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恩利:艺术家最怕的事情就是被形式所困
发起人:colin2010  回复数:0   浏览数:1354   最后更新:2020/11/10 11:04:55 by colin2010
[楼主] colin2010 2020-11-10 11:04:55

来源:凤凰艺术  王家北


2020年11月6日,艺术家张恩利迄今为止规模最大、内容最为丰富的个展“会动的房间”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正式开幕。展览由侯瀚如策展,集中呈现艺术家过往近30年艺术生涯各阶段的百余件绘画作品,以及根据PSA建筑空间全新创作的多件沉浸式绘画装置 “空间绘画”,邀请观者在步履之间亲身体验“会动的房间”蕴含的巨大能量与无限可能。


他曾说,坚决不用中国绘画、中国文字进行创作;
后来,他却开始在画面去黑为白,呈现与众不同的中国内核。
他还说,我的人生才过了一半;
但这次,他也坦承:“你可以把它称为‘进程中的回顾展’”。
......

“会动的房间”是艺术家张恩利职业生涯中至今为止最为大型、内容最为丰富的个展。展览展出了他百余件架上绘画作品,全面回溯绘画生涯各个阶段,包括上世纪90年代聚焦人物及生存问题的具象绘画、千禧年后以蕴含时间痕迹的“容器”为主的静物画、近年来透析记忆与挖掘潜意识的意象画。

在谈及展览的“定性”时,张恩利坦言:“我觉得人生才过了一半,但这次恰恰确实是类似一个回顾展但我觉得它不是全部,也不是一个终点,而是在我前三十年这样一个大概的轮廓。很可能再过二十年,会有很多新的作品出来。”

▲ 艺术家张恩利在开幕现场

此次可以被视为“Mid-career Retrospective”(蔡荔馨语)的展览占据了PSA的三楼、五楼及户外延伸空间,通过非线性的策展逻辑全面回溯张恩利自上世纪90年代初期至今盘互交错、始终不渝的绘画之路。张恩利的平面绘画大致可被分为三个部分:90年代聚焦人物及生存问题的具象绘画、千禧年后以蕴含时间痕迹的“容器”为主的静物画、近年来透析记忆与挖掘潜意识的意象画。2007年开始,他在画布与画笔之外,创作了一系列“空间绘画”,在时间与空间的交响之中调动观者的身体经验,从而激发绘画这一最为古旧的传统媒介的潜在能动性,将其牵引至全新的方向。



展览现场

对于张恩利来说,展览中的许多作品自己也多年未见,因而对其本人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触:“就像你突然看到了30年前你认识的一个人,他可能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你依稀有这个印象,所以这种感受非常强烈——是对自身成长的怀念,也是对整个社会变化的感触。


在谈及对本次展览的个人感触时,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龚彦也表示,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最需要摆脱的是他人的定义,这在功成名就的时候尤具难度。因而,“会动的房间”只是一种现象,重要的是里面的人保持主动寻找和原始的力量。


会动的房间 移动的房间

动与不动的房间里的人与物?

▲ 策展人侯瀚如通过视频在开幕现场致辞

策展人侯瀚如将展览名称“会动的房间”解读为潜在的新能量和创意表达的可能性,并希望观众能够一同参与让展览真正地“动”起来,使其产生特别意义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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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切都在动吗?还是根本没有动?
张恩利将标题视为关注整体的一种变动。事实上,这位艺术家在过往的创作不仅仅是单纯地关注绘画的问题,而是利用绘画来关注自身、城市以及时代的变动与成长。于是,此时的“变”成为了一种更加强调心理变动之“变”。
如果动是心理之动,那么,方向便是每天的脚步——你不知道将走向何处,但是却每天都在走,二十年后,便走向了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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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一个艺术家特别怕的事情就是被形式所困。”
90年代末,张恩利大学毕业后来到了上海,在东华大学一个逼仄的宿舍中生活、任教。彼时,他热衷于观察周遭的平凡人物及日常生活,并于画布上记录下沸腾发展的时代浪潮裹挟下血肉流动的社会图景。自2000年开始,张恩利将画笔投向了物件。这一转变对于他而言,其实是将过往肖像画进行更为自由的扩展,力图从另一个角度发现人、社会与时代的变异。近年来,艺术家则开始创作透析记忆与挖掘潜意识的意象画。而这三大阶段的作品便都以彼此交织的状态呈现于PSA的空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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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近作,再看远作,展场中的对比或许可以让观者对时间的概念更加深刻。但在现场,这些作品的衔接处却并没有文字所表现得那么明确与突然。“有时候,在新作中甚至可以看到20年前的某一个点。”
这个点,或许便是张恩利一以贯之的对于人和物的深入描绘与思考。在这极为丰富的百余件作品中,屠夫、邻居、少女与好友所组成的人物画,和水管、纸箱、皮球与床所组成的静物画,它们的主体性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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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恩利看来,肖像是一种共生,而不是个体。“我所画的是一种抽离的状态”,“观看物就像照镜子,可以折射出自己”......日常生活或潜意识与记忆中的人和物在展览中并置,“肖像”与“容器”似乎相互照应、彼此相通。甚至我们可以说,描绘人的“肖像”其实是在画“容器”,描绘物的“容器”也同样是在画“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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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物,物就是人,肖像就是容器,容器就是肖像。在张恩利笔下绵延的绘画空间中,人与物都是对于自我本质的探索与折射,和对外界的反应。同样的,没有儿时连环画画人的经历,张恩利便画不出独属于他的物;没有长时间对画物的探索,也不能如今靠着这些线条和色彩来完成对于人的深入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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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坏习惯与小动作

