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理查德:身体的诗学,物质的幽灵(上)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0   浏览数:1562   最后更新:2019/11/27 13:02:26 by 毛边本
[楼主] 毛边本 2019-11-27 13:02:26

来源:烟囱PSA


2019年11月7日,《戈登·马塔-克拉克:物质/身体的诗学》的作者弗朗西斯·理查德(Frances Richard)围绕“穿越建筑:戈登·马塔-克拉克的十年”展览,在PSA展开了以戈登·马塔-克拉克影像作品为主题的讲座。“烟囱PSA”特地以此文带领大家回顾这场具有启迪性的讲座。由于篇幅较长,将分为两次推送。


身体的诗学,物质的幽灵(上)

——弗朗西斯·理查德

下午好,感谢PSA和策展人马克·维格里(Mark Wigley)的邀请,让我有机会来到上海并带来这场讲座。在中国第一家通过发电站改造的美术馆举办展览,我想这和戈登的理念不谋而合,即认为建筑与艺术是提供革新性共有能量的重要向量(art and architecture as vectors for transformative shared energies)。就如马克·维格里在画册中描述的,马塔-克拉克的思想和实践是非常有活力的、甚至是极端的动态的项目,这点我非常同意。但马克已经非常详细的阐述了这部分的马塔,在本次讲座中,我将谈论马塔-克拉克的另一面,有关死亡、消失、不可到达和幽灵。或者简单来说,我来谈谈马塔-克拉克的影像。

戈登·马塔-克拉克,《树舞》,1971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首先,我们总观的来看一下有关戈登·马塔-克拉克的影像历史。马塔-克拉克的首部影片名称为《树舞》(1971年,纽约州)。而他的最后一部影片为《巴洛克办公室》(1977年,比利时安特卫普),这部影片在他去世后才完成。除此之外,他至少还创作了19部其他影片。在这些影片中,有些可以看出只有他和一些朋友的身影,而也有一些影片则需要更为复杂的制作,比如下面会提到的《时钟淋浴》(Clockshower),它的制作拍摄就比看上去要复杂得多。

戈登·马塔-克拉克,《时钟淋浴》(Clockshower),1974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部影片由他的好朋友和策展人Alanna Heiss制作。最初马塔-克拉克计划在一栋13层高的建筑上方的塔楼位置全裸洗澡。但遭到了周边办公室工作人员的投诉, 因此他穿上了一整套的极端天气装备服,并带上帽子穿上了靴子。Heiss在1980年接受采访时表示,“尽管当时我们获得了拍摄许可,但却不被允许裸体洗澡。”大部分的马塔-克拉克的影片很短,仅10-20分钟长,最长的一部影片为《唐人街偷窥者》(Chinatown Voyeur)(62分钟)。

戈登·马塔-克拉克,《唐人街偷窥者》(Chinatown Voyeur),1971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部影片的镜头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画面是曼哈顿下城区唐人街的一个公寓窗口的景观,渐渐天色暗下来,城市的灯光初起,在我看来这部影片是对安迪·沃霍尔的致敬。对戈登来说,他对影片的单一画面非常着迷,即为了观看而观看,在这段实况时间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不同的是,沃霍尔镜头下的帝国大厦是华丽和权利的愚蠢象征,而戈登却对老旧的水塔、破败的霓虹灯着迷。在沃霍尔看来,帝国大厦是无法被穿透的、纪念碑式的。而戈登眼中这些单调的经济公寓是他称为的“NON-UMENTS”,即多孔和脆弱的,充满了他曾描述的“生活的要点,生命的点滴” (points of life, dots of life)。

