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杰 | 思想汇报:关于创新思政课程的反思
发起人:不举手不发言  回复数:0   浏览数:869   最后更新:2021/05/18 10:26:33 by 不举手不发言
[楼主] 不举手不发言 2021-05-18 10:26:33

来源:邱志杰工作室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其实我过去上的很多课都可以被纳入我们今天所说的思政课程。

我从2003年开始在中国美院教书,花最大力气去上的课程就是把传统的下乡写生改造成社会调研,用社会学调查的方式做问卷、做表格、设立课题,有针对性地做调查,我带着学生去的很多地区具有曲阳和景德镇这样的产业聚集区,也带着学生去过台湾和印度,带着他们直面各种社会问题。

我记得带着学生去印度科钦,这是印度唯一的路上没有粪便,而晚上有路灯的地区,比较祥和和有秩序,这个地方还出现了卡拉拉邦民众科学运动,物理学家们上街,给农民们开扫盲班。也是印度唯一的当代艺术双年展柯青双年展的所在地。而这个地方是印度G。C。D统治了50年的地方,印度G。C。D在这个地方的每次选举中都会获胜。回来的时候,那些去过印度的学生都开玩笑说,“只有G。C。D才能救印度”,我们在思政课程中,努力要达到的很多思想认识,往往在下乡的时候,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在中国的各种各样的乡村中,我们可以看到高效井然有序的地方治理,美丽中国建设和乡村振兴建设、精准扶贫的各种成就,也接触到一个个具体鲜活的,的确在操心着地方经济发展的地方基层官员。这里呈现出来的中国体制的有效管制的状态与微博上公知大V们所制造出来的危机感形成鲜明对比,而我们的青年学生平时是比较容易受到互联网的影响的。我每次和各种各样的地方官员谈话,看到他们发展地方经济文化的热切的眼神以及讲出来的话的水平,都觉得这样的谈话,让学生们旁听他们一定能够一定能够有助于他们成长,有助于他们成理解国家和民族的奋斗使命,抛掉个人的小情感,小趣味的,博大的新青年。这也是为什么我非常重视下乡调研课程。

但是我很少考虑过,我平时所讲的美术史,社会史是可以变成思政课程的,去年年底在一次会议上,我和思政部的老师宋修见老师一起商量,如何把我们的课程变成一种创新的思政课程?今年开始启动,我们用《重塑中国心灵》为题,我们决心把有意义的事情变成有意思的事情,把艺术史教学和思政课教学完全融为一体。

我们把《中国近现代史纲要》和《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两门课的内容装进《重塑中国心灵》里面,由宋老师串讲“180年来的中国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百年变革与革命:1840年到1949年的中国”、“三十年社会主义建设:1949年至1979年”,“四十年改革开放:1979至2018”。

我则提供了10来场专题讲座,包括:

《何谓中国与中国心灵》

《百年央美与近现代中国》

《现代报纸出现:梁启超与救亡图存》

《傅满洲与时局图:辱华漫画与第一代留学生》

《美育代替宗教:五四先生们的精神探索》

《怒吼吧中国:新兴木刻与救亡漫画》

《中国营造学社和中央研究院:知识分子重访民间的运动》

《我和我的祖国:开国大典与纪念碑雕塑》

《人民万岁:毛泽东诗词书法鉴赏》

《群艺馆:社会主义的艺术生态》

《前进中的中国青年:改革开放和八五新潮》

《媒体的变革:全球化时代的中国和中国艺术》

这些都是我非常熟悉的内容,但是即便如此,为了把它讲得精彩,也还是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备课,这个备课的过程和讲的过程,又是一次极好的自我提升和自我教育。

我记得上第一次《何谓中国与中国心灵》这一堂课的时候,讲到最后一句,我在PPT页面上的文字是

“华夏之花尚未盛开”。

我读了这段著名的话:“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我说:

“当中国的成长真正带来文明的自信和自觉,我们应该在中国艺术中看到更多“转向外在”、更加整全的书写,看到天下情怀乃至大同梦想的归来。

这个新中国,恰是中国原有方案的最终实现。这一大悲大愿,从人文初祖开始,盘桓于这颗叫做“中国”的心灵中已千万年。如同种子。”

“华夏之花,尚未盛开。”

这时候我几乎哽咽,几位在场拍摄的年轻人,也都眼带感动。

这时候还是上着网课,否则我相信一定能够看到孩子们的泪花。

有时候我会觉得,其实比讲的内容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真诚。我相信我以这样的带着深情的口吻,谈论着宋词的美,谈论着玉的美,谈论着对汉字的情感的时候,对年轻的孩子们一定是有感染力的。或许这就是一个专业老师,一个他们眼中的大艺术家来上思政课的最大的优势吧。

我记得我读中学的时候,有一位70多岁的已经退休又被学校返聘的语文老师,在一次课堂上,他用文读的闽南话给我们朗读《孔雀东南飞》。文读的闽南话是七音体系的中古音,古老的发音,抑扬顿挫,铿锵悲怆。“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读到一半的时候,老爷子泣不成声,老泪纵横,再也无法读下去。我们同学们都惊呆了。那堂课我没有学到文法,但我理解了“何谓中国”。就在那样的课堂上,有一种东西永远的埋在了我们的心里。

这样的场面居然会自我复制!多年之后,有一次我在美院给同学讲《二十四诗品》,为了说明白什么是“悲慨”,我打开了苏轼《渡海帖》的页面。读给大家听:

“轼将渡海,宿澄迈,承令子见访,知从者未归。又云,恐已到桂府。若果尔,庶几得于海康相遇;不尔,则未知后会之期也。区区无他祷,惟晚景宜倍万自爱耳。匆匆留此纸令子处,更下重封,不罪不罪。轼顿首,梦得秘校阁下。六月十三日”。

这封信,我也没有读完,停留在哽咽处,抬眼看时,诸生们的眼中都是泪花。

多年以后,他们也一定会对更年轻的中国人,再次复制这样的场面。

此刻我们的同学们正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创作,他们的创作,涉及到百年革命历史的方方面面,即将于6月底在上海明当代美术馆展出。他们只是一些大一的学生,此刻都表现出了超出正常年级的水平。

我相信,那是因为,在这样的课堂上,同样会有一种东西,从我们的身上到了青年的心中,我们已经搭建起格局,有我们在,“中国”必不死于这一代。

只要这颗种子在,中国就会一直在。


2021年4月

邱志杰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