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9摄影奖|何博对话王翰林:社会不需要那么多艺术家
发起人:wangxiaoer97  回复数:0   浏览数:1672   最后更新:2019/12/17 12:58:24 by wangxiaoer97
[楼主] wangxiaoer97 2019-12-17 12:58:24

来源:海杰视界观  何博


由董钧和海杰联合发起,针对国内高校学生的民间摄影奖项1839摄影奖近日揭晓,来自中央美术学院的王翰林的作品《内啡肽的火焰》获得大奖。该作品由亲情和疾病中的精神幻像触发,展开了一系列多条线索,不断交叉的叙事。

“海杰视界观”在此发布由艺术家何博对王翰林的对谈。

王翰林获奖作品《内啡肽的火焰》展览现场


何博:今年,你作为毕业生亲历了1839摄影奖的初啼,也作为一个相对成熟的创作者在国内外其他比赛中有所收获。1839摄影奖特殊之处在于只在高校学生范畴内展开评选,你怎么看待这种范围的限定?专门针对学生设立奖项是否有必要?

王翰林:中国有那么多的艺术学院,这里面学生的基数是很大的,目前来看,学生群体的奖项确实是一个空白领域。每个奖项都有自己的定位,发掘不一样的新人更有利于建立自己的品牌。对我来说,获得1839摄影奖是一个很好的鼓励,因为评委们都是来自专业领域较活跃的学者、策展人、艺术家,这对创作者来说是非常受用的。而且这个奖项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作品。最后再次感谢1839的所有人员,希望这个奖可以越办越好。

王翰林《寻觅鲁博》,一切的源头,要从这说起。


何博:《寻觅鲁博》、《寻找爱情》、和《内啡肽的火焰》这三组作品都关乎具体的亲情和爱情,是否可以把“情感”视为你这两年创作的出发点?

王翰林:是的,我近几年确实是在以情感作为作品的出发点,生活中的点滴细节往往会激发我的创作欲望。当然未来也有可能延伸出别的方向,或许“触动”我,才是出发点,之后也有可能不局限于情感。

王翰林《寻找爱情》“寻找爱情的工具002”

何博:《寻找爱情》和《内啡肽的火焰》从感性的动机出发,最终的作品却远离了更常见的“图像-情绪”单纯又隐晦的对应,而是建立一定的策略进行创作。为什么作此选择?

王翰林:这就是惯性思维了,为什么关于情感的作品就一定是大家所常见的图像气质?如果一定要给出答案,可能“图像-情绪”这类摄影目前更多的是直接摄影,关键是我觉得直接摄影无法建立濒临死亡中的景象,更别提情绪的表达了。

《内啡肽的火焰》展览现场


何博:《内啡肽的火焰》中运用了多种来源的图像,这些图像是如何在作品中形成逻辑的?

王翰林:图像的多样,是因为取材的多样。这里面有对父亲的回忆性文本里提到的场景进行重建,有关于濒临死亡的文献资料,有一些科学图像,还有我创造的一些科学图式。比如像那张被多次问到的“心电图”,实际上它里面记载的数据是我父亲手机里为期半年的每日微信运动步数,作为他病后的康复凭证。做这组作品的整个过程,我像是作为唯一的真相控制者一样,去创造和制造证据。

王翰林《内啡肽的火焰》之脑脊炎治疗(仿制图像)


何博:能谈谈这组作品里的“仿制图像”吗?仿制的原因是什么?

王翰林:这些仿制图像是我在阅读和查看很多资料的时候,留意到的一些字眼或者与之相关的图像。

在我做这组作品的过程中,需要去完成自己想要的画面,不免产生一些随机的灵感,根据脑海的印象和我家中的现成品进行组合,很多拍摄都是信手拈来的。当发现家中没有所需的东西,我才会出门购买。想要的东西有时会和市场现有的物品发生碰撞,这个过程就很有意思了,我只能把控大方向,至于很多细节都有它的随机性。

仿制的原因就是不想用那些不属于我的图像,我需要用自己的东西来表达自己的观点。我在理解病理和一些相关研究之后,会产生自我认知,这样做就是给图像重新赋予意义。当我在掌握了“真理”,再进行创作的时候,我会在这张图像上强加一种我自认为的事实。这也是成立的,谁能保证科学家们生产的科普图像在另一个领域或者过上若干年之后被人看到,仍然是有说服性的?意义是人们赋予的,而图像仅仅只是图像。

王翰林《寻觅鲁博》,时间把鲁博包裹住,让他像是一个明星穿梭在那个时代。

何博:曾聊到过,对于同一组作品,你希望在不同展览空间里实现不同的呈现样态。为什么?

