问“为什么?”(特殊原因/理由)这里完全失去了意义:为什么杀人?为什么又复吸?为什么还要喝?欲望就像地心引力,只要你一放手,球就往下掉,要挣脱它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因为你身处在这个系统之中,你身边所有的现象,感官,信号都无时不刻的告诉你这个“现实”。

欲望决定着我们的感知:我们在比赛之前一直都相信我们会赢这是个真实;恋爱使人盲目;哈姆雷特的复仇;斗牛;哥伦布与新大陆;哈比船长与莫比敌……都是欲望让他们感应他们存在的世界。只要脑海里有一个念头闪过,就可以让一个男人勃起,同样只要一个念头闪过,他就会继续吸毒,不断喝酒,重复发泄他的情绪。而他们可以为这个念头欺骗,背叛,暴力,残忍,威胁,不择手段,那一刻起他们只是欲望机器,是见到红色就嗜血的公牛,是一心追杀白鲸不顾全船人安危的船长,是为了复仇毒计攻心的哈姆雷特…

欲望是为了达到某种状态,我们从来的欲望就不是“一条裙子”,而是“穿着这条裙子去今晚的晚会”,我们从来的欲望就不会是“这个女人”,而是“有这个女人的生活”,我们从来的欲望就不会是“这些钱”,而是“有这些钱就可以做这些事”…我们的欲望从来就不是“毒”“酒”“情绪”………那么在问“为什么要精神分裂?”“为什么还要吸毒?”“为什么还要喝酒?”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更应该问:“要去哪里?”因为只要他们一直在这条路上走着,一切都只会是暂时性的:我暂时恢复正常,但我保持出院后继续崩溃的可能性;我戒毒,只要我戒了,我就可以再吸,因为这次能戒,下一次一样能戒;我现在喝最后一杯,真的是最后一杯,真的是今天最后一杯…

我吸了毒就可以……我喝了酒就可以……我发泄了情绪就可以……

欲望并不是一个容易去分析的对象,同一个人甚至可以同时拥有几个欲望,而且这些欲望互相影响:我吸了毒就可以…还可以…甚至可以……欲望渗透进你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它类似与基因药基因病毒爱滋病,一旦感染它就成为“你”(不是“你的一部分”而是“你”)。

对于吸毒,酗酒,与无法控制的沉迷,发泄情绪(精神疾病),我们谈及太多太久——消灭欲望。而我们一直停滞不前许久许久,我们利用药物,通过手术,但收效甚微。

我的问题是:如果欲望像基因病毒一样只能添加无法删减,我们能否再制造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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