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艺术必须为系统带去那里没有的东西
发起人:colin2010  回复数:0   浏览数:1254   最后更新:2020/07/02 13:59:01 by colin2010
[楼主] colin2010 2020-07-02 13:59:01

来源:打边炉ARTDBL


徐冰©️徐冰工作室


广东美术馆在2020年这个新世纪20年的节点上,推出展览“在思想中——中国当代艺术的思想史与方法论”,试图探入中国当代艺术的思想与方法的暗流之中进行挖掘、梳理和反思。


《打边炉》藉此契机,与广东美术馆共同发起这个对2000年以来中国当代艺术的“回溯与提问”系列。我们希望以此将当下的工作从此时此地的现场,转移到一个刚刚远去的时间当中,因为我们相信今天的现场并非孤立存在的,它仍处于历史的延长线当中,它们构成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息息相关的整体。


我们首先采访的是艺术家徐冰,他将我们的问题予以合并,进而作出了书面的回应。标题为编者所加。发表前经过受访者审校。


受访:徐冰

采访及编辑:钟刚


ARTDBL:从千禧年发展到今天,你的创作发生了哪些阶段性的变化?这个变化的背后,是否涉及到这个展览所抛出的思想史和方法论的“内因”?外部的变化是否对你的创作和生活产生“作用力”?

徐冰:千禧年时,我正与当时活跃在西方的艺术家兴致勃勃地参与在世界各地的当代艺术创作。我记忆中当时在欧洲参与了两个带有世纪总结性的大型当代艺术展,一个是在德国波昂美术馆的“美术的回溯与前瞻:世纪当代艺术回顾展”, 一个是在科隆路德维希博物馆的“对话中的艺术世界:20世纪全球艺术展”,欧洲之外还有纽约MoMA的“项目70:旗帜计划 I”。我的那个时期,对当代艺术正是一边参与一边反省的时期。

这反省的思想支点有两个:

一是,从出国前《天书》就开始的从中国古代智慧与方法中获取新的思想视角,我把这些成份投入到当代艺术领域,以冲突性激活问题,拉大思维的张力。跨世纪展中,我的作品是用“英文方块字计算机字库软件”制作的装置《您贵姓》,观众把自己的姓名打入电脑,软件会自动生成“英文方块字”并可以打印出来带走。当时的作品在艺术表达方法上除传统文化元素外,也借用了互动性和新科技。这些都是试图填补当代艺术作品的乏味寡淡。

二是,我当时已经感觉到,我身上所携带的早期社会主义基因,一直作为一种隐形的参照影响着我对事物,当然也包括对艺术的判断。一个人的经历,作为一种文化基因藏得很深,不管你喜欢或不喜欢,在需要时它都会跑出来,或者帮你或者害你。这些我们过去回避的东西被调动出来,是源于对当代艺术盲点的认识。这个基因成分在异地有其独特的思想视角,似乎在帮助我的创作。比如在纽约MoMA大门上方出现了红底黄字、英文方块字书法的Art for the people的大旗。记得纽约艺术圈人认为,这是在西方当代艺术中心区少有的、如此直接的对话与提问。这件作品在纽约的有效性与当时国际的新格局有关。其实艺术创作必须为系统带去那里过去没有的东西,并对校正其盲点部分有作用或补充系统中缺失部分的作用,艺术才会有价值,因为任何领域都是不需要再多一些这里已经有的东西。

其实,作品的最终价值,很大程度上是随人类文明流变到某些特殊阶段才能被判断的。这件作品如果离开了那时的语境,在今天拿出来,那它的语义一定会是正相反的,一定会被认为是最主旋律式的创作,这点在国内与国外都会如此。



ARTDBL:2008年被一部分评论人认为是新世纪中国当代艺术的转捩点,这个节点之于你的艺术创作而言有怎样的意味?在你看来,过去这20年,哪些工作变得无效,哪些工作开始生效?过去20年,你是否依然在面对一些待解的问题?

徐冰:我不知道2008年被认为是新世纪中国当代艺术转折点是出于何种判断,但这一年对我确实是“转折之年”,因为2008年正是我从美国回国参与中央美院工作的那年。当时的决定是基于思想上的新认知。在美国18年的参与后,那时我已经感到在纽约工作和生活已不能给我更多的、新的思想动力。这里各方面的体系都太成熟,领域与领域之间的界线太清楚,各司其职,好像是没有留出一点松动的余地。就像每一次展览开幕晚宴的规矩,上菜的程序,没有一丝的混乱;没有任何乐趣;没有惊喜;也就不带来任何灵动的思维。这也许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但这是当时我对西方文化的感觉。那时的中国虽然仍然在探索阶段,却欣欣向荣,文化层面复杂、多样,试图寻找一种新的文化方式和在世界格局中的位置。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最具试验性的地方,也是需要实验艺术的地方。当然现在又进入了一个时期。

当时回国时有这样的说法:徐冰回来,能带来些当代的东西。我说:最当代、最具试验性的东西,其实就在这里。因为当时的中国可以说是与我在1990年出国时很不一样的国家。我要想在这里做点事,就必须像我刚到美国时,面对一个新的国度、新的文化关系,而必须调整自己。在大时代面前,一个人能做的很有限。现在想来,当时回来只是有点象征性的作用。很多人发现1980年开始,各艺术院校毕业展作品的创作形式一下子多样起来。我个人的创作思考自然与当时的中国现场相关联。当代艺术创作是艺术家对社会问题的敏感,而导致的对旧有艺术方法论的改造。这是我一贯的态度。

20年过去了,中国与世界的改变是巨大的,让不管生活在什么制度下的人,都处在失去判断支点的尴尬境地中。20年来那些企图认真弄明白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更要命的问题横插进来摆在人类面前,考验和检查着人类的智力与以往骄傲自信的认识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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