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刚、迈克尔·朱(Michael Joo),在“余波”中互为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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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脑回路 2019-11-27 11:33:44

来源:ARTSHARD艺术碎片  若琳


外滩三号沪申

余波 AFTERMATH

艺术家:高伟刚、迈克尔·朱(Michael Joo)

nrm curatorial 策划

2019.11.08-2020.01.08


正值当代艺术越来越趋于技术与数字化虚拟理论的进程中,中国艺术家高伟刚与美籍韩裔艺术家迈克尔·朱(Michael Joo)显然在上海外滩三号沪申“余波”中展开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径。二人从材料与物质状态的本质属性入手构建了这场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视觉体验。他们在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中所孕育出的作品偶然地具备了某种共通性,从作品内外相连的物质特征与所呈现的状态看,对视觉景观的认知与生命状态的思考在某一层面的“共鸣”,也许是造成这一结果的必然性之一。



"余波 AFTERMATH "展览现场,外滩三号沪申

理论家罗伊·阿斯科特曾在1964年发表于《剑桥观点》“变化的构成”一文中提及,“讨论一个人在做什么,而不是讨论艺术作品,为了解开环环相扣的创意活动所导致的结果都是一种有关行为的问题。这就需要融合艺术、科学和个性。也就促使了我们与一件作品间总体关系的思考。这一“总体关系”是了解高伟刚与迈克尔·朱作品的关键。“这个展览对于我非常重要的意义在于,我可以通过他(高伟刚)的作品对我自己的作品进行更深刻的理解。”高伟刚和迈克尔·朱在“余波”中互为本末。

艺术家:高伟刚

艺术家:迈克尔·朱(Michael Joo)


物的意义是由我们审视它的视角,及阐释它的话语关系所建构。高伟刚的作品呈现了一种现代景观中的“自然物”。《进化论》中如肉糜般的大理石被金属矛刺穿,让人联想到古罗马历史中的杀戮与残暴;当被静止于医学用品所属金属托盘,文本的叙事瞬间由简单趋向复杂,似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的贪婪。而被悬置于空间中的《第二次》,原本所属自在自然中的树枝,被嫁接上金属“枝干”后转化为“为我的自然”,是提醒人类进程中工业化的发展即将吞噬我们所生活的自在世界,还是表明这一实质即正在构建人类生活世界的本质。存在于他记忆中的风景《一万年》、《想你一万年》,由宏大且瞬间静止的海浪与LED光源并置,二者之间并无直接联系却好似一种存在主义“时空个体化”的叙述与证明。显然,在高伟刚这里,观看从视觉感知的碎片出发随后被这种看似简化的事实瞬间拉回,以此来完成整场场景体验。

高伟刚,《进化论》(细节),铁、木、大理石,尺寸可变,2019

高伟刚,《第二次》,木、不锈钢,尺寸可变,2019

高伟刚,左:《无罪之地》,布面油彩,300 x 400 cm,2018;

右:《一万年》,布面油彩、LED光源,200 x 200 cm,2017

高伟刚,《无罪之地》,布面油彩,300 x 400 cm,2018

迈克尔·朱于科学背景成长环境中长大,在后技术时代景观中持续探讨“材料”本身的属性,其作品在“表象”与“本质”中树立起了一种认知上的差异空间。《单呼吸转运》系列中废旧包装袋等材料的吹气塑形被浇铸以玻璃,由这一经验引出的道路,构建起了作品视觉表征的空间与时间。正如迈克尔·朱所说“每种材料反映了事物的一种状态,创作的过程从生成完成的图像到将它们破坏也体现出事物的不同状态”。他为此次展览在地创作的四幅作品《多样低质量恒星》是被有毒的硝酸银与油墨层层覆盖,可见性的材料经过了“不可见”的化学反应过程,正是这一“破坏”最终使作品完成。

