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东:突破伪装,才能回到真实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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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聚光灯 2019-07-04 10:41:37

来源:ARTSHARD艺术碎片  丁博


艺术家杨福东


复星艺术中心

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

2019.6.22-8.18


艺术家:杨福东


它是如此真实

一个遥远而亲切的世界


燥热的空气里

有人在轻声吟唱

然而它

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任凭风儿

带走了它的过去


一切都是那麼相像

有如梦里

轻轻的推门而进

或站在原地


——杨福东 ,2013


2019年6月21日,杨福东的最新个展“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在复星艺术中心开幕。本次展览是杨福东首件在海外创作完成的多屏影像装置——“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的国内首展,该作品受沙迦艺术基金会委约创作,并曾于第11届沙迦双年展展出。这也是继2016年复星艺术中心开幕展“20”后,杨福东再次为复星带来极具个人风格的电影及录像装置作品。


影像装置“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于沙迦拍摄了当地的日常生活与人(单色),而另一部分拍摄于西班牙格拉纳达(彩色),呈现了其受阿拉伯文化影响的建筑。本次在复星艺术中心展出的是杨福东在沙迦拍摄的8屏影像装置。艺术家脱离了自己熟悉的创作语境,用镜头探讨了人类在面对不同文化的碰撞,试图去探索和认知时一瞬间的心理状态。


以下是我们针对杨福东的影像装置“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展开的深入访谈。


艺术碎片 对话 杨福东



杨福东,“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展览现场

复星艺术中心,2019

图片由复星艺术中心提供

采访/丁博

Q:

我们知道你这次展出的作品《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是2013年沙迦双年展的一件委约创作的作品,可以跟我们聊聊当时你和策展人是怎么沟通的么?


杨福东:

当时策展人长谷川祐子邀请我参加展览的时候,就在跟我商量是不是可以在当地做一件作品。她希望我可以去那里走一走、看一看。她也向我推荐了格拉纳达的阿尔罕布拉宫,因为虽然这两个地方都受到了阿拉伯文化的影响,但感觉却很不一样,两者也许会产生一些碰撞。在沙迦,宗教信仰的力量感是很震撼的,有很多生活的质感和状态是很纯粹的,虽然有很多的所谓“限制”,但是我觉得他们的精神是很纯粹的,所以也选择使用了比较纯粹的黑白。而在另一边,阿尔罕布拉宫现在基本是一座空城。它有另一种纯粹,表现出一种很松散的质感,但同时也保留了作为精气神的骨架和结构。我希望这件作品所带来的质感能有点像时间凝固的人和物你很难说那些人和动物是动态的,而那些沙漠和景致就是静态的。我希望这件作品能给观众带来某种气息,让每个人去编织这种质感。



杨福东,轻轻的推门而进, 或站在原地

影像截帧,2013

图片由艺术家和香格纳画廊(上海/北京/新加坡)提供,版权归艺术家所有


Q:

在创作的过程中,沙迦给你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杨福东:

在沙迦,人们每天都要进行五次祷告,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信仰生活的常态。有一次,在拍摄的间隙,刚好碰上了他们祷告的时间。我们看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拿出毯子开始祷告。不管是在大街上还是桥底下,人们集结成一个个“方阵”,面朝麦加方向,席地而坐。你可以想象一下,数以万计的人们同时在做这一件事的情景。此外,沙迦的清真寺数量很多,里面给人的感觉也是非常纯净的。这里还有一件令人印象颇为深刻的小事:当时我们团队因为要进入寺庙拍摄,同样按照规矩在门口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当看到有那么多人之后,就总担心自己的鞋子会不会丢了。但是实际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们的教义也是禁止偷盗的。

杨福东,“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展览现场

复星艺术中心,2019


Q:

这件作品应该算是你第一次完全在海外进行拍摄的作品,整个工作的状况是什么样的?


杨福东:

我们一般都是小团队在一起工作,这样移动起来比较方便,也可以及时记录。主办方为我们提供了一辆面包车和向导,所以在日常工作方面可以说是非常顺畅的。沙迦这里的拍摄大概持续了二十天,在西班牙则是十天以内。


Q:

我们可以看到这件作品的素材数量是很多的,而沙迦对你来说,也算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地方,当时是如何挑选拍摄的场景和对象的呢?


