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何为?兼与几位朋友对话
发起人:点蚊香  回复数:0   浏览数:1510   最后更新:2020/02/12 17:58:18 by 点蚊香
[楼主] 点蚊香 2020-02-12 17:58:18

来源:不周山  王鹏杰


最近几日我出于情感的体验和思考的确认,在文字和语音中表达一种忏悔之念。这忏悔是基于我自己的内在追问,基本上是一种自我对话。不过,忏悔之声发表后引起了很多朋友的关心与讨论,有赞赏支持者,亦有批评怀疑者,无论哪种看法,对我而言都是非常有意的参考。其中几位写了比较长的文字来表达他们的质疑或其他看法,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也出于进一步澄清我所谓忏悔之意的本念,便想在此文中再具体谈谈我所理解的忏悔,兼与这几位持批评、质疑、困惑态度的朋友做个不充分的对话,疏漏和谬误之处,还请各位多指正。


下文皆在回应几位朋友的意见,出于保护他们隐私的目的,我隐去他们的网名,以字母替代,望见谅。

友人A的看法:听了王老师的忏悔,个人观点:王老师退步了。道德在微观上成立,在宏观上不存在道德。王老师的忏悔太悲天悯人了,前提是已经假定了一种道德观,情操论,一种政治正确,一种绝对真理。这种假定把世界简单化,模型化,事实上宏观上的人类世界根本无法建模,数据不可得,需求不可预测,规律难以分析,结构间关系一直处于变动中,也就不存在永恒不变的道德。妄想中的规范与自认为的道德是否能对真实世界中的各个结构间关系起到正面意义都很难说,更难说的是如何定义“真实世界中正面意义的结构关系”。宏观上充满了本质难以界定,结构间关系不确定和因此带来的无解性。为此不感到虚无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唯一的可能性是保持一颗全渠道探索的心去认识世界,一个渠道观察久了换个渠道去观察,艺术思考久了,边际收益递减了换思想史,思想史也不可能是最中归宿,是不是该换别的不一样的渠道。当然即使认识了世界,也只会让你处理宏观上的问题变得靠谱一些,也只是一些,宏观上的问题终究是无解。就像这次疫情一样,这群里有400多人,有谁能设计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如何界定合理?封不封城?什么时候封?早封了把回家过年的全封在武汉,还是放出去再在各地封禁?要伤亡率最小最透明还是要稳定性要可控?怎么界定哪个是主要的设计目标?这些设计目标分别会个宏观世界带来哪些后果,不同的后果是不是个体与群体愿意接受的。所以,人们在赞或骂的时候更多的是发现问题,但之后如何解决比单纯的站队所发现的问题重要的多。既然前面说了宏观上的问题是无解的,那做的无非是界定一种“最好的”或“最合当下既成事实的场景”的解决方案。道德在微观上成立,比如家人间,情人间。因为这些场景中的设计目标更好界定,结构关系相对清晰明了。在这样的场景中你的道德与我的道德差别要比宏观场景中小的多。这时候如果还有差别,谈道德才有意义。

回应:首先,我没有假设一种真理和道德的内容,我只是认为人类需要真理,至于真理是什么,我们都不可能在活着及死后的时间中获得彻底的理解,就是说真理我们永远不可能明白了然,因此就不存在你所说的“一种政治正确,一种绝对真理”,真正的真理和正确,我们不可能知道,我们最多是往那个永不可及的方向尽量靠近、试探,还有很多走到各种路径中的可能,但是这与真理的存在本身没有矛盾。因此有真理信念的人,世界观念并没有固化,也没有将世界简单化、模型化,我们根本无法获得那个模型。结构关系当然一直在变动中,道德当然也不是永恒不变的,我从来没有说要保守哪一种固定的道德观念和模式,我所有的道德判断都是处境化、语境化的,是针对变化的情况而做出调整。但是在调整的时候我们应该依据什么呢?是一种你所说的宏观相对主义(这往往导致价值观的虚无主义和世俗化的犬儒主义)加上微观具体主义吗?微观层面设定具体目标、解决具体问题的看法我当然认同,事实上这么多年我一直呼吁都不就是具体观察、具体怀疑、具体研究、具体分析的态度吗,具体主义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方法论,而且是一种理念,一种信念,因为只有具体才能真正触及问题并有可能解决问题。但是,微观层面的具体性又应依据什么样的基本立场呢?


