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艺术-小说 文:陆兴华
--对“联合体”内测第3期的评论|陆兴华
这一期聚焦在国际当代艺术展览体制与国内当代艺术之间的关系。根据本人的眼光,具体有下面这么一些新数据,突出地代表了艺术界对于国内、国际艺术展览体制的一些集体态度,分析它们也许对我们会有启发:
A:81%的艺术家认为中国当代艺术不是一个自足的系统,(同时也)认为应该分开国内和国际。
B:但同样有81%的艺术家认为“不参加国际大展,也能在本地成为成功艺术家”。
这一对比项很有意思,值得继续被讨论。中国当代艺术界不是一个自足的系统,高达81%的艺术家这样认为,这也许隐含着大家的这样一种信念:光靠中国的当代艺术界自身,是搞不好当代艺术的。仍然是国外尤其是欧美的当代艺术界在托管、指导、影响、校正中国的当代艺术理论和实践?必须最终是里通外国才行,才当代?但有同样比例的艺术家认为,不参加国际当代艺术展览系统,也能在本地成为一个成功的当代艺术家的。
这由不得使本人深思:
中国当代艺术界一直是在国际当代艺术的影响下搞当代艺术的?似乎是这样的吧。
中国当代艺术因此必须被放养在国际当代艺术的环境之中,才能正常和健康,不能让它只呆在国内的环境之中,实际上,它现在还是不正常和不健康的?
那么,哪一片江湖是那个“国际当代艺术”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国际当代艺术创展机制在一路上保护着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在威双和草场地之间?
这一数据还涉及本人感受到的中国当代艺术界最近的一种心态上的转变苗头:还能继续从欧美学到如何搞当代艺术的新方法论或新套路或新机制吗?对一点的信念发生动摇的人似乎正在多起来。
下面是本人与艺术界很多方面的人士交流后形成的几层看法,就先笼统说一下,希望能襄助大家的继续讨论,有机会再在另外的场合展开。
向欧美的当代艺术界学习如何搞当代艺术及其展览的阶段,似乎已经过去。圈里似乎能闻到这一依稀的共识了。这也许是目前海龟派在土鳖派之前无法挺直腰杆的主要原因吧。中国当代艺术界不再只是酱缸和染缸,而且也已形成自己的一种本地,说不清,但已“有”。
有这样一层共识,细究起来,也许还有这样几层原因:
做艺术是个人在动用她身上的魔法。
做艺术这件事无法教。
艺术展览是献祭,技术要领不是重点。
中国这边有独立的当代艺术市场。
每个民族国家都有自己的自治的当代艺术系统,这也是国际当代艺术展览系统存在的理由。
正在走进某种生物圈内的艺术。
更深一层的原因也许是:中国当代艺术界目前与欧美的当代艺术界之间的体制上的差距,主要是落在机构、体制建设上。但欧美的美术馆等机构实践,在中国又是无法被学、被模仿的,因为那几道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的鸿沟是迈不过去的。但是,在艺术的一级市场层面,那只是培育机制的问题,短期虽有金融操作的硬伤,长期看,这个收藏、交换、拍卖机制在中国是会生长出来,会被改善的。国际当代艺术系统只解决了国际展览和以国际名望来帮艺术家在国内更高地被册封的问题(也只是市场册封,因为美术馆册封在中国的政治层面是有问题的),但并不能解决后面的深度的美术馆册封和管理、机制方面的问题。
在“联合体”第1次、第2次内测和评论中,我们曾遭遇这样一种立场:美术馆、机构和基金会机制残缺的情况下,中国当代艺术的机制养成,看来主要应该在一级市场的机制的稳定和发展上。但具体来看,既然美术馆、机构和基金会体制不全,收藏家就应该取更主动的姿态,更主动地与艺术家直接合作,直接资助艺术家的社会性项目,这样就更省成本,如果完全让市场机制来筛选艺术家和作品,由画廊来营销,这太盲目,太浪费资源,也是对艺术家很不公平的。
从远的角度来说,根据卢曼的艺术社会学,当代艺术是在每一个社会系统中独立运行的子系统,自足、自治,时时自我刷新,艺术界是一个剧场一样的地方,人人在其中演出自己的角色,被互动、被选拔和被册封,是在那里被完成的。但是,在他说的“世界社会”内,艺术又被说成是“世界社会内的艺术”。那种艺术将是怎样的一个社会子系统呢?
