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ah Armajani:我的一生都在缅怀诗歌
发起人:宁静海  回复数:0   浏览数:1236   最后更新:2020/09/09 15:03:51 by 宁静海
[楼主] 宁静海 2020-09-09 15:03:51

来源:ARTSHARD艺术碎片


“我的一生都在缅怀诗歌。”


伊朗籍美国艺术家西阿·阿玛雅尼(Siah Armajani,1939-2020)于当地时间2020年8月27日逝世,享年81岁。

Siah Armajani(1939-2020)


在2019年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上,Rossi&Rossi画廊带来了这位艺术家的一件雕塑作品《一百零一位已逝诗人》。即便是在如此庞大的展场中,暴走和走马观花式的浏览方式下,这件直截了当地展示出文学之美的作品令人难以忘怀。

Siah Armajani, 100 and One Dead Poets, 2015–2016

Siah Armajani, 100 and One Dead Poets, 2015–2016


不曾想到,艺术家Siah Armajani最有成就的领域其实是公共艺术,他不可忽视的贡献在于,为公共艺术领域注入了诸多深刻理论。总的来说,他是一位鲜为人知的艺术家,他对公共艺术的贡献远远超越他的名声。

Armajani在语言与艺术的界限之间,在记忆与故意遗忘之间,在古老与先锋之间,在民主的政治理想和令人窒息的社会之间,进行着毕生探索和实验,我们可以从他的伊朗记忆开始追溯。

Siah Armajani,1939年生于伊朗德黑兰,他的父母是伊朗国民阵线的支持者,该运动支持亲世俗主义民主政权。在巴列维王朝上台后,表面上是君主立宪的巴列维王朝,实则是一个君主制的政权。Armajani在家人帮助下于1960年离开伊朗,前往美国,这时他20岁出头。

Siah Armajani, Shirt#1, 1958


Shirt#1包含波斯语中的护符、文字、民间诗歌、以及波斯诗人哈菲兹(Hafez)的诗句,Armajani将这些诗句写在父亲一件西装外套的衬里上。这件“护身符”制作于他移居美国不久,灵感来自于他在德黑兰南部的见闻——在那里他目睹了伊朗民间传统的书写作品,以自由的书法形式展现语言和文字是他早期作品的特征。



南德黑兰本身就是一个宇宙。它封闭,模棱两可,寓言和隐喻融合在一起,并带有政治,宗教和社会暗示。南德黑兰的语言很仓促,有时因匆忙忽略语法。成千上万被剥夺,被踩踏和被压迫的人在他们自己的城市里是陌生人,因为他们被感觉到越来越渺小和微不足道。他们因穿衣,说话,走路和信仰的方式而受到他人的审判和谴责。



1953年,他写到:“恐惧笼罩着德黑兰……德黑兰变得漆黑。漆黑。寂静无声。”

想象一个来自古老东方国家的20岁出头的年轻人遭遇了上世纪60年代美国文化时所要经历的碰撞吧,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错愕、巨大的冲突和自我矛盾。60年代美国的先锋艺术,享乐主义的现实环境。他的头脑被短暂的震慑了,但未曾有过强烈怀疑,Armajani几乎是毫无保留地拥抱了美国文化。他的记忆从他抵达美国的那一刻便停止了。

Siah Armajani, Moon Landing, 1969


1969年的人类第一次登月,阿波罗11号发射升空,并在太空中停留了八天之久,从阿波罗11号发射的那一刻起Armajan一直用便携式电视直播该任务的实况转播。最后,在阿波罗11号返回地球后,他立即关闭电视并锁上了电插头,有效地将电视机变成了一个概念上的对象:一个存储库,一个时间胶囊,一个坟墓。


这种感受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那简直就是“太棒了”。他讲过一个真实的笑话,在那个时期,受美国文化中享乐主义氛围的影响,当他意识到忘记过去,忘记一切是一件多么美妙和完全释放自我的事时。他全面研究且非常认真地考虑去做脑白质切除术。

幸亏,他被医生劝退,不然,我们就看不到那些古老的波斯诗歌,是如何精密繁复的出现在衬衣、画布上,看不到惠特曼大桥上镶嵌的诗句。




Siah Armajani, The Irene Hixon Whitney Bridge, 1988


惠特曼大桥被约翰·阿什伯里(John Ashbery)的诗句装饰着。


不论当时这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是如何义无反顾的拥抱美国文化,伊朗的历史早已通过波斯语言、波斯诗歌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在某种程度上,波斯文明是通过诗歌来得以进行代际传递的。在这个年轻人漫长的艺术生涯中,他会更深刻的意识到一件事实:波斯文化诉诸于语言的传统,诉诸于诗歌的传统,他会花一生的时间来缅怀