"余波 AFTERMATH "展览现场,外滩三号沪申

迈克尔·朱,《单呼吸转运(前支)》,模制玻璃,23 x 20 x 52 cm,2019

迈克尔·朱,左:《语后(翻译)》,硝酸银画,198 x 150 x 5 cm,2019;
右:《语后(手语)》,硝酸银画,198 x 150 x 5 cm,2019

迈克尔·朱,《多样低质量恒星(康定路4)》,硝酸银画,160 x 120 x 5 cm,2019


通过拼接、组合、嫁接和装置等体现出来的批判策略,意味着这些材料可以充当重要的手段。材料自身的媒介属性与内在张力既是构成整场展览的实质,又是两位艺术家诠释自我的证明。这也是之所以,当观者走入展厅,熟悉与陌生两种对立的情绪共同发生作用。诚如高伟刚所言“现代社会并非因为拥有科技与技术而变得比原始社会更加乐观,悲观无时无刻不在。”艺术家从材料本身的物质状态入手,探索、挖掘、深化其原始属性背后的美学意义与物之观念。然而材料本身又给予艺术家与观者向外观看的隐喻,比如高伟刚与迈克尔·朱作品中那些遮蔽与镜面。艺术在于材料,还有人们身处的世界。(撰文/若琳)

高伟刚,《想你一万年》,布面油彩、LED光源,220 x 180 cm,2018

迈克尔·朱,《卷杀(韧皮部)》,硝酸银和油墨画,335.3 x 243.8 cm,2016


艺术碎片 对话 高伟刚 & 迈克尔·朱


左:高伟刚、右:迈克尔·朱

Q:

展览“余波”比较有意思的是两位艺术家在工作方式上有很大的不同,一位(高伟刚)在创作中,不论是在材料上、包括作品最后呈现的形态都是在规避一种复杂性,但是另一位(迈克尔·朱),在材料、形式上都是带有“复杂性”的,包括跨学科工作,所以两位艺术家如何看待各自的工作方式?


高伟刚:

如果现有的物质能实现我的表达,我不会对它有很大的改动,但是我可能会寻找到另外一种物质能够让两者之间形成一种对照关系,以此来形成一种阐释。我喜欢用第一层的推论来完成一个相对简单的转译。我喜欢简单的事物,它们反而能带给人更多可能。艺术家可能有这么几种:有人用复杂的方法阐述复杂的概念;有人用复杂的方法阐述一个简单的概念;还有人用简单的方法阐述简单的概念,我喜欢最后一种。我希望有一个比较容易的沟通。


高伟刚,《宽容战胜恐惧》,铁,H: 221 cm、Foundation: Φ 60 cm,2018


迈克尔·朱:

一方面来说,科学规律是关于物质的,但是艺术不同,艺术不会太过强调物质。我认为在艺术表达中,材料比事物的规律更被看重。在我的创作中,我并不认为所呈现的作品是复杂的。我的创作中有一些无可避免的实践机械性上、物理性上、材料上的过程,它们是事实性的、遵循事物的自然规律产生。我喜欢遵循自然规律创作的过程,这些创作是在反映基础层面的事实,是在长线系统性的规律中我总结出的一些需要被人们看到的切面,相对复杂的是事物整体的规律。

迈克尔·朱,前:《侦查》、碳化的橡木和灵芝状蘑菇、玻璃、钢丝,2017;
后:卷杀 (韧皮部)、硝酸银和油墨画,335.3 x 243.8 cm,2016


Q:

高伟刚的作品一直是在呈现某种景观化,但迈克尔·朱在此次上海创作的绘画反而把景观化的、图像的内容抹掉了,这里面两位的思考是什么?