那应该怎么来预判接下来的情况呢?
也许是:在中国搞当代艺术的同时,就必须连带着在同时搞一种“世界社会内的当代艺术”了?在本地搞,但搞的是一种“世界社会内的当代艺术”? 而后面的这一种其实就是本人经常在说的生物圈艺术?在今天的中国搞当代艺术就同时在搞一种生物圈艺术了?
不应该再去盯那种世界社会内的当代艺术,或猜着去搞威双在召唤的那一种,而应该直接就去搞艺术家自己的生物圈艺术?生物圈艺术将来短路掉国内和国际?当前的中国的当代市场如何与这一生物圈艺术对接呢?
首先,选拔时从一开始似乎就有了大问题。
威双国家馆是文化部的某个部门把持然后被利益方转租,同时,国际策展人对中国艺术家的选拔,也因为国内展览机制、美术馆册封机制的几乎缺席,也从来都呈混乱状态。这是很可惜的。
当然,如上所述,卡塞尔和威双对中国当代艺术的代表的成问题,也是国内美术馆和机构、基金会的册封机制的残缺必然会造成。这一被“代表”是一直有问题的,尽管也是同样的体制原因,到底应该被“代表”什么,我们至今也是说不清的。但是,我们现在必须开始咬定:中国的当代艺术界本身就应该构成一个剧场,所有被代表、被选拔和被册封,必须在这个“界”内来公开化、合法化,也就是,这种荣誉资源必须被公开争夺。但如何找到那个在这个界内的能合理地代表、选拔和册封,来被公开地争夺的机制呢?
一个很急的问题是:如何使这个当代艺术“界”成为一个agora,一个正常的通讯设施,一个拉康说的令每一个人最终还是都知道了的媒介,一个使我们最终自己看见自己、自己听见自己,看见自己正看见,听到自己正听到的装置呢?
所以就需要我们的这个使大家听见大家的“联合体”。活在一个团体内,自己使自己听到、看到,这就有了一种军事上的必要性。
虽然大多数艺术家可能仍是想要被国际当代艺术的顶级展览所代表,等待被选中和被册封的。但那也是有体制上的风险的:须由大画廊出资源来推,必须走市场成功路线等等,自己的艺术的生涯必须成为市场营销过程,也是会有后果的。总是已很有名的艺术家想和能通过国际大展览来使自己更有名,因而更有钱,因而更能从国际绕到国内地使自己更有名,以至无穷,不是吗?这说的不就是蔡国强吗?但蔡国强的道路只有一人能够走,我们多去讨论他的套路是没有意义的。
更远的回顾:国际双年展、三年展、文献展、宣言展构架是:早期是给第三世界艺术家提供国际展览机会的,是现代主义先锋派的国际主义情怀的具体体现。作为全球化一部分的当代艺术国际展览系统,应该去成为“国际艺术”的平台,是因为艺术被认为是必须无条件地国际的。康定斯基在《从点到线和面》的结尾甚至还曾认真地强调了:他的工作是为那个“国际艺术学院”的到来作准备的,而不只是停留在包豪斯的。也就是说,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国际艺术学院,不应该在各个民族国家分别另搞,像包豪斯在示范的那样,所有在艺术上有志向的人,都应该被归入这一国际艺术学院名下。而中国的曾经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式艺术也曾是这个路数。我们今天讨论的那种社会主义艺术体制,实际上套的是那种现代主义艺术先锋派的国际主义情怀调调儿。这是有一些幽默在其中的,因而想到起来是带眯儿苦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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