后疫情时代的新底色

同样让人感到熟悉的,还有张恩利作品中另类的“底色”——格子。
细心的观者或许会发现,在这位艺术家的每件作品中,都会出现占满全幅的、由横竖线建构而成的格子。这些“打底”的格子来源于张恩利最原始的绘画方法:他用格子去放大某些图像,后来这些格子已经不需要放大了,但他所有的画布依然都保留着格子。如今,对于张恩利来说,这些格子已然成为了他习以为常的某种小动作或“坏习惯”,变成了某种潜在的一个视觉依赖和特质,与这些画完全混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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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恩利常常惯用薄涂手法,画面非常薄,赋予对象细微的质感与沉着的力量感。艺术家希望将最原始的画布和创作的每个过程都能被感知到,“这个东西就像很多事情是叠加在一起的,任何视觉的信息会变得非常复杂,这是我对绘画的一个理解——它就是薄,但是又很厚,能让人看到后面。”
艺术家曾说,让这些错误的部分,成为画面的组成部分。事实上,这些格子并不占据着画面视觉上的主体位置,而是隐藏在一切肖像、容器、物体与情绪的背后。它既并不如同视觉主体一样明显,也不因此成为一种视觉标志,从而沦为艺术家个人前进道路的障碍。
艺术批评理论家罗莎琳·克劳斯曾在一篇名为《格子》的文章中指出:“格子在表达现代艺术的现代性方面有两种方式:一是空间,一是时间。”格子背离了具有纵深感的画面空间,而建构了秩序化、反自然、反模仿的横向延展平面。另一方面,格子的形式在20世纪被重新发现,它的序列性和无差别的“民主”性也成为了时间的隐喻(张雪瑞)。

张恩利,《红管子和绿管子》,2013,布上油画,250 x 300 cm。艺术家供图。

在疫情以来,线下生活与工作的停滞极大推动了线上生活的进程。如视频会议和社交媒体上网格状的截图是当下最为流行的视觉语言与空间结构,使“社交距离变成了一种社交景观”,隔离的现实生活与线上跨越时空且从无休止的联系构成了一种新的案板与肉的关系。

展览开幕前张恩利、侯瀚如与龚彦的三人线上对话

于是,与过往截然不同的现实生活在相似的画布格子上留下了截然不同且意味深长的痕迹。我们或许可以从张恩利的作品中看到另一种叠加:这些画面中的格子暗示了一种新的世界运行结构,而那些架构在网络格子上的社会肖像、人类容器与日常之物,呈现出了一种新的整体的社会图景与精神面貌——它不再是曾经充满着血与黑的屠夫,而是另一种克制且亲近,疏远且热情,平等且不平等,纯粹与复杂的结构性描绘。


空间绘画

鬼魂附体的私域空间

但其实,当下的数字化生活并没有对张恩利产生什么影响。他不用微信,只用电话、短信和彩信,连对谈的zoom都是美术馆帮他安装好的。在他看来,这些数字变化的主要功能在于娱乐,却对思考没有太多帮助。
对于艺术家来说,格子蔓延而出,更多地流入到了空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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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于对于“古人为什么能画在墙上”的追问,2007年起,张恩利开始尝试在墙上进行绘画创作,既回应着古代壁画的原始感,也表达着对古代艺术家的敬意。但是渐渐的,在旧房间那些墙上与地上留下的痕迹中,他惊讶地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能量,甚至“像是鬼魂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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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张恩利的绘画发展成了“空间绘画”。他摆脱画框的限制,直接在现场墙面和各种建筑部件上绘画,让绘画顺应又超越墙体,变成一种对空间压倒性的干预行为。有时,他又使用成百上千个纸箱构建出私域空间,在其中随心所欲地现场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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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次“会动的房间”展览中,张恩利的“空间绘画”尝试使用了更巨大的尺度与更新颖的材质,构筑视觉上不断位移的的画面,以指涉潜在的“会动的房间”。同时,艺术家还将PSA改造完毕的五楼平台,以轻盈的“薄膜”材质创作如同帐篷一般的绘画装置,并在开幕前一周进行现场绘画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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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我体验来讲,这个收获是非常强大的。因为它不是技术,而是会存在体力耗尽的状态。它是一个体验性的存在,并在最后一切皆无”。

在这些被牢牢把握在艺术家手里的房间中,观者仿佛被邀请进入一场未知且狂野的冒险,在那些或仿若密室,或依稀感受到“肉感”的空间中,观者的凝视在“进”与“出”之间转变为身体经验,牵连起莫名的感动,真切地体会身处 “会动的房间”的奥妙。


