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策略”与蔡国强的艺术创作?
发起人:art阿宝  回复数:0   浏览数:1979   最后更新:2008/11/25 16:18:29 by art阿宝
[楼主] art阿宝 2008-11-25 16:18:27
文:何桂彦

按:2008年9月3日,今日美术馆举行了《艺术要相信什么?——从蔡国强个展看中国当代艺术中的艺术家创作和艺术家身份》的学术研讨会,会议由王宝菊副馆长主持。出席研讨会的艺术家和批评家有陈文令、方振宁、顾振清、华军、马岩松、盛葳、孙原、王春辰、王小箭、王志亮、张子康、邹跃进、朱其等。下面是我在研讨会上的发言:

蔡国强的作品和展览至始至终都潜藏着一个“身份问题”,这次中国美术馆的个展也不例外。这个展览十分成功,至少可以说明两个问题,一方面说明蔡国强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艺术家;另一方面,也体现在展览能将艺术与权力、资本结合起来的能力上,这是三者“合谋”的最佳个案。毫无疑问,蔡国强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家,是一个能将自己的文化身份融入自己创作的艺术家。但在我看来,他也是一个非常策略化的艺术家,因为他善于利用自己的文化身份。在这里,艺术家的文化身份并不是贬义的,同时它也不是一个固定的、一成不变的概念,其内涵总处于变化之中,这种变化取决于一个大的艺术和文化系统的认定。


收租院,装置,1999年,威尼斯双年展

首先要肯定的一个事实是,蔡国强是以“中国身份”进入西方艺术界的。但是现在,当他在中国美术馆做个人回顾展时,他的身份已悄然的改变,因为他是作为一个在西方获得成功的中国当代艺术家来举办展览的。这有点衣锦还乡的意味。在这个转化的过程中,如果说他以中国艺术家的身份进入西方是一个起点的话,那么今天在中国美术馆的回顾展就是一个阶段的终点,虽然文化身份的起点和终点都在一个地方,但意义和价值却完全不一样了。

撞墙,装置,2006年

在我的理解中,蔡国强的这种身份转换大致经历了几个阶段,而且,这种身份转换的内在动因是伴随着改革开放以来,在寻求现代性的过程中,中国文化跟西方文化的对抗与对话,以及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全球化的语境当中引发和赋予的。具体说来,像蔡国强,也包括徐冰、黄永砯、谷文达等艺术家,当他们在进入西方美术界之前,文化身份对他们是极其重要的。实际上,在80年代中国现代艺术的发展进程中,艺术家除了要向西方现代艺术学习外,一个更为紧迫的任务就是要建立自己的文化和艺术身份。所以,作为当时的知识精英,他们既要与官方一元化的艺术体制对抗,为现代艺术的发展寻求生存的空间,又要追求文化、思想上的启蒙。因此,他们那时就具有一种文化身份,既是前卫艺术家,也是一个思想、文化方面的启蒙者。但是,这个身份的实现过程是异常艰辛的,其间涉及到80年代的社会、文化和艺术语境,这在1983年、1987年、1989年国家三次大规模的反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中可见一斑。换言之,这批艺术家的身份是在现代艺术与官方文化的对话与对抗、妥协与抵牾中建立起来的。实际上,从“星星”开始,这种身份诉求就十分强烈,因为当时的艺术家已经有了明确的艺术目标,有了自己的艺术宣言,之所以要对抗当时的官方美术界,就是要建构一种属于自身的现代文化身份。

残奥会闭幕式上的烟火

但是,在80年代的社会、文化语境中,这种身份既明确也暧昧。为什么明确呢?就像批评家高名潞将“`85新潮”看作是一场青年美术运动一样,其做眼点在于,当时的青年艺术家有一种文化责任感和艺术使命感,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解决文化和思想方面的启蒙,建立自身在文化上的话语权。但是,这种暧昧性又体现在哪里呢?不难发现,即使是如火如荼的“新潮美术”也是在官方的介入和支持下开展的,像新潮美术的推动者高名潞、栗宪庭、刘骁纯等批评家,他们实际上都在美协系统工作,比如《美术》杂志、《中国美术报》等。换言之,在80年代中国现代艺术的进程中,不管是艺术家还是批评家,他们在与官方进行抗争的同时,都有妥协、软弱,即暧昧的一面。但是,1989年以后,情况完全不一样了,“89现代艺术大展”实际意味着中国的现代艺术运动是以悲剧性收场的。换句话说,当这些艺术家出国之后,之所以能顺利进入西方艺术界,首先凭借的就是自身的“中国身份”。原因很简单,他们是中国现代艺术的启蒙者,他们参与了“`85新潮”,并且是代表性的艺术家,他们的“出走”本身就具有某种悲剧色彩。由于时代赋予了他们作为艺术的殉道者,前卫者的角色,而这种身份恰恰成为了他们在20世纪90年代在西方艺术界中出场时的一个重要砝码。这是第一个阶段的文化身份问题。

