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皇宫展里的手机影像展:一些纪录是直抵灵魂的鼓励
发起人:另存为  回复数:0   浏览数:1371   最后更新:2019/11/29 10:57:17 by 另存为
[楼主] 另存为 2019-11-29 10:57:17

来源:澎湃新闻  王诤


2019年巴黎国际摄影艺术展(Paris Photo 2019)这些天正在法国巴黎大皇宫举行。

开幕当晚,2019华为新影像大赛获奖及优秀作品展,同“粉红丝带”摄影比赛、“路易威登城市指南”以及艺术书籍出版社Taschen的展位分布比邻而居,在全场照片的海洋中可谓醒目存在。“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就此专访了新影像大赛终审评委、普利策奖得主、知名摄影家刘香成。
对于用手机纪录生活的摄影,一位获奖90后自由摄影师说:“那些被摄影者毫无保留地卸下面具,放松地把自己的经历和故事讲给我听,于我而言,是最真诚的信任和直抵灵魂的鼓励。”

法国巴黎大皇宫2019年巴黎国际摄影艺术展(Paris Photo2019)

华为新影像大赛创立于2017年,继去年跃升为全球征稿量最高、最受欢迎的手机影像赛事后,2019年再创历史新高,获得来自全球超过52万件参赛作品。这些作品来自全球150多个国家和地区,经过层层筛选后,在展览现场呈现6件组别冠军作品、50件组别优胜作品以及5000张大赛精选作品。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大赛集结Steve McCurry、Gueorgui Pinkhassov、Bieke Depoorter、Alec Soth 4位玛格南摄影师和普利策奖得主刘香成等多位影像专业人士担任评委,旨在打造权威、专业、与时俱进的“新影像”文化。

展览现场,呈现作品与空间的延绵与连接

11月6日晚,大赛组委会在巴黎大皇宫展览现场,为今年获得冠军的获奖者们举行颁奖仪式,成为全场焦点。由大赛终审评委、玛格南图片社摄影师Gueorgui Pinkhassov、Bieke Depoorter,以及华为消费者业务手机产品线副总裁李昌竹等为获奖者颁奖。“得益于手机硬件的提升和技术的迅速发展,手机摄影现已成为大众展现当代生活,最具当下性的记录手段。手机摄影以其便携易用性,令后网络时代人人转变为艺术创作的主体,不受时空限制自由创作,并凭借手机影像特有的视觉冲击力激发受众的共情,快速传播,形成一种新的影像文化。”李昌竹对澎湃新闻说。

展览现场,颁奖合影

“新影像大赛的评委基本上都是以业界大师为主,Bieke Depoorter是最年轻玛格南图片社摄影师,而且她是位女性。拍摄《阿富汗少女》而闻名于世的Steve McCurry,拍摄人像为主的Gueorgui Pinkhassov,和这些大师交流你会发现他们的视野很开阔,对于新事物完全不排斥。做严肃新闻摄影还是会用大相机,这是他们多少年工作积累下的习惯。但在平时采风时则都会用手机来拍素材,这太方便了。”李昌竹介绍到。Steve McCurry今年9月在新影像大师班上直言不讳,在数码影像技术已经堪称发达的今天,摄影师们更应该思考的问题是“到底如何更好的利用数码相机 ,“在很多场景下,比如朋友聚会、婚礼等,光线并不理想,用之前的设备拍摄会很困难。而现在我们掏出手机就可以非常方便地记录下这些时刻。”

本届新影像大赛冠军作品《Come to Me》 Stefano Federici

此次展览在空间设计上,以2019华为新影像大赛获奖作品分组:“你好,生活!”“地理位置”“众生相”“情绪标签”“九宫格”和“时间线”为线索,通过摄影作品与空间的延绵与连接,在静态空间内讨论影像的动态势能。来自中国江西的公务员刘志勇凭借作品《午后》摘得“你好,生活!”组别的冠军, “秋日的午后,暖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我歪在办公室的矮沙发上,眼前的光影、色调、线条、分隔难以言状的迷人,一切是那么的平静、温暖、协调让人的心境慢慢和眼前的精致融为一体。于是,拿起手机把它记录了下来。”在作品介绍中,他写到。
90后自由摄影师、微博知名电影博主张牙疼此次凭借作品《别离》获得“情绪标签”组别冠军,他告诉澎湃新闻,作品中的女孩是一位抑郁症患者,“这个拍摄计划从2017年开始,从社交媒体上发起,以抑郁或者抑郁情绪的人为拍摄对象。我非常感谢那些参与拍摄的女孩子们,她们毫无保留地卸下面具,放松地把自己的经历和故事讲给我听,于我而言,是最真诚的信任和直抵灵魂的鼓励。”