基本立场不同,微观具体的处理方法就截然不同。如果你是一个强调自由原则的人,那么出现了灾难,你肯定倾向于在保护个体权益的前提下发挥人们自我组织的功能,接受专业工作人员的参与和建议,规避风险,既尽量保全个人自由空间又具体的处理灾难中的问题,你也会相信这样的平衡是可以实现的。如果你持威权主义加工具理性主导的立场,那么你就可能会很容易地做出牺牲哪些人、保全那些人的方案,这个方案是围绕威权的价值诉求确定的,当工具理性、实用主义加上威权主义,那么其他人的意见和利益诉求基本就不可能被有效听取,而且实施者会盲目自大,并毫无事实追究意愿和道德反省意愿,结果会发展到哪一步,你也很清楚。我在这里仅仅举出两种例子,其实还有无数多的例子,因为人的立场不同。虽然立场差异很大,但一个基本的立场是应该被共享的,那就是对人本身的尊重,保全的不仅是人的身体,还有心灵。这又回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的问题,仅仅这个又要写几千字了,以前谈过,这里就先不谈了。不管什么策略、什么方法,归根结蒂是为了使人处于更良好的精神、伦理、身体状态。尽管事实上,一个社会机体很难将突发事件处理得完美无瑕,难以彻底做到完全平衡各种意义上对人的尊重和保护,但基本的理念肯定是既要保护集体,也要保护个人,如果我们拆除掉在个人和集体之间人为加设的高墙,其实这两者往往是相通的,并没有那么大的分别。对群体进行硬性的事实性区分,这本身是一种妄图超越群体并控制群体的思路,代价就不仅仅是使人思想、感觉固化那么简单了。


在这次抗疫过程中,湖北官员的处理你觉得怎么样?F4对公众的侮辱式欺骗和马后炮都打不响的行为,你不觉得是因为这些人从内心中就没有起码敬畏心和责任心吗?他们是事实上本地所有工作的主要责任人,即使他们积极防疫,出了纰漏他们也是首先要负责任的,即使如此,他们对他人生命的看法是默然相对,对他人的智力是践踏,这不正是毫无道德感的表现吗?道德确实没有具体的形态和标准,但在今天这个处境中,我想一个语境化的道德内涵还是可以非常清楚的提出。首先是正义,这样生死会被在乎、过往的行政积弊可以被匡正、作恶已经没有感觉了的人可以反省,而正义是什么这个含义,在各个岗位履行自己的基本职能方面其实显而易见,不用多说。其次是追究真实,这样至少信息公开,大家不会那么恐慌,而且可以更早、更精确地做好准备,事情也不会搞成今天这样。然后是自由,由于灾难,威权主义认为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每个个人的合法合理权益,这样的事情最近比比皆是,大家也很清楚。即便这次抗击疫情获得了胜利,这种威权化强硬粗暴的管理模式很可能会持续下去,那后面的公民们个体自由与权益就会面临长久的挑战,人们的心智会更加倾向奴化。所以具体语境中的道德不仅存在,而且对它的存在强调的太不够。


你说到我这次太过于悲天悯人,或许是吧,不过这次我们共在的社会发生这样大的悲剧,是超越了医疗问题并涉及人们普遍精神、情感、生命的大悲剧,悲悯难道是不应该的吗?我是一个理智的人,以你对我的了解,会觉得我强调道德感的树立,是在否定灵活、具体地研究现实问题的基础上吗?我强调道德实践的价值、忏悔的意义,主要不是从知识、学理上得出的结论,更主要是从鲜活的现实观察、体验中得到的体认。我觉得,务实、灵活、有效的行为,与清晰、坚定、自律的道德感不仅不冲突,而且相辅相成。你谈到我们不同人的道德观有差别,这个自然是对的,不过也不能漠视共同的部分。至于你说我最近退步了,这个我不反驳,因为我并不在乎进步还是退步,这个对于我本身的道德实践而言无不足道。但我非常感谢你真诚、深入的质疑。

