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维网诞生30年之际,与中国最早一代新媒体艺术家进入“美丽新世界”
发起人:聚光灯  回复数:0   浏览数:1819   最后更新:2019/12/13 11:24:53 by 聚光灯
[楼主] 聚光灯 2019-12-13 11:24:53

来源:TANC艺术新闻中文版


I seetrees of green, red roses too

I seethem bloom, for me and you

And Ithink to myself

What awonderful world

I seeskies of blue and clouds of white

Thebright blessed days, the dark sacred nights

And I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world

——《What a Wonderful World》


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似乎仍然不绝于耳,而我们却已经站在了千禧年第二个十年的末尾。乔治·奥维尔曾经想象的1984年在日历上已经走过,而赫胥黎笔下设定在26世纪的《美丽新世界》(A Br**e New World)在时间意义上看似离我们仍然相去甚远。

然而当我们只是回首过去的三十年,其中仅是万维网(www)在80年代末期的诞生和90年代初期开始投入全民使用这一科技发展事件就对世界格局制造了巨大的改变。三十年里,万维网为人类带来了新的沟通方式、连接模式、娱乐设施,甚至改变着人类观看与被观看的方式;而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的中国也在此同时出现了最早一批使用电脑、录像、网络等新型科技的当代艺术家。他们可谓构成了中国当代艺术最早一代的“新媒体艺术家”。

从左至右:冯梦波、汪建伟、张培力


12月12日,作为昊美术馆(上海)三年计划“www和中国新媒体艺术三十年(2019-2021)”的首次展览,“美丽新世界”(Move On World)在昊美术馆(上海)正式对公众亮相。展览展出了张培力、汪建伟和冯梦波三位艺术家的共17件作品。

“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作为自中国当代艺术诞生以来对于新型技术最早进行实验和创作的一批艺术家,本次展览在向观众展示三位艺术家部分的早年创作的同时,也更加关注在由万维网构成的全球语境,尤其是在西方文明和其他文明融合所产生的“克莱奥主义”对当代中国的影响之下,艺术家是如何构建中国“新媒体艺术”的叙事的。正如昊美术馆馆长尹在甲在展览前言中所指出的,此次展览将试图“把‘去中心的中国’当所一种方法,也把中国作为‘反克莱奥主义’的中心,让西方和当代中国同时成为他/她者”。


新媒体,新世界,新定义

在新媒体艺术愈发被等同于由时下最先进的技术所创作出的艺术作品时,观众反而会在“美丽新世界”中发现由三位艺术家提供的判断“新媒体艺术”的截然不同的视角。虽然展览中的17件作品大多以录像、影像装置、互动游戏等形式存在,但同时,汪建伟以不锈钢、木材、喷漆等材料全新创作的装置《膨胀》(Inflation,2019)也展示在其中。

汪建伟,《膨胀》(Inflation)2019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这件由汪建伟近期创作的“寒武纪”系列延展而来的装置作品在视觉呈现上并不包含任何传统意义上的高科技或是互动成分,但在艺术家本人看来,与木材的工作过程却也是一种可以被理解成为“新媒体艺术”创作的过程。“我甚至没有想过新媒体这个概念。如果今天有一个人用了一把锄头,做了一个让我很吃惊的事情,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这是新媒体,新的媒介”,汪建伟在接受《艺术新闻/中文版》的专访时说。

在《膨胀》中,走向未知的创作想法在艺术家与材料,与工具的相互打磨之下成型,就像汪建伟所说,他也无法明确地获悉《膨胀》“究竟在什么地方就胀了起来”。然而这种切磋与磨合的方式,就像贯穿了艺术家创作生涯的“排演”的概念一样,却成为一种探索新型媒介的方式。“(新媒体艺术)不是由某一种技术所决定,他可能较新的技术产生了某一种东西。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艺术它不应该受到这个东西(某一种技术)的限制”,汪建伟说。


汪建伟,《用赝品等待》,2011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如果说“新媒体”之于汪建伟而言是艺术家在“旧”材料中的“新发现”,那么张培力则进一步肯定了“新媒体”应当呈现的不断变化的状态。张培力在接受《艺术新闻/中文版》的专访时说:“新媒体不是指某一种技术,而是不断在变化当中的技术。我一直强调的是,新媒体指的是态度,也就是艺术家对于技术的态度。态度是在前面,而不是技术本身。

自1988年起就开始创作录像艺术的张培力经历了过去三十余年影像记录方式的技术革新,在个人创作中历经了从VHS录像带时代到如今4K甚至8K摄影等技术愈发普遍的过程。对于张培力个人而言,他对摄影设备更迭的态度反映在了展览中的全新作品《现场报道:物证二号》中。

