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拥挤的公共空间中“靠边站”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155   最后更新:2020/11/06 20:49:17 by 陆小果
[楼主] 陆小果 2020-11-06 20:49:17

来源:ARTSHARD艺术碎片  蒋苇


“所谓的‘后疫情时代’似乎要将疫情匆匆地历史化,而这个展览试图暂缓历史化的叙事建构。”


当疫情给全世界的人们带来了一个新的不容置喙的既定条件时,各行各业的运行以及生活的许多方面不得不“靠边站”,为疫情带来的更事关重大、更紧迫的任务让路:生活暂时“靠边站”为生命让路。因疫情而停摆的大大小小的展览使得美术馆和画廊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但疫情也作为一种新的状况,让一切变得清晰,让一种反思性的艺术表达变得更为迫切。“这些事情原本一直都在,只是因为疫情被放大了,就像黑暗的房间突然开了灯,被看见了,尽管原本它们就在那里”,艺术家谢静这样说。在这个背景下,她在上海一栋居民公寓的地下艺术空间33ml offspace中举办了名为“靠边站”的个展(11月2日 - 11月15日),表达她这一年来在疫情期间的一系列思考。

《痴言痴语》(局部)


展览由10件行为以及装置作品组成,它们在33ml offspace地下空间的几个房间中错综排布,彼此穿插,与新鲜番茄的甜香、口哨声、爆裂声,电钻、榔头的敲击声,以及扬尘粉末和哭泣共同构成了丰富层次的现场体验。策展人夏天提示,展览是为了“拉回”到一种语境里去:“我们现在能够举办这场展览是因为我们是安全的,疫情已经过去了,但这也是作为社会症状的疫情所带来的那一部分。所谓的‘后疫情时代’似乎要将疫情匆匆地历史化,而这个展览试图暂缓历史化的叙事建构。”也许只有意识到身处其中,一种反身性的客观才具有可能。



《痴言痴语》(局部)


展览的作品中《驱兽》、《开口》、《扫灰》与《净化》是艺术家本人表演的行为作品。《驱兽》是由艺术家在一间房间中通过扔掷摔炮来实施“驱赶”的行为,摔炮的炸裂提示了“驱赶”的暴力,驱赶疾病、驱赶病毒?亦或驱赶人群?随着艺术家一面投掷摔炮,一面走进围观的人群,人们纷纷避让。然后,艺术家开始了作品《扫灰》的表演。她肩扛捆成一扎的几米长的木条,在逼仄的空间中迂回穿梭,随着艺术家的行进,人们纷纷退让躲避,为木条的通过“靠边站”。饶是如此,木条还是不得不因为空间的转折、狭小等限制情况而紧挨着墙面和人群,勉强通过。与其说是扛着木条行走,不如说是用庞然大物“扫过”整个空间,描摹出所经之物的轮廓,像一个巨大的扫描和空间探测仪,一切都遁无可遁。避让不及的观众也被木条“扫描”——像安检一样,艺术家有意用木条缓缓掠过观众的身体,似有似无地勾勒出观众的身形。随后,艺术家进入了漆黑的房间开始 “凿墙”,动作娴熟、不假思索,如一个普通的建筑施工人员的日常工作,但榔头电钻的巨响在完全的黑暗中令人心惊。最终艺术家希望和进入黑暗房间的观众一起,凿穿墙壁,见到光亮。艺术家的表演将在开幕后每天重复进行,但不同时间去的观众并不会看到数量相同的作品,因为作品“净化”的表演就是“撤展”——艺术家作为“清洗者”,将现场打扫卫生,给观众消毒,每天清空一件作品,直到毕展的那一天撤除仅剩的一件作品。因此,这个行为表演将为期15天的展览纳入了一件作品,使展览本身成为一场连贯始终的表演。


《扫灰》


除此之外,展览还包括了由其他表演者共同完成的现场表演,例如有关监控与抹除轨迹的作品《讨厌的人,美好的人》,由多组作品共同构成的《痴言痴语》,展览的同名作品《靠边站》,以及呼应修拉大碗岛场景的作品《星期天的下午》等。



《星期天的下午》(局部)

《净化》(部分)


无论是散布现场的多个表演者的表演,还是《净化》的独特构思,都体现了艺术家作品内部之间的对话和相互渗透的关系,展现了丰富的语义层次,在互文中形成流动的开放性,亦隐射了对社会不同可能性的探索。本次展览为艺术家2020新项目“更好的词汇”的一部分。在艺术家计划的下一次展览中,会从不同的侧面给出与当下所切近的另一种呈现。

《星期天的下午》(局部)

《痴言痴语》(部分)


Q & A


Q:

这次展览的缘起是什么?或者说是什么让你们想到了“靠边站”这个题目?