友人B在有些地方忏悔是有必要的,但我觉得这次有点自我陶醉了。为什么中国每次进步都会伴随着退步?民国时候等等。那是因为我觉得中国的知识分子真是太狭隘了。我觉得我们能看到听到的声音真是不值一提,我们觉得是事件,微博活跃用户能到一亿么?好,如果真的能到,那剩下那十几亿。他们有什么诉求?中国大部分人就只想活着,有少部分人想提高精神层面。这两部分就矛盾,这少部分人想发声勇敢说不,可以,你不想做的事,多的是人想出卖自己来做一些事。我觉得为什么老是发展不起来农业就是因为,想保留这部分底层。现在最大的矛盾是城乡矛盾。把城市塑造的太好了,并且城市没有反哺农村的作用,大家都想来城市,底层出卖自己也无所谓,只要能进来就行。把城市塑造的太好了,并且城市没有反哺农村的作用,大家都想来城市,底层出卖自己也无所谓,只要能进来就行。为什么朋友圈被举报,是因为很多人确实觉得影响他们生存空间了,他们内心对这些发声的东西一点感觉没有,但不能说他们对武汉的百姓没有同情心,他们可能更感同身受,所以为了能在极端的环境中有个床位是愿意付出精神的。所以历史上也比较多农村战胜城市的,包括毛,中国一直都是这些问题。忏悔是第一要务吗?第一要务是不是做些更实际的事情。这样的忏悔感觉还是只能让自己满足于自己崇高的道德感。还有就是你说的追求自由和公平,我想说这两个有时候其实是很矛盾的。可能有没表述清楚的地方王老师,我的意思参考现在的香港就行。



回应:首先感谢你的批评和讨论。我这次是否有些自我陶醉了呢?当我愿意忏悔,被人这样向我发问的时候,我肯定会回答:你说的对。我不可能完全避免自我陶醉,因为我的自我反省与揭露,在有些人的认识中可能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道德快感,我们对陶醉的理解可能差别很大,既然有人认为我在陶醉,那我就需要警惕和反省。因为我接纳了忏悔的立场,如果确实没有自我陶醉,只是别人的误解,那我承认自己可能会陶醉,至少以后会有所警惕,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这次而言,从我自己的体验来说,自我陶醉应该很少吧。我的忏悔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道德快感,我不知道你是否体验过忏悔的感受,我觉得那个过程相当痛苦,我也没有获得什么自我崇高感,只觉得自己非常龌龊,所以快感是没有的,只有对黑暗更具体的体验。


你把中国的进步伴随着退步的原因追认给知识分子,你实在太看得起知识分子了,他们在近百年来发挥的实际作用、对社会的引导性其实非常有限,特别是近几十年来,知识分子如果能有自省能力、能做到有所不为已经非常少见了,他们即使对中国历史和现实负有责任,也肯定不是主要责任。你觉得我们听到的声音不值一提,一定要在微博活跃用户超过一亿才有意义,这个我不敢苟同。有活力的真诚声音如果只有一个,可能有点少,如果有两个,就不能说少,我们不能回应这些声音,责任不在声音而在我们的麻木与胆怯,这个不需要忏悔吗?况且多元的声音并不少,在一定程度上其实还起到了一定的干预现实作用,如果你说他们的声音和作为没有价值,你等于是在漠视很多正在努力为呈现社会真正问题或解决具体问题者的奋斗价值,而你在这个过程中为争取社会变得更好做了什么?虽然各种追究问题、面对问题的声音很多,但我一直都没有对此抱有太大希望。你看,那些人不管站在什么立场上,说着什么样的观点和事实,他们之间似乎总在比赛谁才是真理,从来没有意识到真理不在我们这些世俗者的手中,他们的不宽容、不自省、虚荣自大、不负责任,这一切难道不应该忏悔吗?你说到中国人怎么怎么样,这个叙述在宏观上有一定合理性,但是中国人是多种多样的,我们为什么要期待大部分人都敢于表达我们才表达?我们为什么要等到大部分人都意识到问题才面对问题?这不是怯懦、鸡贼是什么?不需要忏悔吗?


