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人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专访王晓松、胡斌、冯博一(上篇)
发起人:clclcl  回复数:1   浏览数:1352   最后更新:2020/04/30 13:21:39 by guest
[楼主] clclcl 2020-04-30 11:41:15

来源:罐子艺术网

郑乃铭/专访


邱吉尔说「不要浪费每一次危机的机会」。


我们当然可以抱持很正面的态度去面对COVID-19疫情。但是,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讲,真心世界中;对这波疫情的来袭,如果可以选择,相信都宁可选择不要这个危机!当然,也不需要这个机会吧!


COVID-19疫情,彻彻底底让全球都暂时对生活、对工作;甚至有人对生命,都同时按下暂缓(暂停)键。儘管如此,世界或许可以不要公转,但是人还是得需要自转,有多少人即便是隔离在家,却依旧没有停下内心前进的脚步。


《罐 新闻》以一种快闪的答问方式,很快速丢题给在不同地区的策展人,我们提问:这波疫情期间,您在做什麽?您又在想些什麽?6位在自己的工作行列中,各领风骚的亚洲策展人,以一种极端自发性、自动性的答问方式回传提问,这种毫不给时间思考的提问,正足以看出这几位策展人平日对于梳理展务的能力与叙述的能耐。他们或许触及到停顿的计划,但更多一点是分享了自己在这段难得被迫停顿的日常心境。很短的文字裡,真实、闲散、浓浓的个人情感…,这样的文字鲜少出现在这几位夙来高来飞去的策展人文章中。


《罐新闻》以上下两篇章与读者分享这份难得快闪策展人答问篇。


王晓松:隔空抵挡世界


策展人 王晓松


最早是一些小道消息,以为只是熟悉的SARS「回访」,没当回事,春节前去上海出差还和武汉的朋友拿病毒开玩笑。没想到,临近年关回到郑州,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就进入了现实版「生化危机」中,时间就这麽开始了!


我在生活上并没有受特别大的影响,平时也多是「宅」著。但现实总能击穿人的底线,农曆正月裡完全没有出门,各种消息压的人让人极端窒息,中间还有几天家裡被贴了封条进行居家隔离。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思考,只能读杂书,包括一些关于死亡、疾病以及药物的书,答案是不可能找到的。我时常会想起那次和陈雪的聊天,大限之前有信仰就不恐慌,但是我没有,所有转移视线的做法都是自欺欺人。我和陈雪不熟,只见过那一次,维菁到深圳出差,我请她们吃饭。现在,维菁也离开了我们,不知道她在那边是不是还捨不得猫咪不肯出远门?想念她。


随著武汉疫情的好转,整个人的状态也缓了一些。生活还是要继续。把原计划3月份开幕的和美术馆展览画册编辑收了尾,又与各方一点点沟通有关徐冰文献集的出版,更多的则是看资料联繫艺术家为年底何香凝美术馆的展览做准备。


月前,段少峰微信我要做个关于展览的对话,其实有些问题我根本回答不上来。但每天一个回合,他白天发问我深夜回答,前后十一天,身体和精神上的消耗却慢慢地让我从疫情的黑暗中走了出来。《画刊》的主编孟尧找我策划五月刊的专题,我从悲伤和荒凉出发,邀请了几位不同行当的人各写一个篇章,组成一部情节不定的小说,隔空回应。


有人把新冠肺炎视为划世纪的事件,Before Christ应改为Before Coron**irus。我们幸与不幸地成了见证者,疫情释放了前所未有的网路暴力,受吹哨人事件的刺激,给《Hi艺术》写的文章就特别含蓄。也是难得的空档可以鑽故纸堆,就开始投入修改中断许久的两本小书的写作,用写作来抵挡,不然人都废了。


胡斌:如何进入「后新冠时代」的日常?


策展人、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常务副馆长 胡斌


如果说疫情初期,大家最关心的是病毒的防控以及各方具体应对措施的话,那麽现在,大家所面对的问题则变得複杂化。一方面全球范围内抗疫进入胶著状态,另一方面疫情带来了各方面的危机和衝突。从群体性的民族主义、阶层分化、三观撕裂到具体而微的家庭生活、个体生存动盪,从整个经济形势的恶化、资源的重组到微观层面的各种行业及个人遭遇的巨大衝击和转型,我相信,绝大多数人仍然无法釐清这迎头一击的事件笼罩下的状况。艺术行业在这当中或许是最难以形成社会焦点的部分,儘管在行业内部,一些媒体也在讨论疫情底下的策展、机构运作、市场行销等问题,儘管这些问题也很尖锐,但尚难产生普遍性的关注。