谢静:

其实是“更好的词汇”这个项目先行的。它最初由一系列我在湖北所进行的社会性介入、行为等实践构成。但随着项目的发展,它体量变得越来越大,我决定将它们以不同篇章的方式,在不同的城市和空间逐渐呈现出它的全貌。33ml offspace空间形态是由9个小空间组成,很特别,也很有包容性去做这样的实验,我觉得很适合把“靠边站”作为一个篇章在它们空间呈现,并根据他们的空间做了特定场域的新作品。

题目的源起是由于在疫情爆发的初期的一些感受。每天都有大量“真真假假”的信息出现,信息的更迭特别快,我们需要依靠其他人的判断来作为参照依据,但是我们也找不到这样的依据,或说,这样的依据有很多。大家左右观望,处于一种无法站立的状态,且更多的是望向别人,一种寻求的望向。人们在这些信息的判断中摇摆,自我怀疑,并一直试图寻找到一个落脚点,一个可以站立的定点,一个安全的栖居之地。但实际上,始终处于一种漂浮着的状态,无法落地,就这样一直挣扎着疲惫着。这种感觉我印象很深。当然会去想为什么会这样,这其中有多种力量的拉扯和博弈,也有很多隐形着的结构性的问题。它难以被察觉,但我们的确得想想。靠墙站,其实是一种寻找安全感的动作,但同时也是一种(被)压迫的动作。因为它常常伴随着外力,它意味着挤压,压缩,强迫感,被推向,不可僭越等等。“靠边站”也来自于我们常常会在拥挤的公共空间,在接受检查的时候,被惩罚的时候,或者被驱赶的时候听到的一句话。我们总是在接收到这样的指令并去执行。

《痴言痴语》(部分)


Q:

我的理解是疫情是一种持续施加的状况、条件,我们在它持续发酵中逐渐地认识它,通过它谦虚地认识世界。那么展览为什么会选择以现在这样的形式呈现?例如为什么有多达50名志愿者,以及其中为什么会有小黑屋?

谢静:

在表演内容的设置上,放了一些叙事在这里,内容和结构的设置是既定的,但是表演者的气质与每件、每组作品所需要呈现的状态和气息,都是精心安排和筛选过的。每件作品是独立的,但是在空间里是渗透的,无论是物理空间上的,还是展览时间线上,都是贯穿起来的,不是用某一件或者某一组去回应,而是整体式的。整个展览是作为一件作品做的,包括《净化》的设置。

小黑屋是为了作品《开口》的效果而设定的这样一个环境,观众在被邀请进入到这个完全漆黑封闭的环境中以后,将会一起和我一起等待墙壁被凿穿,光透进来的那一刻。在黑暗中等待那一束光,不强,但是够了,就像我们每一个人。在我看来,我能做的事情,能起到的作用仅仅是“稀释”,去起到一点作用,去占据一个我认为正确的,能生产希望的位置。

能有这么多表演者出现在这里,我真的很感谢他们能和我一起完成这次展览。虽然我不全然知道他们是出于哪一种心意出现在这里,但是他们的出现就是希望。当然我也希望这是他们生活里的一个气口,也希望他们能有所收获。


《开口》


Q:

你知不知道当你在里面要凿穿墙壁的时候,外面房间的现场观众一直悬着一颗心关注着这面墙壁,当终于凿穿的时候有人叫起来“凿穿了”,然后大家都欣喜地围过来。在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在里面的人想要凿穿,在外面的人也在期待、迎接你们的凿穿。

谢静:

我在里面是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等我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有些人是守在附近的。据说在流泪的那一组的表演者在快结束的时间点,伴随着最后凿穿墙壁的声音,失声大哭。而远处空间里,躺在袋子及草皮上的表演者,感受到了极端的恐惧,他感觉自己和地面长在了一起,仿佛钻头钻向的是自己。这些切身的体验本身是珍贵的。


图片资料致谢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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