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处空山 ——易连的“折叠折叠折叠”
发起人:开平方根  回复数:0   浏览数:710   最后更新:2021/07/12 11:10:15 by 开平方根
[楼主] 开平方根 2021-07-12 11:10:15

来源:Art Ba Ba  丁博


角色与分身

填空与折叠


文 / 丁博

图片致谢艺术家、香港中文大学(深圳)


易连在香港中文大学(深圳)艺术家驻校计划中举办的个展“折叠折叠折叠折叠”呈现了艺术家此前在各地驻留时所进行的一系列创作,地点跨越了江苏、浙江、云南与北海道等地。

“易连:折叠折叠折叠”展览现场,2021


讲述的构造


在此次展览的第一件作品《行星脱口秀》(2019)中,易连的合作者、与他同时参与驻留的智利艺术家哈维尔被放进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漂流球里面,并借此漂浮在水面上进行了一次“脱口秀式的”演说。这场脱口秀的内容源自易连与哈维尔两人在驻留期间的谈话与讨论,但对于习惯了各种功能性话语的城市观众来说,哈维尔的这通发言也许毫无“营养”可言:视频中的他以一种几近自动发言(automatic speaking)的状态,持续地讲述着有关漂泊、运动、宇宙与同一性的絮语。在我看来,这些句子与其说是在构造某种论述(statement),倒不如说更像是意识漫游的脚印,暴露了其内在信念(belief)的踪迹。即使观众愿意尝试,也很难理清哈维尔散落在话语之间的思绪;而其中一些关键词的碎片被捕捉下来,印在了门口那颗巨大的漂流球上,作为易连自己的回应,在水汽的升降中或隐或显。观看或者阅读这件作品的感觉,与片中的那条河的运动十分相似,是一种流过而非灌入的状态。



易连,《行星脱口秀》,影像装置,单屏影像,彩色,有声,HD,10’45”,透明PVC 球(200 cmφ),文字,尺寸可变,2019


在另一件同样由讲述构成主体部分的作品《神话练习》(2019)中,日本北海道艺术驻留机构 S-AIR 的负责人之一荻谷海(Umi)正在进行她从事过的第87种工作:帮助一位来自中国的艺术家(也就是易连)拍摄视频作品,内容是在一个被雪覆盖的山坡上滚雪球。与此同时,我们则通过画外音了解到了荻谷海此前的经历:小学肄业的她在职场并没有优势,但却也因此接触到了很多不同的工作,其中每一份她都想要做好,却也失败了很多次。而与此相对的,则是那些明明不满意自己的工作,却还要硬着头皮坚持下去的人。在这场模拟西西弗斯神话的练习中,失败似乎早已注定:雪球在松软的雪地上越滚越大,很快她就再也推不动了。然而所谓神话,也许就是永远无法抵达山巅的这个“失败”结果,却来自于拼尽全力、不断“成功”的过程。


于是,“讲述”在这里成为了一种构造的方法,连接着过去与现在、彼处与此处、讲者与听众。而这种讲与听的关系在易连正在进行中的项目《我看到的风景》(2021)里,又被加入了一种转述的过程。十名志愿者在艺术家的要求下,分别拍摄自己寻找一个高处看风景的过程。在这里,讲述者被艺术家视作自己的分身,但在作品转述的过程中,艺术家又将成为讲述者的替身。这种彼此建构的关系被象征性地表现为数个三维打印而成的人脸模型,而网格模型精确但抽象的形态也使其成为了一种无法代表的代表。