对于我个人而言,刚开始得知要禁足在家的时候,一是密切关注疫情资讯,二是抓紧时间还完那些所欠的稿债,虽然心情有些压抑,但是看书写作还是较为紧凑的。这段时间我的写作更加明确为两条线,一条是20世纪中国群体性的政治化的美术活动,完成了一篇《爱国、卫生与美术宣传》的讲稿,其他相关选题的写作也在进行当中;另一条是中国艺术展览史研究,修订完成了一篇1.6万字的广州三年展的文章。


近期主要推进多本拖延了很久的展览出版物,如2016、2019年两届珠三角艺术单位观察展图录、《观看的立场:王肇民、郭绍纲、冯健辛与新中国艺术造型的探索》等。在疫情之前,整个中国艺术行业处于飞速运转的状态,疫情强制性地按下暂停键,是否也在迫使人们重新检视自己的工作呢?


当然,疫情带来的更多的还是挑战。我们美术馆群的展览计画要作大的调整和延后,比如泛东南亚三年展、广东当代艺术家个案研究、胡一川大展等,有的展览和公共教育活动转为线上形式。我们也在探索线上展览和活动的恰当方式。它涉及的是整个系统的变化,而不是仅仅作为原来的线下活动的複製。


我觉得,艺术行业还没有办法这麽短时间就产生全新的线上形态,儘管很多人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这一挑战。所以,我们往往讨论得多,而实施得少。当然,观察、思考以及审慎的行动,本身也是疫情环境下应该採取的态度,也就是说,我们要将自己调整到所谓「后新冠时代」的日常状态。


冯博一:不再跟这瘟疫一起紊乱

著手整理过往策展文献资料准备出书


策展人 冯博一(右)、南条史生(左)


新冠病毒所导致的由天灾到人祸的变幻莫测,使我原计划3月20日在顺德合美术馆的开馆典礼暨【世间风物】开馆大展,不得不推迟了。还包括今年其它的二个主题联展、六个个展。我只好根据疫情做出调整,採取网上工作的方式继续筹备之中。焦灼地等待是一种最无奈的选择。万物静默如初,「世间」并非你所见。


当下,我没有乐观的期待,没有未来,只有更加悲观。因为这场天灾人祸之中,你会发现我们社会保障体系如此混乱不堪,每个人的价值观如此不同,人格如此病态撕裂。无论上下,傻逼、烂人太多了!在权势主导而缺乏带有道义矫正机制中,必然使我们缺乏最基本资讯的公开、透明,甚至人的基本生存的合法正当性。在过去,你可以为自己的不幸找到一个承担者,现在只能自己承担了。这种情形带来的只能是普遍的社会耻辱,让所有人蒙羞,并无时无刻地影响著我们的正常生活,无可逃遁。因为,所见所闻超越了你的未知未见,而在何处安放你无限接近于悲愤的绝望?


相对来说,艺术家的创作比较个人化,策展人的工作是一种集约化的方式,牵涉的面向更多一些,因此,疫情对我们影响更大。但策展工作并不是唯一的实践,至暗阶段的焦虑、困惑、无奈的日子还远没有结束。我正好利用了这一「难得」的机会,而尝试著其它的工作内容与方式。交出去,而不是握在手中。所以,我比以往的策展工作还特麽忙。主要是收拾、整理这些年积累的各种文献资料、画册和书籍等等。


在《万曆十五年》一书中,历史学家黄仁宇发现,一次偶然的天象变迁引爆的预言,决定了世界上最强大的王朝长达数十年的命运;孔飞力(Philip Alden Kuhn)同样通过对《叫魂》的研究,一个「谣传」的故事印证了整个体制的潜在危机。这样的意外事件在历史上曾经层出不穷,影响深远。又或者,在已经过往的世纪之交,诺查丹玛斯破灭的末日预言,所幸我们已经平安度过。其实,这次带有警醒式的瘟疫始终体现为一种趋同文化的心理暗示,这一超乎我们意料之外的疫情放在中国今后的任何时代,都可以照见前后而成为寓言。儘管预言背后有著坚固的社会体系及现实诉求,我们更应将这种天灾人祸理解为一种超越当下的反思教训,而让我不再跟这次的瘟疫一起紊乱。

[沙发:1楼] guest 2020-04-30 13:21:39

来源:罐子艺术网

郑乃铭/专访


策展人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专访皮力、王焜生、崔灿灿(下篇)


皮力:藉此机会重新思考

博物馆网路项目的设计


香港M+高级策展人 皮力


1月到现在,我看了17本书、跑了300公里、看了18部电影和剧集。至于,在我的工作方面:


1. 准备开馆的展览,主要是展览的作品说明和画册出版物。


2. 因为疫情,我们希克展被关闭了,所以进行了很多网上的导览和体验项目。


3. 重新思考博物馆的网路项目,因为在这个环境下,网路项目肯定会变得很不一样。


王焜生:这个时间不能说是危机或转机 只是让我们如何重新省视人生


策展人 王焜生


科技快速的研发转变,过去人类思维充满睿智的省思与对未来理想的想望都比不上网路时代的衝击。我们的生活不是依循著理想前进,而是被不得不的现实拖拉著或推进著,缺少思考空间、没有自省的机会。


时间不过也就是一百年前,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经历过轰炸、毒气、疾病与饥饿的1700万性命威胁,整个欧洲被狠狠敲醒,满目疮痍。整个欧洲文明逐渐找到向上攀爬的动力,1925年《一个德国人的故事:哈夫纳1914-1933回忆录》(Geschichte eines Deutschen: Die Erinnerungen 1914-1933),作者赛巴斯提安・哈夫纳(Sebastian Haffner)评论那个时代:「1925到1930 年之间,最优秀的德国年轻人正默默致力于非常美好、可为将来造成深远影响的事物。那是一种新的理想主义,.....那也是第二波的自由主义运动..... 当时的德国处处感受得到清新的气息,各阶层之间变得既宽鬆又容易穿透。阶级的傲慢已经变得完全不合时宜。两性的交往则是前所未见的自由.....」


此时的我,遥想一世纪之前的人类历史与宇宙生命。我们何其渺小与无能为力却又自大狂妄以为是新时代的救世主。纷乱的时代更需要清明的心灵。疫情真的如此严重衝击我们的生命吗?或者是我们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珍惜地球、爱护万物生命才造成如此无法挽救的衝击? 如果此时谈论因为疫情衝击时代我们的自处,不如更深入将时间轴拉长看待整个历史的长河,生而为人应该做的是甚麽?


工作本身就是长时间学识经验与生命历程的累积,不会因为短时间的外力所阻止,人的思考活动更能清楚回顾反省。此时有更好的时间为未来规划,也有更缓慢的速度阅读、与亲友沟通,还有时间运用科技上网求取新知,观看不同人生的电影、听好久渴望的音乐。


这个时间不能说是危机或转机,大时代宇宙裡的运行没有改变,只是我们该如何重新省视人生。


崔灿灿:一个不平常的时候

要做不平常的事儿


策展人 崔灿灿


1. 疫情时,人跟自然的关係最好。家裡的杏树开了花,以前不会去想,三月份什麽树发芽、什麽花先开、什麽果子开始冒头。现在突然发现,自然比人有力量多了。多大的疫情,自然都会生长,一岁一枯荣。人跟人的交道变少了,人跟自然在一起的时候,就没那麽多欲望,没那麽多难过。一年的节气就很好,古人还是有智慧。有些时候读书没用的,读书是上品,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上品的是跟这个世界的关係。


这个时候读书,还不如每天观察观察自然,看看人之外的生长。疫情的时候,不要做自己平时能做的事情,一定要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换句话说,一个不平常的时候,要做不平常的事儿。把平常的事儿留给平时吧。一辈子没有几次,做一些只有一个人,只有最孤独的时候才能干的事儿,多好,一辈子都很受用。


2. 翠竹入幽梦,风卷一帘春。每到这时,城市裡漫天飞舞著种子。北方的柳絮和杨棉成熟开裂,雄花雌蕊交汇著,漫天招摇的飘上一整天。你知道,在这之后,风真的不一样了,拂面而来的是无限春光的鼎盛,是身体昂扬的迹象。你的心儿会跟著一起,在万物和虚无间来回荡漾。


此时,机场辅路旁的树林,成了北京郊外的瓦尔登湖。每天在这等黄昏的馀晖,懒洋洋的走远,你眯著眼想,想一种简朴的生活,热爱大自然的风光。特别是到春天来临时,冻土逐渐鬆软,温暖的风吹散了一切寒意和孤独,所有琐事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就这样,我们的生命开始了自已的生活,像是混沌初开,宇宙创始,黄金时代的再现。


在树林中,你可以用整个上午和下午,寻找季节的交替,寻找每棵树,每条路径的不同,再用这种简单的形式,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得乾淨俐落,这便是自然主义的生活。


3. 以前去机场赶飞机,总把车窗放下,想之后去树林裡看看。机场辅路有四季,有清晨、正午、黄昏的交替,像宫崎骏动画裡的时光隧道。特别是在正午,马路上尽是斑驳的光影,松涛在风中摇曳。这是我在北京最喜欢的一段路,我想起很多年前,刚来北京,天很蓝,有大朵大朵的白云。路上都是希望,人们穿的花花绿绿。我还年轻,想著不远处的「天竺」可能是西游裡的样子。如今,八年过去了。


春天的心事,有时候只有云知道。在疫情裡过了33岁生日,煮碗长寿麵放两个鸡蛋,头天炖的牛肉和当天的海参,吃了一顿像样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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