展览现场

当然,作为为数不多贯穿生涯始终坚持绘画创作的艺术家,张恩利借助“空间绘画”让绘画超越平面维度成为干预立体空间的某种力量,并不意味着是对平面绘画的放弃或是对“绘画终结”的投降。
张恩利在接受“凤凰艺术”采访时表示,从平面绘画到空间绘画的转变并非是对于固有的抛弃或不满足。有时,打开是为了重新发现。2007年以来,空间绘画刺激了张恩利对平面绘画的反复认知。在他看来,平面绘画就像做研究,是一个文案,让艺术家有机会不断地去发现新的东西,用各种材料获得对绘画的认识、尝试或表达。
同时,近期的许多绘画,也来源于艺术家最早期对空间绘画的认识。虽然空间绘画大多是抽象的,但这种抽象机理与空间的复杂性彼此对应,让张恩利对颜色和笔触产生新的经验。
线和水管

增熵世界的悬置问题

现场的这些“线”或许便是其中一种表现。巨大的画面中,无论是线或皮管,这些无处不在的事物就像某种东西悬举在画面空间中,成为了某种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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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恩利这里,他将日常景观里带有情感的线条进行简化和抽离,使其变成与人的情感或是某种符号相对应的节奏。而在观者的眼中,也在凝视这些画作时感受到线条在空间中复杂的缠绕关系,以及在这种内敛但饱含张力的“动势”中寻求到某种特殊的情感。于是,一切又再次回到了“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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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些线条的缠绕与悬挂中,我们观看和探索了事物的中间地带,但其只是作为通向路线终点的途径。2020年,一切似乎趋于增熵、混乱,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再次呈现出一股血色。不知道,我们是否又会变回案板上的肉,切下的刀,挥刀的屠夫,亦或是三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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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未知,很多事物和问题都如这些格子上的线一般被悬置了——它会一直被悬置吗?或许没有人知道。但至少,张恩利提供了一种新的启示。
就像策展人侯瀚如所说的:冲刺,但不要用力过猛,用水管冲个凉吧!

关于艺术家

张恩利,中国重要当代艺术家。1965年出生于吉林。1989年毕业于无锡轻工业大学艺术学院,曾任教于东华大学艺术学院 ,现生活工作于上海。张恩利曾在世界各地的多个重要机构举办过个展,包括意大利博尔盖塞美术馆(2019)、伦敦当代艺术中心ICA(2013)、上海美术馆(2011)、瑞士伯尔尼美术馆(2009)等,群展展出机构包括且不限于普拉达基金会(2018)、比利时安特卫普当代美术馆(2018)、巴黎蓬皮杜文化艺术中心(2016)、米兰当代美术馆PAC(2015)、德国勒姆布鲁克博物馆(2015)等,并获邀参展首届南极双年展(2017)、光州双年展(2010)、科钦-穆吉里斯双年展(2012)、横滨三年展(2014)、上海双年展(2008)等国际双年展。其作品被博尔盖塞美术馆、蓬皮杜艺术中心、泰特美术馆、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香港M+、上海美术馆等机构收藏。

关于策展人



侯瀚如是一位多产的作者和策展人,主要工作、生活于罗马、巴黎以及旧金山。目前为意大利罗马国立二十一世纪艺术博物馆和国立建筑博物馆艺术总监。在过去的二十年中,侯瀚如在全世界范围内曾策划以及联合策划了上百个展览,包括“中国现代艺术展”(中国美术馆,北京,1989)、“运动中的城市”(1997-2000)、第二届约翰内斯堡双年展(香港等地,1997)、上海双年展(2000)、光州双年展(2002)、威尼斯双年展(法国馆,1999;紧急地带,2003;中国馆,2007)、“白夜”(2004,巴黎)、第二届广州三年展(2005)、第十届伊斯坦布尔双年展(2007)、第十届里昂双年展(2009)、“日以继夜,或美术馆可为之若干事”(上海外滩美术馆,上海,2010)、“肮脏现实主义:刘小东在和田”(今日美术馆举办,乌鲁木齐,2012,北京,2013)、“自治区”(时代美术馆,广州,2013)等。他担任了诸多国际文化机构(博物馆、基金会、收藏等)的顾问,包括德意志银行艺术收藏、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纽约)、时代美术馆(广州)、上海外滩美术馆(上海)、卡蒂斯特艺术基金会(旧金山)等。他在诸多国际机构教学,并积极参与论坛讲座。他的文章常见于国内当代艺术与文化刊物,例如《Flash Art》、《典藏》、《Art Pacific Asia》、《LEAP》等。他亦是许多国际艺术奖项的评审团成员。

展览信息

张恩利个展:会动的房间

策展人:侯瀚如
展陈顾问:施勇
展览时间:2020年11月7日至2021年3月7日
展览地点: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3楼、5楼
主办机构: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鸣谢:香格纳画廊、豪瑟沃斯、霍夫肯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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