易连,《神话练习》,影像装置,单屏录像,彩色,有声,4K,10’36”,尺寸可变,2019

易连,《我看到的风景》,驻校创作作品,进行中,影像装置,2021


观看的错位


易连,《多余的光》,2020,单屏影像;4K,彩色,有声 , 4′18″


作品中的易连似乎总带着一种天然的好奇心。在《多余的光》(2020)里,他利用延时摄影的方式,捕捉下了东海某个小岛上一座有着150年历史的灯塔向外发出的灯光;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们在作品里看到的是引航光的背面。这半面照向山林的灯光并没有起到导航的作用,因此被艺术家视作是“多余的”;但实际上,随着现代导航技术的发展,灯塔本身的必要性也同样开始减弱。但灯光仍然就这样亮着,不明所以。通过调整不同的快门速度与拍摄频率,照相机的镜头与旋转的灯光形成了两个不同的周期,不停地改变着彼此之间的位置、方向与速度关系,像是一个在火车上不断眨着眼去看窗外的孩子。原本难以捕捉的运动被照片记录了下来,但使用这些记录制作的影像,却几乎完全改变了现场原本的体验。


那么,我们通过图像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呢?类似的疑问延续到了艺术家在中缅边境拍摄的一组照片《不可见的风景》(2018-2021)之上:边境围挡两边的人们可以透过栅栏看见彼此,但国境对面的风景又总是被一张网阻隔并切割成像素般的碎片,它抹去了深度与维度,也把对方立体的生活压缩到了一个平面之上。这种扁平化的倾向与我们今天面对异文化时的体验构成了某种呼应,提醒我们去重新思考看见的意义。

易连,《不可见的风景》,2018-2021,收藏级艺术微喷,手工绘图,120 x 61 cm × 4


虽然“看”似乎是一个客观的行为,但人们却很难分享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这种困境在“赌石”这项活动中得到了最为淋漓尽致的体现。包裹严实的赌石被不同人手里的强光手电筒照亮,人们努力观察着各种细节,并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得出自己的判断。同一块石头在不同人眼中是完全不同的样子,而至于人们“到底看到了什么”的这个问题,也就因此变成了一场赌博。即便包裹最终被揭开,我们所看到的,仍然是受到文化与市场等因素调节过后的现实。

易连

可见光》

2018

综合媒介装置

翡翠原石,手电筒,共振喇叭,音频电路

尺寸可变

易连

《光的长度》

2018

装置

手电筒,翡翠石雕,镜面不锈钢,亚克力盒子

15 x 15 x 36 cm


空山在别处


在面对一个新的环境时,艺术家总需要找到自己进入现场的方法以及开始工作的空间。易连把自己此前的几次驻留经验称为某种“填空”。对空白的观察与认识,乃至试图进行连接与沟通,则成了他创作中的重要动机。空白是一种诱惑,因为它提供了新的机会;但空白也是一个难题,要如何填补?何况空山似乎总在别处,永远难以抵达。


在展览的介绍文字里,我看到了面对空白时的一种“诉诸抽象”的冲动。不管是题目中的“折叠折叠折叠折叠”,还是对“内外、二元、对立、互为你我”等概念的使用,这些表述似乎都在把作品推向某种纯粹形式。虽然在这一系列的作品中,确实不乏有趣的形式关系,但这些作品及其相互之间的联系显然不止于形式。

易连,《路灯》,2019,摄影,黑白,收藏级艺术微喷,80 × 60 cm

易连,《两个鼻环》,2018-2021,装置,石头(40 × 30 × 25 cm),树脂石英砂,铁链;尺寸可变


对易连的这一系列作品来说,多维而立体的感性信息如何可以被转译到一个展览的呈现之中,仍然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展览也许需要在形而上的形式关系与主题性的内容关系之外,找到其他编织作品的方式。我隐约感觉到了某种不满足,这也让我开始重新思考“如何进入展览”这个问题:相比起“凌虚架桥”,远方的现场与别处的空山似乎总是更加生动,但也更加难以迁移;习惯被想象为一个白盒子的展览空间是否还有可能呈现一种“依山漫步”的体验呢?为作品提供语境的展览除了构建观念的语境,是否还可以寻得自然的、身体的、记忆的、与时间的语境呢?


易连,《寓言练习》,2019,摄影上绘画,收藏级艺术微喷,黑色签字笔,60 x 35 cm,8张

易连,《大空山和小空山》,2018-2021,影像装置,双屏影像,彩色,有声,2分钟循环

易连,《燃烧》,2019,单屏录像,彩色,有声,4K,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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