至于城乡问题,自然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但你说是中国最大的矛盾,我也不敢苟同,这些矛盾和问题是由什么力量造成的?是否有更为根本性的矛盾?城市和乡村自己会形成这样不可解的复杂矛盾吗?什么力量在管理和协调中国的城乡关系?为什么一谈到关键机构、人员的责任问题、一谈到生死攸关的社会内在机制问题,我们都成了哑巴?这不该忏悔吗?你说的农村战胜城市,我搞不懂这个叙述在你的观点中有什么含义?非常突兀,没头没尾的,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你,抱歉。另外,我从未说过忏悔是第一要务,我说没有忏悔能力和意识是非常可怕的,也许我们已经具备了一些重要的意识和能力,但忏悔确实是缺失的,这会造成非常严重的恶果,我们很多人对忏悔的漠视本身其实就是忏悔缺失造成的结果之一。自由和公平当然有一定的矛盾性,这世界上存在没有矛盾性的事物吗?但是我相信,在一个合理的社会环境中,自由、平等、公平、正义是可以在相当程度上兼容的,很多问题存在,但我们直面并具体去解决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人文社科的目标之一不就是要促成这样的社会环境得以形成吗?如果连这个基本的目标和信念都没有,人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香港的事情我不了解,特别是没有去现场了解,没有发言权,不过我认为有一点大约是可以确定的,造成今天的状态,责任并不在于追求公平、自由者这里,而在遮蔽、阻挠这些得以实现的力量那里。

友人C昨天听了老王你的那段语音,深感言说它和行动它之间所存在着的长长的距离。我想彻底地不留后路地忏悔之所以总是那么困难,困难到好像对大多数人而言哪怕只有临近它的趋势都要拒绝。其中最大的阻力可能来自于我们对于自己意识到的东西很难不去行为它,但是此刻在真正的现实中去行为它和在思想中先去接近它形成了一个难以平衡的绝对紧张的关系。我们对于这种关系的考量可能是伦理的,更可能仅仅是隐在的不充分的。但是我们个体的实在性的完满为什么要让位于那些在这一点上根本不值一提的东西呢?这是我自己的回答,如果做学问无助于改变自己的气质和做人之道,又算得上什么学问呢?


回应:你说的很对,言说它已经困难,但言说它与行动它之间确实还存在着很长的距离,甚至是无法抵达的距离。我现在想做到的第一步,就是先不再拒绝临近它的趋势,先学会以自然的心态迎接它的来临。如果我们不在自己心中对忏悔预设很多防备,它应该会自然的来临。在这次举国的剧烈灾难面前,我感受到了麻痹自己的极端可耻,因此难以再对自己精神中的悖论与分裂坐视不理。我虽然是做学术工作的人,但从来不迷信任何学术框架、方法和观点,至少我一直是带着尽可能彻底批判的眼光来阅读和思考的,所以我想我不会再用任何理论技巧来给自己的错误辩护。在忏悔这一点上,其实越放下成见、放下警惕越好,呈现出朴素的心灵,忏悔似乎就没有那么艰难。当然,再朴素的心灵,忏悔还是会揭开所有的伤疤,会引发痛苦,但这是值得的。

友人D王老师,刚听了你的自我忏悔的语录,很受感触。我并非艺术界和思想界的工作者(能力所限),但作为个体所能周边所能接触到的思想与道德高峰我个人觉得还是你,正因如此在听到即使是你依然在忏悔自己内心的最黑暗面后,自我感到更加愧疚。这份愧疚源于对自我认定的社会正义的政治正确性盲目,这种盲目让我狂热,冲动,非理性的去批判能看到的恶,即使这份批判就像你说的是无根据的,是不经考究的,甚至是有私心的。比如看到对这些事件看法完全向左的人所发出的声音,会很冲动的进行中语言上的抨击甚至冷嘲热讽。当然还有很多值得忏悔与反思的事情。

正是如此,在听完你对忏悔,对道德的一番阐述后,我很迷惑——究竟是否有一套普世的价值标准,且这个标准能套用在这个时代的各个角落……假如没有这个标准,我们每个人按照内心的标准去对待这个世界,是不是就会酿出各种悲剧。如同这次事件中你文章中写的3种人,已被驯化的奴仆,岁月静好婊以及当代阿Q,我觉得这3种人心中“秤”同样在驱使他们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既然是对的,又何必忏悔呢……王老师那这个真理是我们平常认识到的人权,民主,自由等等普世价值观的总和么?或者还是会根据历史慢慢进化,有哪些著作在论述这个真理么?


