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原:变形中的迷因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423   最后更新:2021/10/12 12:21:02 by 陆小果
[楼主] 陆小果 2021-10-12 12:21:02

来源:Art Ba Ba


陆平原, 《影子的影子》(局部),2021,树脂,漆


文 / 夏天


夏天,1988年生于上海,复旦大学哲学学院艺术哲学系博士候选人,艺术工作者。目前的研究兴趣为现当代艺术理论的翻译与研究以及中国当代艺术。曾参与策划展览:艺术家谢静个展《靠边站》 (2020)、群展“USB多端口链接展”(2021)。合译著作:《波普的远征》(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待出)。


图片致谢没顶画廊



陆平原,“第一个艺术家”展览现场,没顶画廊,上海,2021


在流俗观点中,动画通常被描述为是稚拙的。这种偏见是对稚拙所代表的未成熟状态的一种贬低,仿佛稚拙缺乏严肃性。然而,在艺术世界当中,稚拙有时又被等同于创造力,因为在稚拙中匮乏一种既定的形式,包括它自己。动画在本质上是一段图像集合,一种关于变形(metamorphosis)的故事。作为一种元绘画的母题,变形的图像从晚期智人时代就开始占据了我们的心灵,它是一种类似于理查德·道金斯所描述的那种迷因(Meme)那样的东西。在艺术家陆平原看来,潜藏在动画片《巴巴爸爸》(Les Barbapapa)当中的迷因揭示出了一种双向的变形运动:艺术家既是变形的施动者,同时也是变形的受动者;而这种变形活动的外部效应,就是被我们称之为艺术的东西。

陆平原,《黑色自然-21801》,2021,布上丙烯和油画,185 x 220 cm


和他此前的很多系列作品一样,展览“第一个艺术家”是一部剧情短片。三组系列新作《黑色自然》、《语言玩具》和《影子的影子》将没顶画廊的新空间变成了陆平原乐园。那些在动画当中才会出现的大头蓝色精灵和无定形的黑色身体以手舞足蹈的姿态迎接每一个观众。展览现场里的“大眼睛”各怀心事,直接展现了陆平原惯常的物活论方法。与此同时,它是否也在暗示某种由“艺术家”身份所引发的自我怀疑?

陆平原,《语言玩具-⻛眼》,2021,无酸纸,墨水,丙烯, 223 x 330 cm,111.5 x 165 cm (每张)

陆平原, 《影子的影子》(局部),2021,树脂,漆


1934年,华特·迪士尼在一份分发给员工的备忘录里指出,一个好的故事应该包含一个教训或一种道德,动画故事的重心是处理各种性格。这位迷恋故事的动画大师只需坐在办公室里就能运用自己的想象力。为他着迷的人不计其数,艺术家也不例外。在波普艺术的传统当中,罗伊·利希滕斯坦、克拉斯·奥登伯格与安迪·沃霍尔都曾画过那只风靡全球的老鼠。陆平原与这些前辈一样爱好故事,他从《巴巴爸爸》中的角色“巴巴伯”(Barbabeau)身上发现了关于艺术家身份的道德寓言。


不难辨认,《黑色自然》的母题是“工作中的艺术家”。喷绘的背景以低清晰度但鲜艳的色彩还原出了一种电视屏幕的效果,用丙烯颜料厚涂的“巴巴伯”站立在画框之前,两种技法的对比凸显了“艺术家”的主体形象。“巴巴伯”是活在动画片中的艺术家,他所创作过的最佳作品就是他自己。这个形象可与1940年的迪士尼电影《幻想曲》(Fantasia)中的魔法师学徒相呼应:一个是对艺术失去把握的艺术家,一个是对魔法失去掌控的魔法师。如果说,艺术史传统中的母题强调的是艺术家的技艺及其在技艺之中所映射的自我迷恋,那么,《黑色自然》则打破了那种幻觉在创造力当中所扮演的角色。《黑色自然》以一种欢欣的方式表达了一种杜尚主义式自我嘲讽,即:艺术家的唯一作品只能是他自己。

陆平原,《黑色自然-21802》,2021,布上丙烯和油画,150 x 125 cm

陆平原,《黑色自然-21902》,2021,布上丙烯和油画,185 x 220 cm


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曾经做过小学老师,也编写过儿童辞典。对于他来说,稚拙不应被哲学素养拒之门外。在《哲学研究》中,他反复强调说:“不要想,要看!”因为在他的语言游戏当中,任何符号的功能都来自其多样性的用途。受到哲学家的启发,陆平原在《语言玩具》中以流畅和动感的形式对艺术家的工作视角予以表达。这些潜入脑中的灵感,其场面或是来自电影(《语言玩具—圣洁的时刻:谈论“巴贝特之宴”》),或是来自日常经验的片段(《语言玩具—茶》),这些方案的排演本身构成了作品的全部内容。在这个系列当中没有一根直线,蓝色精灵被描摹成了一团团的漩涡。进而,这不是一种思考的形状,而是一种观看的形状。

陆平原,《语言玩具-圣洁的时刻:谈论“巴⻉特之宴”》,2021,无酸纸,墨水,丙烯,330 x 446cm,111.5 x 165cm (每张)

陆平原,《语言玩具-承担》

《语言玩具-论器型的传承》

《语言玩具-论⻩瓜炒蛋的四个步骤》(左下),2021,无酸纸,墨水,丙烯,75.5 x 56.5, 87.5 x 68 cm (含框)


相较而言,占据个展中心位置的《影子的影子》更像一种关于“艺术家”身份的根隐喻(root metaphor)。柏拉图在《理想国》当中对于形式、物品、艺术模仿作了等级化的形而上学安排。在柏拉图那里,“影子的影子”是对灵魂的伤害。然而,在陆平原这里,这些被厌弃者却组成了自己的影子共和国。在这些以树脂和黑漆所捏制而成的人偶世界当中混合着大量的艺术史知识、奇美拉式的身体姿态以及庞大固埃式的好奇心。然而,这些粗砺的作品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却传递出一种悲剧性。其原因在于,正如策展人陈玺安在展览前言中所援引的那样:这些在今天被赋予灵魂的艺术品或许就是明日的弃物。


陆平原, 《影子的影子》(局部),2021,树脂,漆


众所周知,《格林童话》是语言学家格林兄弟的意外收获。从寓言的角度来看,其中的许多故事是关于堕落的成长和恶作剧式的暴力的寓言。在《神奇故事的历史根源》当中,弗拉基米尔·普洛普将“魔法师”视为承担这种恶作剧功能的角色,它是一种道德障碍的设置者。通过魔法或诅咒,魔法师的任务是展现坏道德的炫目。我们或许可以认为,在陆平原乐园当中流露出某种黑色童话的可能性。或许他已经意识到,当代艺术家的工作及其道德,就是反复地对其自我身份进行确证以及在最大程度上思考稚拙背后的幽暗意识。


陆平原, 《影子的影子》(局部),2021,树脂,漆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