高伟刚:

曾经有人问我,艺术对我来说有什么作用?我先说艺术对我之外的人有什么作用,我希望搭建一个场景,搭建一个虚拟的结构,这个虚拟结构或场景甚至是为了反观我们真实的处境,我希望找到这两者之间的不同、矛盾,荒谬的地方,并呈现出来,让人们能感受到。那对于我自身来说,更多还是跟自己的需求有关,比如作品《谁 哪儿 为什么》,虚拟了一个走失在太空的旅行者,它能提供另一种视角或者说站在一个更大跨度的位置来看,作为一个人的认知。我现阶段在做的不会是一些关于情绪上的细节,我考虑我现在做的是不是能够表达四十多年来的生活、思考和世界观,能够更加客观地看待自己。

高伟刚,《谁 哪儿 为什么》,综合材料,尺寸可变,2019


迈克尔·朱:

这次作品的图像是取自本地的材料,每种材料反映了事物的一种状态,而创作的过程从生成、完成图像到将它们破坏也体现出事物的不同状态:比如说废旧的建筑材料就是处在材料被拆除和应该被循环利用的状态之间。就像这次展览的名称“余波”,也是体现了事物的一种状态,而事物的状态转换中凝结了时间。这些材料体现了物体本身处于某种状态的时候给人的印象,所以说即使作品是以抽象的形式呈现的,但这些抽象性总是来源于具象的、事实存在的事物。

迈克尔·朱,《多样低质量恒星(康定路1)》,硝酸银画,160 x 120 x 5 cm,2019

迈克尔·朱,《多样低质量恒星(康定路2)》,硝酸银画,160 x 120 x 5 cm,2019


取材的过程与其说是浪漫的,不如说是危险的,我们得到的是事物的一个截面。这些作品的创作过程毫无疑问是科学性的,但是作品本身表现出的是对于这种科学原理的抽象表达。在此次创作的四幅作品中,很多材料是取自公共场所,比如说建筑物料、打包材料等等都反映了人类活动的范围


作品从材料上展示了人类生活和记忆的沉淀,这些材料显示了人类活动的痕迹,但是我们不知道它们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它们要到哪儿去。这组作品的创作过程运用到了摄影中的化学原料硝酸银,硝酸银本身是具有毒性的,这也影射了照片本身也是有毒的,图像不一定准确反映真实的事件。


Q:

关于材料,一位艺术家(高伟刚)喜欢用亮的、镜面的、对视觉有直接刺激的材料,另一位(迈克尔·朱)使用的材料则是需要类似“炼金术”过程,两位艺术家对材料的理解是什么样的?迈克尔在做作品的过程中,“炼金术”的过程中是有一个很长的时间,那么这里的时间性在你的作品中意味着什么?


高伟刚:

我喜欢镜面,它可以让人检视自己。它也是一个比喻,我们希望通过镜子代替我们的眼睛看到内心。我们在看镜面时,实际上看的是镜子提供的图像而不是它本身,它是隐形的。

高伟刚,《第二次》(细节),木、不锈钢,尺寸可变,2019

高伟刚,《万神殿190909》,布面综合材料,150 x 120 x 10 cm,2019


迈克尔·朱:

我的创作过程是很透明的,创作过程本身的可视化程度很高,并且在为自己发声。在创作中的化学反应其中的规律可以让人看到想要的成果。其实作品完成的过程,就是材料创作和艺术概念进行结合的时间,在宏观角度看是相对很短的,但是材料本身形成的过程很长,我希望在艺术实践中通过结合这两者呈现完整的时间性。我最近着手使用的是化石作为创作材料,化石本身有着超过五百万年的时间,作品的时间性可以关联到这个材料自己的历史,如果观众可以在上面吃饭、睡觉,这种体验能对这种材料的时间性进行更深刻的体验。


同时化学反应的时间是不可见的。一种观察方式是我们在其中什么都看不到,另一种观察方式让我们从中除了材料本身看到其他一切东西。我对银和镜面材料也很感兴趣,银本身是很难被注意的,因为银反射着周遭事物。这种不可见性增加了材料自身的不可见,但同时增加了其他事物的可见性,镜面里有我们所有不能触碰的东西。

迈克尔·朱,《同盟》,高硼硅玻璃、硝酸银、清漆,99 x 85 x 88 cm,2012


Q:

二位艺术家是怎么评价对方?包括怎么看待在这样一个展览中作品之间的对话?