回应:首先,我非常惭愧,对于你的谬赞恕我不能接受,我在道德实践上做的非常很差,很有缺陷,充满问题和错误,道德高峰的字眼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充其量,我算后知后觉,开始知道一点道德实践的真正价值,更愿意身体力行去做了。看到你的过分赞美,我感到无地自容,惭愧难当。你的愧疚和自我批判,我觉得是可贵的,能正视自己的缺陷与恶的部分,是真正反思的开始。我为何如此提倡忏悔?因为我们平常的自我反省与批判虽然也时不时展开,不过一般都停留在理论、思想层面,没有充分进入体验、感知、情感、精神的方面,心理与灵魂常常不被触及,这样一来,做过的错事在以后即使又轮回般的在自己身上上演,总会有得过且过的心理,觉得可以宽恕,至少自己先把自己宽恕了,于是人格没有变化,精神结构没有变化,一次错误和理论反思并不会引导自己真正克服问题。我们都有私心,这个可能永远没有办法去除,但我们可以对私心进行限定和引导,一方面让它被限制在可控的范围内不要泛滥,一方面可以引导它成为自我构建的积极力量,但这一切应该以持续的忏悔为基础。


你的迷惑我很能理解,其实我自己也仍然有这方面的很多迷惑,即我们忏悔所面对真理应该从何处获得?从我自己有限的经验来说,阅读、思考、经历、实践是最好的确认途径。首先,我们应该知道真理它不是一个东西那样可见可感可知,它在一切的最根本之处,因此一定是内在的,以我们人类这样单一的认知方式和感觉方式把握不了它。但只要它存在,一定会在人类的世界中留下很多痕迹,凭借这些痕迹我们似乎可以去接近它、追寻它。我们在明知不可能触摸到它的情况下去尽量触摸它,这是我们应该有的真理观。它的痕迹留在很多方面,人文社科和自然科学其实都在试图触摸到它,特别是哲学、历史学、政治学、宗教学、伦理学、艺术学、物理学、宇宙学等学科的交叉重叠之处,很可能就是真理留在人世间最集中密集的地方,可以着重进行考察。这样讲,可以说它不是将民主、人权、自由观念进行简单组合可以得出的东西。至于道德实践,由于因地制宜因时而动,更不可能有一定的金科玉律,但道德问题注定是关于人的完善和解放,关乎人的自觉和发展,这个在人类世界任何时代都应该是稳定不变的。

另一位朋友袁园老师,听了我此前的忏悔话语,她以一双慧眼概括出了我所谓的忏悔的主旨,即:

“忏悔如果是一种与自己和解的方式,那这种忏悔也是没有意义的,我理解王老师所说的忏悔是认识到自己的不可原谅性,背负着这种重量继续生活。

这种不可原谅意味着不为自己的言行寻找任何的合理性,带着这种不放过自己的自我否定和批判去审视生活,之前说活着的艺术,活着就是可以感受到这种不可原谅的重量。


她概括的非常精准。我所谓的忏悔,最基本的一个内涵就是不能放过自己,在自己的精神、心理、经验、情感、思想、知识各方面整体地面对自己所有的谬误和罪恶。我们比较善于给自己的错误和恶行(哪怕是在不自知、不知情的情形下做出的)找出很多解释和宽恕的理由和逻辑,这样我们似乎就干净了,就体面了,就没有问题了,而这种潜意识就是我们灵魂堕落和腐败最大的原因之一。忏悔了,人在自己面前就没有退路了,人必须承担自己所有的过失与谬误以及因此引发的恶果。我觉得,只有忏悔尽量彻底(完全彻底很难,但应该尽量去争取),人才能真正清理思想和经验中的根本性弱点,才能更加开放、自主、深入、持续的开展新的生活实践。忏悔不是为了给自己立牌坊,而是为了彻底砸烂牌坊,根本就不企图再立出什么牌坊,那些都是名相,都是幻觉。因为忏悔,人才能更真切地面对现实,也是更真实的面对自己,我觉得这是人生活意义的来源,它具有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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