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民:如何不陷入公共艺术的圈套之中?
发起人:点蚊香  回复数:0   浏览数:1553   最后更新:2020/07/03 10:37:50 by 点蚊香
[楼主] 点蚊香 2020-07-03 10:37:50

来源:打边炉ARTDBL



6月14日,2020年第五届OCT凤凰花嘉年华的重头活动——OCT TALK“吹水集:林间十问”,在深圳华夏艺术中心举办。论坛以问题的形式展开,艺术家沈少民是当天的10位演讲人之一,他提出的问题是:如何不陷入公共艺术的圈套之中?

以下为演讲实录整理,发表前经过演讲人的审校,文中用图,如无特别说明,均由沈少民提供。本文编辑:陈思敏、黄紫枫,头图摄影:陈思敏。


我今天讲的题目是“如何不陷入公共艺术的全套之中”,最初是“公共艺术跟你有什么关系?”,主办方觉得这太“东北”了,有种“你瞅啥,瞅你咋地”的感觉。
什么是公共艺术?我们大部分人对于公共艺术的认知都还停留在一个广场草坪上放一个雕塑,但我觉得这样跟环境、城市、建筑本身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不是一个作品,它只是一个装饰而已。
传统意义上的公共艺术,是由艺术家为特定的公共环境和空间所创作的艺术作品,“在语言和形态上具有超前的文化意识”是对于“公共艺术”的基本定义。艺术家站在当代艺术的前沿思考人群与城市的关系,在这个意义上,传统的公共艺术作品具有一种强大的、持久的精神作用力。
今天我们探讨的公共艺术,更多的致力于建构一种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作品的场域发生转移与重组的可能性。艺术家在其中导演和处理的是一种或多种公共关系,这样的“公共性”探讨突破了特定的时间、地点,包含着对于实在个体(人)的考验,而作品最终生成的结局,既是参与者的选择,也是当今社会价值观的缩影。因此,不论你是否自主选择成为艺术的参与者,都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到公共艺术的圈套里。

《磕头机》在美国芝加哥千禧公园展出期间

《磕头机》这个作品和公共艺术的圈套有点关系。我在大庆做了三年的作品,每天都会跟磕头机打交道,大庆有一个非常硬性的规定,所有的建筑都必须绕开油井。因为地下的强大压力,刚打出来的油井都会有自喷功能,所以当一个地方出现非常多的磕头机时,就说明油田接近枯竭。我通过改装大庆油田不同时期具代表性的磕头机的变速箱,把机器稳定的运动改变为抽搐的动作,并重新设计电机,让磕头机产生走走停停的效果。
这件作品原计划在美国芝加哥千禧公园展出半年,但因为作品的运输费用较高,花掉了三个展览的经费,所以作品的展出时间改为一年半。当时芝加哥的市民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公共艺术项目,以为是政府在千禧公园里打石油,就打电话给市政厅抗议说,坚决不同意把公园开发成油田。

我的另一个作品《华表》,其实也与公共艺术的圈套有关。华表最早具有民主功能,立在十字路口让老百姓写下对当权者的建议。木制后的华表变成了庙宇的装饰物,后来,又变成权力的象征。有一次,我在四川找到一块八米长的汉白玉,我计划在2006年利物浦双年展上,完全复制天安门前的一块玉制华表,还原华表最初的功能。双年展的负责人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件作品,用了两台35吨的吊车、一台8吨重的叉车、一台升降机,请了七个工人,每人配有一台工具车,找了一辆小房车作为茶水间,还拉了一个厕所。在组装的过程中,我们的工具堵满了整个街道,后来吊装也引起了老百姓的抗议,它们以为我们要再建一条唐人街,一传十十传百,我们的工作一度因此被制止了,经过解释,最终才完成了这件作品。

展览期间,我们把作品立起来展出了三个小时后,又将其放倒,邀请策展人、艺术家、批评家、观众在华表上随意书写、涂鸦,用不同的语言书写对中国的印象。目前这个作品被中国的收藏家收藏,我还在找适当的机会做另一个《华表》,希望能够在合适的展览上把两个《华表》放在一起展出。我认为这会是一个具有非常强的互动性,永远处于进行状态的作品。
对我而言,公共艺术没有任何特定的界限。当我们把日常生活中的危险品做成实用的日用品时,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危险的旅行》

在《危险的旅行》中,我用煤气罐的原型做了一个拉杆箱,它既可以是作品,也可以是设计产品。我的计划是在拉杆箱里放入女性的日常用品,邀请90位志愿者,分为三组,每组30人,分别拉着这个拉杆箱前往航站楼、地铁、火车站这三个公共场所。在志愿者进站时,保安和安检人员会要求把箱子打开,他们就会争辩说,这只是一个拉杆箱,但是保安和安检人员并不会相信,还是会要求他们打开箱子。因为箱子里装满了女性的日常用品,30位志愿者的体量又非常大,群众会围观,用手机拍照发朋友圈。这就会造成一个轰动的事件,一些与公共艺术不相干的人将不自觉地参与到作品的完成过程中。

《人人都是收藏家》,视频截图

《人人都是收藏家》是我自己非常喜欢的方案,这是为香港巴塞尔艺术博览会做的一个很捣乱的作品。当时我邀请了几位中国工商银行的高管,探讨利用金融产品的模式做一个作品。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将作品商品化,而这一次则是计划把商业模式艺术化。我设计了一款普通拖布,并为其做了一个精致的名牌——“沈少民牌的拖布”,每把的售价为100美元,总共有一万把。我们会与画廊合作,在博览会上摆一个摊位进行贩售,同时也在网上出售。
这个作品的游戏规则是,购买者在使用了拖布后的三个月内,比如十天、一个星期,可以把拖布退回来,我们会退给购买者120美元。但我们会限量,每个人最多不能超过十把。我们估计会有200个人把拖布退回来,为了证明购买者使用过拖布,会要求他们提供影像、图片,这样我们不仅会收到200把拖布,同时也会收集到200个影像、图片。最后我们会把收到的东西打包成另一个作品,以250万美金卖给美术馆,所以,每个退回拖布的人会分到800美元。当然,这里面存在一个风险,万一卖不出去就会赔钱。但好在完成这个作品的过程比较有趣,我们相信大多数人会参与进来。实际上,这个作品就是公共艺术越来越像圈套的体现。


《中国鲤鱼》,20191月,硅胶、电子呼吸系统


《中国鲤鱼》,是我在2019年做的作品,用17吨盐腌了2000条中国鲤鱼。这个作品也参加过很多重要的展览,如: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去年年底,澳大利亚悉尼国际海滩雕塑展,邀请这件作品去参加展出。他们觉得这些会动的电子鱼,放在海滩上会有一种以假乱真的效果。可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放在海滩上不像放在美术馆里容易看护,虽然澳大利亚很尊重艺术品,但是主办方也无法保证作品不会被拿走。于是我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方案,因为每条鱼里面都有电子装置系统,我想在每条鱼的电路板装上定位芯片。在展出期间,我们不用靠人去看护,如果鱼被人偷走超过一百条以上,我们就会报警,在澳大利亚艺术品被盗是件很大的事儿,这样一来警察就会根据芯片的定位去找回这些鱼。我们把这件作品做成一个事件,让警察参与其中,在全悉尼找鱼。至于这些拿走鱼的人,是否会触犯澳大利亚的法律?我们再将这件作品从展场转移到法庭,最后的结果由法庭来判定。
未来,公共艺术的前沿或许在于对社会关系的重新组织与改造,通过艺术的感染力以及广泛的公众参与度形成事件,发展出潜移默化、促人深思的,无形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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