#情绪标签组别冠军作品《别离》

在Taschen的展位,NASA前宇航员巴兹·奥尔德林签名版登月照片被挂在显耀的位置(今年恰逢人类登月50周年),这些作品彼时由宇航员用特制版哈苏500EL相机拍摄。耄耋之年的奥尔德林此次并没有莅临现场,今年6月间,他在推特上应粉丝要求发了一张自拍照,并配文称“我没法在月球发推文,但我拍了第一张太空自拍照。”

NASA前宇航员巴兹•奥尔德林签名版登月照片

对话|刘香成:手机作为纪录生活的工具,就像笔记本一样
在这座百年建筑的穹顶下,经典胶片相机拍摄的作品,和数码时代、智能手机拍摄功能诞出的作品被并置在一起。
“相机从当初一个大匣子,到徕卡相机在战地摄影中的快速反应,再到现在人人手中的手机,对于摄影本身而言是图像数量愈发海量化。2016年人类拍摄的摄影作品比2013年的时候翻了两倍,每一年都会有3万多亿图片,这个数字听起来是很可怕的,到2019年的时候,可能又翻了两倍。摄影已经变成了我们生活延伸的一部分,人类的任何行为都有人通过摄影纪录下来。”知名摄影家、大赛评委刘香成在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说。
澎湃新闻:请介绍下担任新影像摄影大赛评委的缘起,作为终审评委你要阅读多少作品并作出评判?
刘香成:之前我曾当过其他摄影全球比赛的评委,所以当华为准备发起这个比赛的时候,我就开始介入其间,2017、2018到今年,我连着做了三届终审评委,整体质量上我觉得是逐年都有提高。我看的作品每一次大概有1000张左右,按不同的组别比如“地理位置”、“你好,生活!”等来分类。看作品大概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评委们看完后会独立给出打分,然后大赛做统计。最终选出的作品,评委们会集中在一起讨论、打分,评选出名次。我们看作品的时候不是在手机上看,是把作品打印出来放大后贴在一面墙上,对于一张图片的好坏,大家其实很快可以得出结论。

刘香成(照片由受访者本人提供)

#你好,生活!组别冠军作品《午后》


澎湃新闻:非常感兴趣你个人的移动通讯设备使用经历,当出现智能手机,特别是手机拍照功能逐年提升后,你是否会紧跟潮流?
刘香成:智能手机有它方便的地方,特别是有了手机拍照功能后,我平时看到有意思的事物,都会有意识地用手机拍摄记录,它像一个便携笔记本标注、提示一下,之后可能再用专业相机去补拍。我从70年代初开始从事专业摄影,习惯对于一个话题或者选题来来回回地琢磨思考。在中国,在美国、印度、孟加拉、尼泊尔,还去过前苏联,在这些摄影历程中,我认为自己思考的时间是比较长的。我的朋友中,也是文字记者比较多,摄影记者反而少。我并不排斥经常拿个相机到处拍,但在我会经常思考为什么要去拍,怎么去拍一个故事。现在手机对我来说就是作为一个纪录生活的工具,像笔记本一样。
澎湃新闻:几年前我的同事曾和你探讨过“从颗粒到像素”,也就是从胶片到数码摄影时代变迁的相关话题。彼时的三个话题,中国人对摄影怎么看待的?摄影到底是什么?中国是怎么利用摄影技术的?结合当下手机摄影蔚然成风,你能否给出一个更详尽的观察?
刘香成:摄影从发明到今天已经有180多年了。当年摄影术刚进入中国的时候,从慈禧太后到李鸿章都喜欢被拍照。我曾经看过《泰晤士报》第一个驻华记者的记述,发现在清末,大家互相送肖像照片,并且签上自己的名字,已经蔚然成风。中国人对于摄影、相片的认知和使用一开始就与西方不同,西方从19世纪开始,他们的冒险家、旅行家到了一个地方,会拍一些照片,纪录不一样的文化和风景,回去和他们的朋友共享。你看早期中国的照片,很多都是传教士拍摄的,或者是一些专业旅行家和冒险家拍的,而不是中国人自己拍的。
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回到中国,去天安门或者去公园都会碰到些专门拍照的人,你只要花5毛钱留下地址,洗出来照片就会寄到你家里。我认为中国人确实是喜欢摄影,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是把摄影归到了水墨画的境界,你会看到很多中国摄影师喜欢拍山水,这一点和西方的区别也是最大的。从社会文化角度,中国每一个人大学毕业,他可能去照一张相片,结婚也去照一张相片,全家在一起的时候也要拍一张全家福,这种习惯无论在全国各地都是一样的。