草船借箭,装置

第二个阶段就是,当这批艺术家进入西方以后,对文化身份进行了策略化的应用,这一点在蔡国强身上体现得尤为突出。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要否认蔡国强的艺术贡献。但是,就这种策略化的创作,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讨论,一个是他对政治话语的利用,代表性的作品有《龙来了/狼来了:成吉思汗的方舟》、威尼斯展出的《收租院》。应该说,这两件作品既符合90年代以来西方的“后冷战”策略,也适用于西方文化界的“后殖民”理论。之所以这类作品能够成功,或者在西方“走红”,就在于它们满足了西方人对中国艺术的期待与想象,包括猎奇后面的西方中心主义心态。另一方面,就是艺术家对自身文化身份的强化,反映在创作中就是对“中国符号”的使用。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东方和西方的文化冲突问题,以及西方国家对东方文化的猎奇问题。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我们很自然就会发现,蔡国强对“中国符号”或者东方文化元素的使用,例如火药、中药,包括对《草船借箭》等文化典故的挪用都是十分巧妙的。当然,在一个文化全球化的语境中,也不排除蔡国强自身有一种文化身份的焦虑感,或者说,艺术家为了寻求一种文化上的认同,需要在中国文化内部去寻找养料。但是,我们不能忽略的事实是,蔡国强正是在一种东西错位的文化语境下,有效地利用了自身的文化身份。

天书,装置,徐冰

所以,在我的理解中,有三个重要的因素成就了蔡国强。首先就是他的文化身份。蔡国强的智慧在于,在面对西方时,他有效的使用了自身的中国身份;而当他回到中国后,有合理地运用了他的国际身份或西方身份。“以东打西、以西打东”或许正是蔡国强的文化策略和身份策略。第二,国际展览体制和策展人制度成就了蔡国强。如果我们想到奥里瓦对中国“政治波普”的推动,以及塞曼将蔡国强的《收租远》带到威尼斯,这一点就不难想象了。第三,中国官方所具有的一种开放的文化心态,并以一种大国崛起的姿态,承认和肯定中国当代艺术所取得的某些成果。而这刚好为蔡国强在中国美术馆举行个人回顾展提供了契机。


黄永砯作品,1987

       尽管蔡国强的作品里边有许多策略性的东西,但对他的艺术贡献,我个人是持肯定态度的。简单的说,第一,他让西方人了解了中国的当代艺术家能做什么,会做什么,而且他的作品能在西方的展览制度中取得成功,这是非常不容易的;第二,像蔡国强、徐冰、黄永砯、谷文达等艺术家在西方的成功,同时也让中国政府认识到,中国当代文化的建设是离不开当代艺术的。客观上说,当代艺术的发展对打破过去官方主导的文化一体化是功不可没的,对于美协系统而言,更是如此。所以我觉得,蔡国强在中国美术馆做个人回顾展,以及徐冰回国就任中央美院副院长,都是具有象征意义的,至少表现出官方一种开放的文化态度。当然,我也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当蔡国强这个回顾展结束后,他的作品又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呢?我的看法是,在全球化的初期阶段,中国的艺术家要进入国际,必然会出现“不平等”的现象,因为在一个“他者”的系统中,中国的艺术家肯定是处于边缘的,必然面临着“被选择”的尴尬局面。所以,我们应该正视艺术家早期的“中国身份”问题。但是,由于当下的文化语境已不同于20世纪90年代的“后冷战”和“后殖民”时期,中国艺术家是否应告别在全球化初期阶段打“中国牌”的文化策略呢?这才是值得我们进一步讨论的话题。所以,讨论蔡国强的文化身份问题,其意义在于既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中国当代艺术自身的发展特点,也可以在一个更大的国际文化语境中,呈现中国的当代艺术家是如何进入西方展览体系的。谢谢大家。

陈箴作品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特此说明)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