安迪·沃霍尔,《帝国大厦》,1964年。片来源于网络。
电影制作对马塔-克拉克是一个公共的行为。最明显的实际用途是记录他建筑切割的过程,也有他于街头的行为作品,以及在纽约和巴黎进行的一系列半违法的城市探索项目。这些影像也代表了1970年代曼哈顿城市艺术场景的时代精神,也是后极简主义场域特定表演、合作、装置的社会风潮的一部分,在那段时期,Robert Smithson,Joan Jonas以及Trisha Brown这些与马塔-克拉克熟知的艺术家都纷纷走出工作室,并占领后工业景观的活动场所来创造艺术。对他们来说,影片促进了一代人对摄影、电影和影像的迷恋,也成为了入侵和摧毁建造空间、城市空间以及社会空间的工具。除此之外,对马塔-克拉克而言,拍摄影像是用来“操纵”记忆的媒介。这里的“操纵”不是指“伪造”,而是“用手工作”,就如雕塑家捏造泥土,钢琴家控制琴键一样。转瞬即逝的姿态和变化的形态通过马塔-克拉克的影像不仅可以被捕捉和记录下来,甚至被延伸和重新排序。在事件发生后、建筑被摧毁后,作为观众的我们依然可以拥有并创造记忆。

戈登·马塔-克拉克在曼哈顿 FOOD restaurant拍摄,约1973年。片来源于网络。
马塔-克拉克对材料的转变循环非常着迷,跨越时间性和空间距离,以及超越不同的承载媒介。他热爱厨艺,不单单是因为他喜欢与朋友们聚餐庆祝,也因为他珍惜植物或者动物死后的过程,它们被切成小段,通过加热和“操作”,最终成为另一个身体的一部分。就如切割一样,马塔-克拉克的影像创作也成为了一种“烹饪”,原始的动态和画面可以被切割、混合并呈现给观众,观者因此也以某种方式成为行动和感知的一部分。马塔-克拉克的艺术也经常被理解为绘画实践。在《垃圾墙》和《杰克》(Jacks)这些艺术项目中,他利用收集来的垃圾于空间内创造形状,并重新设置成新的形态。他的一系列影片也可以看成是在空间绘画的媒介。甚至,为了绘出图像中的线条,他不得不用多日、甚至数周的时间,通过一把锯子和喷灯来切割木头和金属。戈登·马塔影像和摄影可以被理解为与“行走”这个动作有关;制作影像是一个提示或者说是引导他自己或观者在建筑中行走的托词。他曾经告诉策展人Judith Russie Kirshner,观看“切割cuts”的唯一方式就是将你的身体置于其中。

“你不得不行走。

你不得不通过在其中移动才能看见它们。

"You h**e to walk.

You h**e to see them by moving through them."

- GMC to Judith Russi Kirshner,1978

戈登·马塔-克拉克,《巴洛克办公室》,1978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影片是痕迹的集合,是非物质/物质遗留的线索。写作也同样如此。影像之于马塔-克拉克是写作的一种方式,通过这个方式,语言可以镌刻在世界的表面,或者宣读出来。在《分割》,《宾果》和《圆锥相交》中,通过影像的记录,文字成为通过时间呈现出来的可触的东西,或者是拥有重量的块状物。我们也可以将此称为马克-克拉克艺术中兼具物质性和诗意性“操控”的例证——通过操纵,物质性的东西转变成了诗学,而诗意性的对象也可以变为物质。举例来说,在《分割》这个影像中,他确保我们可以看见即将被切割的房屋的告示上写着“不可居住”。告示的意思是“你不能住在那”,因此他遵守了,他并没有住到那个房子里。当然他也违反了,他以另一种方式完全的占有了它。


戈登·马塔-克拉克,《分割》,1974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另一个画面是在马塔-克拉克用来切割的工具箱上写着品牌的名字“SAWZALL”。代表着这个工具可以切割一切,无论是木头、金属还是一幢房屋。就如“不可居住”告示一样,“可以切割一切”的承诺意味了有人会在无意间相信你的话。《分割》无声影片中另一个画面,即一段文字描述,这些文字是放在木板上的塑料字母,因此它们既是语言概念中的符号标志,也如房屋一样是可触物件的一部分。

在《宾果》中他也用同样的原理玩了一把文字游戏。同时,他对实际地点和非真实的虚拟摄影世界的关系开了一个玩笑。

戈登·马塔-克拉克,《宾果》,1974年。图片©戈登·马塔-克拉克遗产赠予。

起先我们以为我们正在看一个房屋的立面,突然间从镜头外一只手进入画面,并且在我们后来看出的静帧画面上画了一个九宫格。在照片上画画容易,在一幢实际的房子上切你画的形状则很难。但是无论如何,这两者其实都是一样的招数。