高伟刚:

我在三年前就知道迈克尔,我特别喜欢他的作品,在我的理解框架里面,我觉得我们的作品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我有很多作品的方案,发现迈克尔已经实现了,我特别有兴趣去进一步了解他,而且我听说他是纽约最帅的艺术家(笑)。对我来说,我特别希望能与这样的艺术家做展览,两个人的展览其实非常难做,有时候会互相影响,但我跟迈克尔的作品放在一起,他的那一部分对我来说像一面镜子,能让我看到另一个自己。


高伟刚,《本生》,综合材料,98 x 68 x 78 cm,2018


迈克尔·朱:

“余波”这个展览对于我非常重要的意义在于,我可以通过他(高伟刚)的作品对我自己的作品进行更深刻的理解。有的时候我看到一件作品会觉得这像一个句子,一个艺术家来开头,由另外一个艺术家写到结尾。宏观上来讲,我们从非常相近的艺术体验上走到一起,虽然材料上、表现手法上、概念上有不同,但是我们的核心主题是相同的。


昨天我在开幕前参观展厅的时候,我对这个展览和这个地点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个展厅虽然是展示我们两个的作品,但是也像一个星球,让我们的作品在这里发生和相遇。这个展厅中的每个点不是孤立的,而是结合了时间、空间、作品一起,以融合的形态呈现的。这是一个非常适合我做微小的、谦卑的艺术尝试的地方。


"余波 AFTERMATH "展览现场,外滩三号沪申


Q:

作为一位美藉韩裔的艺术家(迈克尔·朱),文化身份对作品的影响有多大?


迈克尔·朱:

对于我来说,我的文化身份不仅是一种我之所以是我的来源,也是我创作的一种材料。但是文化身份是一种我相对可控的材料,人们有自己的、对于某种身份的刻板印象,我觉得就连个人经历也可以是艺术家创作的一种材料,这些补充了我之前想要把能量转化为数字,经历转化为材料的局限,我认为文化身份是一种复杂的、深层的人类关系。


流行文化、科学等等在我的个人经历和文化背景中都有涉及,也许现在我的作品中并不是很明显的体现,但是他们融合在我的个人经历里整体地投射在作品中。

迈克尔·朱,《访问/拒绝》,不锈钢、聚氨酯塑料、颜料、滑石粉、细绳,100 x 180 x 50 cm ( 可变的 variable),2019

迈克尔·朱,《同步偏差(堆叠的雪橇2)》,铸造玻璃,15.2 x 95.3 x 121.9 cm,14 x 96.5 x 121.9 cm,2017

迈克尔·朱,《同步偏差(鞍马1)》,铸造玻璃,66 x 121.9 x 45.7 cm,2017


Q:

在转入艺术院校前是你是学生物学,在你的工作中,是科学家的思考方式多一些还是艺术家的思考方式更多?


迈克尔·朱:

我出身在科学家的家庭,我父母都是科学家,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带我去实验室,所以很小我就接触到很多危险的实验用品——玻璃、火、化学试剂等等。同时我的父亲也在牧场工作,所以一方面我接触到一些动物粪便之类很天然很脏的东西,另一方面我又接触到了实验室的无菌环境,我在这样结合的环境中长大,我就是我的科学背景。科学给了我一种无可避免的确定性,知道物质存在即存在,同时艺术又让我觉得充满不确定性、灵活性与可能性,结合两种思维,我觉得科学和艺术的背景让我在创作中更加辩证。

迈克尔·朱,《碳化 1 (滴落/吸收)》,碳化灵芝状蘑菇、木板、钢铁,35 x 26 x 27 cm,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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