王翰林:可能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更喜欢变化,即便对于这个作品已经产生了非常完美的呈现方式,我仍然会对其不满意。对于展览来说,我是畏惧它的,因为每一次展览都需要把作品打散,然后绞尽脑汁再去拼接成一个新的故事。其实呈现方式对于作品来说就是二次创作,我一直觉得作品的呈现是赋予了作品第二次生命。当然还有个人观点,我不认为艺术家需要有自己独特的标识,一成不变,要保持自己的风格。我希望的是不断探讨新的问题,不断发现新的形式,如果一件事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再做十遍百遍,可能对我来说也是没有吸引力的。

王翰林《内啡肽的火焰》,一个人穿越大江大河,并走向那道白光

何博:这组作品在之前的一些展览里,由于展线有限,只能呈现几张作品。这样会不会影响对作品本身的解读?尤其是单幅作品本身就具备很好的“观赏性”,“看作品”会不会有简化为“看照片”的风险?

王翰林:其实展览的作用就是用来给人解读的,就像看小说一样,每个人看的视角和阅读感受都是不同的。虽然已经抛离了作者原本的用意,但这恰恰是作品实现自身独立的时刻。我更希望它有更多的解读,我不担心被误读,因为传递信息,必然丢失信息,也必然产生误读。具有“观赏性”就像好看的花朵,人们会凑近观看,也会折枝把它带到更远的地方。我在观看别人作品的时候最先关注的也是照片,然后才会阅读它们的文字,这可能就是摄影的局限性。虽然我认为图像自身就是语言,但是它们确实是带着歧义的语言。

王翰林《内啡肽的火焰》,关于父亲一个人的梦境。

何博:中央美术学院的本科和硕士学习经历,对你的创作有哪些影响?比如你作品里对单幅照片完成度的强调,是否跟央美摄影专业的教学要求相关?

王翰林:中央美术学院的摄影教育,我觉得是非常开放的,教授们虽然都有各自的研究方向,但是他们并不限制学生的发展方向。如果作品跟导师很像,那可能还没有逃离他的阴影,虽然我在前面说艺术家不需要一成不变的风格,但是对于作品来说,作品需要有它的独特性。现在回想我的导师,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他从来不去限制我,他有时候会问,你觉得这些展览怎么样?这件作品你怎么理解?他会让我自己去发现。当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不想要什么”就是非常明确的。我一直觉得我跟美院摄影系的学生不太一样,美院的摄影系确实是对单幅作品具有很高的完成度。可是我自己觉得,我的单幅作品里的完成度并不是很高,我更多的是散点叙事,使用众多的图像来构建一个故事。

王翰林《寻觅鲁博》,阳光穿过窗花印在父亲的衣服上,几十年仿佛汇聚在这一趟车的时间里

何博:《寻觅鲁博》和《内啡肽的火焰》并没有很长的创作周期,你是如何相对有效率地从计划项目到完成作品的?

王翰林:这个关键原因,就是故事发生在身边,取材也源自身边。前者断断续续进行了两年,后者的创作时间大概一年,创作时间长并不代表作品就能更成熟,这个因人而异。我在创作的时候,构思和查阅资料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在这过程中会随时出现想法,有时也需要沉淀,梳理一下如何去表达。我并没觉得我在做作品时高效且迅速,实际上这个过程十分煎熬。

王翰林《寻觅鲁博》手工书

何博:毕业至今,你在创作之余还有其他的工作。会有成为一名职业艺术家的打算吗?关于毕业后的规划,是否有些可供参考的经验分享给学弟学妹?

王翰林:做艺术要一直持续创作,不在于是否职业,这不是一时的名头。自称为艺术家的人太多了,社会不需要那么多艺术家,先解决个人生计问题比较实际。抛开世俗,我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艺术。但艺术上再成功,我在家也只是个儿子,是个伴侣而已。比如,卡夫卡的职业是保险业职员,也并不影响他的写作,我希望对自己随意一些,不去纠结这个问题。给学生的建议是,艺术是没法教的,每个人走的都是不一祥的路,怎么可能看到相同的风景?艺术是一种形而上的东西,是关于你的一切的提炼,需要你好好生活,多经历社会给你的磨练,然后就放手去做吧。


王翰林,1993年出生于山东日照,目前工作生活于上海。个人作品关注自身情感的记录,从周遭环境的变化到个人历史的流逝,通过私人意象化的方式进行表达,同时使用绘画,摄影,手工书籍以及动画影像等方式去表现自身的情绪变化。作品获得首届1839摄影大奖,入选索尼世界摄影奖,TOP20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奖,三影堂摄影奖等奖项。

何博,1989年出生于四川德阳。北京电影学院艺术学硕士(图片摄影创作及理论方向,MA),曾赴法国巴黎第八大学交流学习,现工作生活于北京。围绕现成图像、业余影像、灾难与暴力事件等主题进行艺术实践。

入选荷兰Foam Talent Call 2018,入围2017年第9届三影堂摄影奖。获2016、2018年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优秀摄影师奖,2018年西双版纳国际影像展优秀展览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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