影像对马塔-克拉克而言是解码、再次利用消失的场景的方式,就如痕迹一样,是一种再现——当摧毁和消除发生之后,生命存在的一种方式,当建筑和身体不再,只有图像和名字依然保留下来。因此我们也可以理解影像对他来说,是这些符号性标志、疏离的形式,以及持续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幽灵所存在的空间(就如房屋一样)。

戈登·马塔-克拉克正在创作中。片来源于网络。

1978年马塔-克拉克在芝加哥创作《圆形》的时候,即他将去世的前几个月,在与策展人Judith的访谈中,他也谈及了记忆的身体性。

“我认为我们的身体是一个非常好的记忆装置。罗曼蒂克或者诗意,无论为何,都不如称之为记忆。我们试图鼓励将生命进一步扩延,我想,这就是记忆所能做到的。

“I think we are physically ***ery fine memory device. I think that romance, or poetry, whatever it might be—I think of it more as memory. Trying to encourage the inclusion of some sort of expanded being—I think, in fact, that that’s what memory is.”

- GMC to Judith Russi Kirshner, 1978

他喜欢将人的身体也比拟成照相机,一个“记忆装置”,因此影像中的分离和重新编码不单单是对应了摄影媒体,基本上和人的思考工作方式是一致的。

戈登·马塔-克拉克,《城市裂片》,1976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遗弃”和“不可接近”也是他喜欢的两个词语。“这两个词应用在孩子和任何年龄的人群身上可以起到警醒和修正的深刻作用,然而当应用在现代城市环境当中,则彰显出官僚主义和司法应用的模棱两可。他也曾写过这段话“在被遗弃的结构中工作成为了我对城市生活的关注,主要的连带结果是老旧建筑的新陈代谢。目前,在许多城市中心,空洞的和被忽略的结构成为了现代主义更新失效的重要文本警示。我们可以看到老旧建筑的“新陈代谢”,以及现代主义失败证明的“文本背景”,这就好似城市被演绎为能够进食的身体,也可以看成是可以被书写的文本。

登·马塔-克拉克,《巴黎地下》1977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而谈到“不可接近”,他和建筑历史学家Donald Wall在一个访谈中提到“我担心我刚错误地将不可接近指向了传统意义的范畴,实际上它更为错综复杂并具有迷惑性。我会在许多不同类型的场地徘徊,徜徉于标准范式终止之所,以及无法触及的无用虚空起始之处,虽然不容易到达,但它们就存在于那里或者于思想之中。因此我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来谈论不可接近性。我们需要记住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影像让无法到达的地点以及已经去世的人“可以接近”。“场地”、“行动”和“人”存在于思想中的此地,而事实上的此时此地只是一个阴影的存在,是无法到达的。我们从影像中接收到的是沉痛的、富有教义的、吸引人的虚无,是光影之间的思想和推论。


穿越建筑:戈登·马塔-克拉克的十年
策展人:马克·维格利
展陈顾问:李虎
时间:2019年11月7日—2020年2月16日
地点: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3楼

主办: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2019年11月7日至2020年2月16日,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举办展览“穿越建筑:戈登·马塔-克拉克的十年”。戈登·马塔-克拉克(1943-1978)是20世纪艺术史中的独特个案,他以建筑物为创作媒介,并因其“切割”实践和对“安那其建筑”的思辨而为世人所熟知。马塔-克拉克的创作起步于上世纪70年代早期的纽约SoHo区,他切割建筑,如同在空间中自由地绘画。他不仅在当时名声大噪,更持续影响着后世一代又一代的艺术家与建筑师。作为马塔-克拉克作品在中国首次大规模的呈现,本次展览以400余件绘画、摄影、影像及文献资料,追溯这位跨学科艺术家在1968至1978年间的独到思考与前卫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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