张培力,《现场报道:物证二号》,2019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烧毁中的物件中藏有针孔摄像机,观众在展厅的另一边将看到自己2分钟前经过,如下图:

张培力,《现场报道:物证二号》,2019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

这件为本次展览特别创作的现场装置作品作为艺术家2009年创作的《现场报道:物证一号》的延伸思考,展示了大量包括台式电脑、录音机、录像机、DVD播放机被烧毁之后的“残骸”。被烧黑,甚至烧焦的电器堆砌在展厅中央的圆形展台上。当观众走近展台时甚至仍然可以闻到依稀烧焦的味道。“我把当时我们认为最时髦、最新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用于拍摄、播放的电子产品,包括电视机、电脑机箱、传真机、DVD播放机、摄像机集合在一起。但这些都是被烧过的。在当时,你无法想象这些重要的媒介,(这些)标志着新技术和未来的东西在今天都是‘垃圾’,已经没有用了”,张培力说。

张培力,《现场报道:物证二号》,2019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对于张培力和汪建伟而言,艺术家创作所使用的“媒体”因持续变化的状态因而成为“新媒体”,那么对于以电脑游戏作为重要创作形式的冯梦波而言,电脑游戏这种媒介,与其说是他的主动选择,不如说是艺术家与电脑的磨合中逐渐形成的双向选择。

冯梦波,《Q3D》,2004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


冯梦波在接受《艺术新闻/中文版》的专访时说:“买了(电脑)之后没有想到要用它做艺术,后来才觉得能用它做点什么跟艺术有关的东西,所以我(并)没有特别明确地要用新媒体的想法。电脑一开始(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玩具,到今天也是这种态度。我不是特别喜欢被局限在这里面。我觉得(作品)要适合所谓的多媒体我就用......我不会每次强迫自己去附和的。



冯梦波,《阿Q》,2002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1996年,冯梦波用当时市面上为数不多可以买得到的彩色电脑Macintosh LC II创作了《私人照相簿》,以互动游戏的形式记录了冯梦波的祖父母、父母和自己,一家三代人的照片、录音等家族历史。这件作品也成为了中国当代艺术历史上第一部互动艺术作品。在此后的近三十年中,冯梦波以电脑游戏作为个人重要的艺术创作形式,以包括《阿Q》、《Q3D》、《真人快打》、《长征-重启》等互动游戏的方式记录了中国近三十年的社会变迁与个人历史。


《真人快打》,冯梦波,2019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因此相较于当下全球视野中新媒体艺术,尤其在万维网诞生30年时间节点的语境下所关注的包括个人隐私、信息泄露、虚拟现实等以互联网技术为主导的话题,“美丽新世界”中艺术家在解读“新媒体艺术”时对于技术本身的弱化和对于人类感知以及情感需求的探索反而为展览中所浮现的“新媒体艺术”的概念增加了人的温度。正如冯梦波所说,自己的作品因为“比较有温度”而有别于现在国外艺术家的关注和创作。

“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观众聚集于《真人快打》作品前


汪建伟则指出,“感知性知识从一开始对艺术家来讲(就)是至关重要的。无论你做电脑、写作,用最传统的绘画,还是用video(影像),你的任何一个对象都不稳定。如果仅仅是通过电脑实现自己的一个目的,(那么)这个事情很快就会完结。”在“美丽新世界”中,人类感知对于对象的或直觉,或基于不确定性的尝试让艺术家在过去三十年的创作中以技术为创作的手段,却不受技术更迭的牵制。


美丽新世界中的未解难题

虽然“美丽新世界”中的艺术家提出有别于传统概念中的“新媒体艺术”的定义,但展览中仍然可以看到三位艺术家依循个人三十年来创作线索进行的展示,而正如本次展览策展人马珏向《艺术新闻/中文版》指出的,展览虽然并未直白地点名三位艺术家的共同点,但“三位艺术家都将他们当时的‘新媒体’运用到了创作实践中。我们觉得他们的艺术在不断变化”。“(我们)想要寻找在三十年的变化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同时代相关也好,同个人创作也好,同时呈现每一个作品之间产生对话的可能性”,马珏说。


张培力,《旗杆的阵列》,2019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展览由张培力的全新委任作品《旗杆的阵列》(2019)开始。《旗杆的阵列》位于展厅的入口处,50逾根没有悬挂旗帜的旗杆组成的矩形阵列和散落在旗杆阵列中间的电视机试图形成一种“去政治化”的场域。从电视机中连续播报出的全国各地天气预报在《渔舟唱晚》的伴随下,同时塑造出一种时间凝固的错觉和开放式想象。