在德黑兰出生的Armajani,父亲从小为他朗读波斯诗歌。紧接着,在他的整个青少年时期,他的世界都被民主的价值观吞噬。古老的波斯诗歌、西方的哲学、民主的价值观共同塑造了这个年轻人艺术语言的根基。

我的大脑充满了很多诗歌,都是强迫性的。那就是我们沟通的方式。有时在德黑兰的街道上散步时,我们听到诗歌在墙的另一侧背诵。实际上,诗歌是我们生活中所有事物的粘合剂。在这座城市中,诗歌是争论,政治话语,爱情与死亡,幸福,笑声,安静的哭泣,痛苦,磨擦,称赞和钦佩。这就是整个城市的生活。


来到美国后他学习哲学,可以说,我们再也看不到这样的艺术家了——绝无仅有的沉浸在18、19世纪美国民主主义文化和哲学传统之中的艺术家。他的精神领袖是波斯诗人、海德格尔、本雅明,爱默生、惠特曼,这些人的语言都被他融合在了自己的艺术语言之中,并身体力行地通过做公共艺术来实践他们的理念。

1968年,当他沉浸于美国诗人和哲学家爱默生的作品中时,有种念头更加明确了。

爱默生提出了超验主义,强调不可预测的直觉。Armanajani承认灵感直接来自爱默生的艺术和文化著作。因为大约在同一时间,Armanajani在为“内容赋予一种新的形式”,这种新的形式,或者说这种新的艺术语言,一方面要具备社会功能,另一方面,要体现出艺术的平等,“不管是穷人富人都可以享受其中”,那么“建筑”、“公共艺术”,便是最合适的载体。

Armajani确立了自己的“公共艺术宣言”。其最后一点是最重要的:“留下诗歌和哲学。”

用艺术家的话来说:“我的意图是建立开放的,可用的,有用的,公共的公共聚会场所、邻近的聚会场所。”

Siah Armajani, Four Houses for Four Conditions: House Above the Bridge; House Below the Bridge; House Before the Bridge; House After the Bridge, 1974–1975

Siah Armajani, Written Berlin: Tomb for Dietrich Bonhoeffer and Walter Benjamin, 2014–2015

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和***·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的“墓”。

对文化人物的理论兴趣持续影响着他的创作,他也在作品的形式和内容中表现出了向这些文学、哲学、政治人物的致敬。他不只在艺术中践行了这些人的理念,也为他们建造了实体的“纪念碑”,起名为“坟墓”,“我为我感兴趣的人建造“坟墓”,最后一座将是我自己的。”

Siah Armajani, Tomb for Heidegger, 2012


海德格尔的“墓”。

Siah Armajani, Gazebo for Two Anarchists: Emilo Coda and Richard Henry Dana,1991


类似象征性的作品是凉亭,Armajani将这些凉亭视为公共聚会场所,其中之一就是为纪念受难的意大利裔美国无政府主义者尼古拉·萨科(Nicola Sacco)和巴托洛米奥·凡泽蒂(Bartolomeo Vanzetti)建造的“阅览室”,观众在“阅览室”中的实际体验既不愉悦也不令人放松,座椅通常很硬,墙壁如同监狱,入内者好似囚徒。

Siah Armajani, Sacco and Vanzetti Reading Room #3, 1988

作品邀请观众来思索1921年对来自意大利的年轻男子的谋杀案审判。有些人认为他们被定罪是因为他们是移民和无政府主义者。

对Armajani来说,公共艺术的语言是一种融合了所有学科的语言。“公共艺术的语言是一种混合语言,将社会科学、建筑和雕塑融为一体。”


Siah Armajani, Bridge Over Tree, 1970/2019


若仅仅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作品中闪现的智慧的话,大概可以是“融合”,Armajani对自我探索和自我表达没有兴趣,他认为应该让公共艺术离开英雄式的、个人主义的私人化表达,公共艺术必须成为所有人的艺术。公共艺术需要诗意的语言。并且公共艺术是现代主义真正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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