2019华为新影像大赛作品展览现场

澎湃新闻:由于这些前情往事,在手机拍照时代,中国人似乎也最为热衷此道。同时,手机摄影可能是拍摄工具逐渐便携化、小型化的最终形态,在你看这样的变化对于摄影本身有哪些影响?
刘香成:为什么是中国人,特别是中国的手机品牌能把摄影功能发挥到极致,我认为有两个因素:首先,他们很早就认识到摄影功能对中国市场消费者的重要性;其次,比如华为很早就同徕卡这样的权威相机品牌合作,在技术研发上下了很大功夫做研究。相机从当初一个大匣子,到徕卡相机在战地摄影中的快速反应,再到现在人人手中的手机,对于摄影本身而言是图像数量愈发海量化。2016年人类拍摄的摄影作品比2013年的时候翻了两倍,每一年都会有3万多亿图片,这个数字听起来是很可怕的,到2019年的时候,可能又翻了两倍。摄影已经变成了我们生活延伸的一部分,人类的任何行为都有人通过摄影纪录下来。
“‘九宫格’是图片编辑很好的训练项目”
澎湃新闻:与海量的照片相较,另一个问题是如何从中披沙拣金,找出精品是个问题。
刘香成:传统媒体在受到了网络冲击后,大家对一张经典图片认识过程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所以现在反而是美术馆在传播上扮演的角色更为重要了。3万多亿的图片里面,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进入美术馆,进入画廊。过去人们逢年过节才拍一张相片,但现在大家随时随地都会拍摄,这也造成一个效应:大家会知道去拍摄一张好相片有多难。早前,全球著名的博物馆都没有做过摄影展览,现在所有一线大博物馆都非常重视摄影展,而且很认真地去收藏摄影作品。我认为摄影作品的质量会逐渐提高,这和大家都参与其中是有关系的。
澎湃新闻:提到经典照片,你拍摄的戈尔巴乔夫掷下讲稿,标志苏联正式解体的照片,从按下快门到全球传播其间变数颇多,但在手机网络的时代,它本身的新闻价值可以瞬间实现。
刘香成:我当时是用1/30秒的快门,那个场合又不适合用闪光灯,而且闪光灯拍出来的效果也不会觉得那张纸是在动的。怎么去拍那张照片?之前琢磨了很长时间,我知道那个时刻有多重要,想要给大家的感觉是那一瞬间,就是在那一瞬间,苏联解体了。当时我是有备而来,过往我拍过很暗很黑的教堂,会选择很深的景深,在拍戈尔巴乔夫的时候,也是因为我之前有过大量类似的训练,对自己选择1/30秒快门还是有把握的。那一个瞬间只有他的纸在动,他的人没有动,如果他人动的话,这张照片就会虚了,但我料定他人不会动。所有的编辑看到了这张照片以后,都觉得那一个瞬间戈尔巴乔夫合上了历史的一页。
澎湃新闻:此次新影像大赛获奖作品中有一例“九宫格”呈现的作品《幕后花絮》,展现了一定的新闻纪实性,你对手机摄影如何讲故事有何看法?
刘香成:今年的大奖作品《Come to me》获奖理由中,其中一项也是看重它比较真实。在“九宫格”这个组别,设立奖项的初衷其实就是看摄影师怎么用相机说故事。国内很多人对于什么是新闻摄影的认知可能有些偏差,我是拍新闻摄影的,也经历过很多重要历史瞬间,但作为一名国外新闻机构的特派员,我拍新闻事件比较少,反而对人们的日常生活更感兴趣,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新闻,但有着很强的纪实性。
摄影师在拍摄的时候离作品太近了,所以如何最终呈现它,需要由专业图片编辑做工作。在西方,图片编辑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领域,而“九宫格”是一个很好训练的项目,人们目前拍摄的作品更多还是想通过景物或者颜色来表达,但人文纪实类摄影作品的内在叙事性还有待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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