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ARTSHARD艺术碎片 劉元博
木板,土,丙烯,65×65.2×2cm,摄影:村田冬实,2016
艺术碎片 对话 浅井裕介
Q:
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作品的时候,首先被如此大面积的绘画震撼到了,这种震撼感不亚于中国古代壁画。但两者却着实不同,它又似乎有一种部落的原始感,这与你使用的材料以及你的个人经历是否有关呢?
浅井裕介:
当我在进行绘画的时候,我时常会想到“美术”一词诞生之前,人们就已经在尝试描绘图案这一事实。而几千、几万年前与人类古代历史文化脉络紧密相连的壁画文化,对人类来说是一种“不会消失”的重要表达方式。
我在绘画的时候有意识地在思考人类的开始以及人类的终结。我的判断标准是我所画的内容是否能够传达给几万年前以及几千年后同样在绘画的这些人。而同时,这些绘画也一定会传达给当代的人们。
Q:
这些作品不只局限于垂直墙面,于天顶与地面都不断延伸开来,天顶画会让我们联想到西方以宗教题材为主的教堂内绘画,那么你的作品与宗教是否也有某种联系?
浅井裕介:
在我的作品中有很多比如苍天的古树、巨石、山川、天空、星辰、日月的形象,我认为人们产生向上抬头观看这一行为,是出于对某件事物有敬畏之心或者尊重的想法。而抬头看着某件事物进行祈祷,是人类自古以来对诸如星辰或者自然产生的行为。
而在作品《大地从天而降》中,我将原本被我们踩在脚下不曾注意的泥土反其道而行之,让人们抬头来再次审视它,并重拾对大自然的信仰以及对脚下细小生命的怜悯、慈悲之心。
浅井裕介,《大地从天而降》
浅井裕介,《大地从天而降》局部
Q:
你怎样看待你的身份?艺术家?创造者?或者其他?
浅井裕介:
我认为我只是一个画画的人,我一直坚信通过绘画,真的可以传达出某些东西。
浅井裕介作品
浅井裕介作品
Q:
由于你经常使用的材料是泥土、灰尘,相较于颜料,它可能更不易于保存,也就是说你的创作会随时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掉。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你怎样看待这个问题?是否在一定程度上在暗示一种艺术家在市场或者是环境中的无力感?
浅井裕介:
保存并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认为更重要的是自由地、保持开放的心态去感受眼前的事物。
“创作=保留”,我觉得这是一个不必要的概念,如果美丽的烟花永远残留在天空中的话,就会让人觉得厌烦,也折损了其美丽的程度。
但即便烟花一瞬间就会消失,我们依然会对制作烟花的烟火师进行相应的评价。烟花会消失,但它在看到美丽烟火的人们心中却是不会消失的。虽然我的这些绘画可能会消失,这的确是一件让人觉得有点伤心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反而激励我加倍提高作品的价值。并且我想我们已经进入到一个需要对事物的价值进行重新思考的时期了。
Q:
除了作品本身的消耗,你的创作过程中大量的身体消耗,以及对于每一个参与的志愿者的消耗,这样的创作是否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对于你的作品来说消耗是否也属于其中一个必要过程?对于你自身来说,以及对于作品来说,这种消耗各自意味着什么?
浅井裕介:
轻松、玩乐的心态一定不会催生出真正好的东西。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可以通过电脑计算大量生产图像的世界。而在这样的环境中,持续地以一种有些过度的努力、看似好像无用的重复却可以唤起人们的初心。虽然在工作的过程中,肉体以及精神上的消耗都是巨大的,但当美好的作品诞生的时候,就像是对我们努力工作所进行的奖励一般,而我的作品是与众多志愿者一同共有的,他们让我在每次的创作中都学习到很多不同的东西。这与攀登一座完全未知的山脉是相同的。
Q:
你所创作的形象的身体形态大多都是流线型,很少使用生硬的直线条,在你的脑海中,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浅井裕介:
我对圆形、球形、以及旋转、循环这样的运动或者说周期性地反复循环很感兴趣。
地球是不停旋转的;血液在人体中也是不停循环的;植物当中的常青藤也是以盘旋的姿态进行生长的,我绘画中的所有原型就存在于这些美丽的循环当中。
Q:
近几年,你参加过很多大地艺术节,在自然环境中创作,那你认为,对于绘画来说,在自然环境中或者是墙面这种大范围的空间中与在画布上的创作,两种不同空间对于绘画的界限在哪里?
浅井裕介:
我认为,无论在任何环境中所进行的创作,都不需要被界限所束缚,自由地去创作是非常重要的。我想很多人也曾遇到这样的问题,为了不受画布限制更为自由地绘画,就会不断地涂抹或者重新绘制,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困难,因为很难决定怎样绘制是更好的。而在更为广阔的空间中绘画的时候,会与当地的人们一同前进,我在与他们的交流中获取有用的反馈,这让创作中因为局限在个人的眼光中所产生的迷惑变少了,但这种创作却又面临着身体上的巨大的劳累。
浅井裕介在日本石卷牡鹿半岛的创作
Q:
在不同的城市所进行的创作,除了使用当地的材料之外,会将整座城市所带给你的氛围、特点也呈现在作品中吗?
浅井裕介:
为了让当地的人产生同感,这一点在创作中确实会有所考虑,但是我更加关注人类的历史,人类的价值观等更为深刻的部分。如果因为来到上海就画一个东方明珠的话,那就太虚伪了。并且,我对这片土地原本所有的那些东西更为着迷。每一天我都对陌生的土地感到好奇,也让每次创作变得不同。而在上海的创作,首先因为对方要求我创作一幅可以长期保留下来的作品,也就意味着泥土可能行不通。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生活着众多的人口,这让绘画所使用的材料与乡村是完全不同的。但使用比人类寿命短暂的事物来进行创作,并且拉近人们与艺术的距离的初衷却是不变的。泥土与这次使用的运用于道路上的白线(荧光漆),都不是绘画中会使用的材料,我将它们从原本的角色中释放出来,运用在绘画中,这一点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Q:
在城市的创作与在乡村的创作,有什么不同的吗?
浅井裕介:
我经常在城市与乡间这两种不同的环境中创作,但能够同时适用于两者的作品却很少。在城市的创作中,前来帮忙的志愿者很多,创作时间更为短暂。乡村的志愿者们则会与我更加长时间地相处在一起。尽管接触的时间长短不同,有一件事情却是从不例外的,那就是每每被作品所惊讶以及兴奋的都是我。而在城市当中的创作则让我更想要强调人与自然的关系,因为即便身处现代化的大都市,自然的规律与法则也是确实存在的,因此让我更想要将这种关系凝聚在作品中。
反而在乡村的创作多是在风景优美的自然环境中的,我想更为单纯地进行创作,让作品能够与环境柔和地融为一体。
浅井裕介,《城市的野生》,2019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布展现场,图片由作者拍摄
浅井裕介,《城市的野生》,2019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布展现场,图片由作者拍摄
2019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SUSAS)位于杨树浦路468号的主展馆片区将持续展出⾄11⽉30⽇,期间杨浦滨江5.5公⾥岸线上的公共艺术作品将陆续公开,并将永久留存。
图片资料致谢艺术家、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武隆懒坝大地艺术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