当观众进入主展厅,呈现在展厅中央的是张培力2000年的录像装置《同时播出》。展览现场22台围成环形的电视显示器里同时播放着张培力在2000年千禧年到来之际录下的世界各地的电视新闻节目。当观众置身圆环中央,记忆和思绪被立刻拖回二十年前,电视里出现的新闻人物或陌生,或熟悉,在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末尾的此时此刻似乎尤其意味深长。

张培力,《同时播出》,2000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

《同时播出》的展示格局为观众提供了22个自由出口,以发散式的观展路线为观众提供了自由选择的余地。观众可以选择22个出口的任意一个方向出来,在自由选择的过程中得以构筑起作品之间的联系。例如,展览中的多件作品依然都涉及到了由监视和偷窥所引发的“看与被看”的思考。


上图:观众于冯梦波作品《你就是我的明星》装置内;下图:冯梦波,《你就是我的明星》,2019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


冯梦波为此次展览创作了《你就是我的明星》这件以KTV包房呈现的互动装置。观众可以自行选择进入还原了KTV包房内部设施的空间唱歌,而站在包房外的观众则在荧幕的遮蔽下看到双重的影像:第一层是投射到外部荧幕的KTV录像,第二层是身处包房内部的人的身影。投射的KTV录像的歌声和内部穿出的歌声重叠,而身处其中的人或许仍不自知;张培力的《现场报道:物证二号》与展览中《480分钟》或《被正面拍摄的公寓》所呈现的直接或是间接监视相比,以更加出人意料的方式窥视并记录了观者,却同时为观者在恍然大悟的瞬间营造了再次主动放弃自我隐私的契机。


上图:张培力,《480分钟》,2008-2012年作,“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下图:张培力,《被正面拍摄的公寓楼》,图片来源:艺术家张培力

人与系统的关系也是将展览中多件作品聚集起来的线索之一。正如张培力在采访中所指出的。“我们面对的是系统和人的问题”。汪建伟在90年代研读“控制论”而创作的《事件-过程、状态》(1992-1993)呈现了艺术家对于信息输入输出进行思考的视觉记录,而当观众自愿选择进入张培力的《相对的空间》(1995)并同意将自己暂时反锁在被直播监视的空白房间里时,将触发参与者对于人与系统、技术三者关系的思考。

张培力,《相对的空间》,1995年作,观众于作品内部,“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三十年的新起点


作为昊美术馆(上海)三年计划“www和中国媒体艺术三十年(2019-2021)”的首个展览,“美丽新世界”在展览的命名上展示出了多样的解读和丰富的想象空间。就像提到“美丽新世界”时不免令人想到赫胥黎的反乌托邦小说《美丽新世界》(A Br**e New World),展览策展团队在讨论展览名称时也不无巧合地发现万维网的缩写“www”恰好是路易斯·阿姆斯特朗那句“what a wonderful world”的首字母缩写。美好的希冀和反乌托邦的寓言在此相聚。

“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对于“美丽新世界”的解读似乎也为走到三十年时间节点的中国新媒体艺术指向不同的走向,然而在参展的艺术家看来,在三十年的时间节点进行这场展览,与其理解成对于中国新媒体艺术过去三十年的“回顾”,其实是对艺术家当下工作的肯定。“策展人和昊美术馆选择我们三个,并不是在选择我们的过去。他们认为我们当下还有意义,我觉得这对艺术家是一种尊重”,汪建伟说。“我觉得我每天都在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并没有停在回顾的当中。我们应该捍卫这种开放性。

而对于如今所处的“美丽新世界”,张培力则指出:“凡事都有正反两面。美丽的背面是什么?光明的背面就是阴影。所以技术对人产生的负面的影响,其实不亚于技术给人带来的便利性。在不知不觉中,人依赖于技术,受制于技术,艺术家可能就会怀疑这里面技术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对人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有时候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所以)技术对人来说什么程度是够了?人真的需要这么多技术吗?这是一个问题。
据悉,昊美术馆(上海)三年计划“www和中国媒体艺术三十年(2019-2021)”将在未来两年内再举行两场年度展览,两场展览目前已经在筹备过程中。同时,在未来两年内,昊美术馆还将开展围绕《克莱奥主义、全球化、中华中心主义》为主题的论坛,并将基于三场年度展览和论坛的内容集结成中、英文专著,最终将于2022年出版。(撰文/Laura Xue)


“美丽新世界(Move on China)"

上海昊美术馆

展至2020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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