杨福东:

在拍摄的时候,一方面依靠的是直觉,另一方面也要相信缘分。因为对你来说,这一切都是新的、陌生的,但是你知道,只要你走出门,朝着一个方向开,你就会有所发现。比如我们想要拍摄海边、港口、有骆驼的沙漠,一开始可能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再结合向导的意见,基本就可以把拍摄地确定下来,但对于当地实际的情况,只有在真的到达之后才会知道。换句话说,就是在前期以你的想象去准备,但现场发生的很多东西——拍什么或者怎么拍——都是即兴的。另外,这种纪实性的拍摄,也一定要尊重当地的风土人情。我们曾发现过一个很壮观的地方,但是那里的气场会让你感觉到它可能是一块墓地,当时也有一位老人情绪激动地让我们停止拍摄,可能是不希望墓地被打扰。所以这些都是在拍摄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杨福东,“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展览现场

复星艺术中心,2019


Q:

作品介绍里的那首诗让我想到了面对陌生文化时的那种踟蹰,但诗中透露出的似乎不是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反而有种坦然。你是如何看待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


杨福东:

这首诗就是自己当时的心理写照,其实是很直白的,但是里面还是有一个可以让别人共同去感受的情境:站在沙迦的土地上,沙漠中有些热浪袭来,你确定那里有一扇无形的门,那么你是进去还是不进去?而其实拍摄的状态也面临类似的选择。另外,诗歌带来的感觉更像是某种永恒的东西。因为有些文字是只能被阅读的,但诗歌不单可以被阅读,也可以被想象;而这恰恰也呼应了我们面对一个未知的、陌生的世界时的处境与心态。


Q:

说到对不同文化的想象,在对作品素材(有些可能来自机缘巧合)进行编织的时候,你如何解读这些材料所代表的含义?它们可能会传达怎样的信息?


杨福东:

有这么一个比喻:一个背包客来到某个未知的世界,看到了很多,也有很多体会,但他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可能都变成了寄给爱人的一张明信片。很多时候,我们没有办法真的把千言万语都写出来,但这是可以被感受到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所谓“意会”,其实是很强大的东西。所以那张照片其实凝结了千言万语,你怎么去想象都行。


杨福东,轻轻的推门而进, 或站在原地

影像截帧,2013

图片由艺术家和香格纳画廊(上海/北京/新加坡)提供,版权归艺术家所有


Q:

对于不太了解沙迦的观众来说,这件作品会不会或多或少成为了某种代表性的东西?


杨福东:

这就是那时那刻的真实存在,只是被你恰巧拍到而已。而把这些东西呈现给大家的时候,就不再是那时那刻,而变成了对那个地方、对每个人心里的想象的呼唤。所以观众就是第二个导演,可以根据自己的取舍和判断,在脑海中重新剪辑一部新的影片。所以我觉得,艺术家不需要过度地去进行解读和判断,顺其自然就好。


Q:

但是回过头来讲,许多文化间的冲突与不理解有时恰恰是因为我们太依赖图像和视觉。从看到到进入,其实是需要一个沟通和解读的过程的。作为一名艺术家,你会希望在这个沟通和解读的过程中担当什么角色么?你会如何看待和突破图像的这种表面性?我们有没有可能透过图像,进入到一种比较深层的交流?


杨福东:

简单来说,不同的文化其实是来自不同地方的生活,而这种不同的生活总是需要独立地思考和独立地判断。如此观之,你就不能总是以自己的态度去理解和判断别人的生活。这就涉及所谓“宽容”的概念,也即如何站在别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而不是固守自己的原有的视角。我们已经习惯了自己了解自己,并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去了解别人,所以有些时候你可能不喜欢一位艺术家,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接触到他、不了解他的背景,所以就擦肩而过了。因为不了解而擦肩而过,有时不能简单地归类为文化冲突。


杨福东,“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展览现场

复星艺术中心,2019


Q:

你这件作品的声音除了现场实录的声音之外,还找了中国的作曲家来进行合作,并使用了京胡这样的中国传统乐器,可以聊聊你对作品声音部分的构想么?


杨福东:

这次音乐的创作者是我合作多年的作曲家金望,我们当时曾讨论过是否应该用一些类似阿拉伯音乐质感的声音,以及是应该顺着影片使用当地的音乐还是用一些异质的乐器。比如说京胡其实是中国的民族乐器,但是它也可以营造既带异域风情又有中国质感的声音。京胡在西班牙那部分中的使用会更加明确,其实也算是一种实验。而在此次展出的作品中,除了看到的八个屏幕,还有第九轨上的全场声音频。而我把所有的现场声视作八个不同位置、不同音色的乐器,与第九轨的音频交织在一起。


Q:

不少人会觉得您现在的作品已经形成了某种“杨福东风格”,包括视觉上很多电影感的镜头,您怎么看自己这种风格上的发展?


杨福东:

我觉得和以前会有一点点变化。以前是用感觉去做一些东西,但现在我更希望把我的所思所想呈现出来。这种所思所想可能有视觉方面的,也包括创作方面,或者是生活态度、审美趣味。我觉得这会比以前更宽容也更明确,而不单单只是一个感觉。我会希望自己是一个生活的思考者,但又不拘泥于自己擅长或特有的形式和方式。我的希望是能往前走。

杨福东,“轻轻的推门而进,或站在原地”展览现场

复星艺术中心,2019


Q:

现在的作品,在视觉包括制作方面感觉都要更加精致,这种精致可以包容很多东西,它会影响更加尖锐的表达么?


杨福东:

精致感到底是好是坏?我觉得在创作上其实是各有利弊的,如果真的用好了精致感,在某些地方是可以做到升华的,但这需要努力。以前有一个展览叫“惰性与伪装”,这个题目其实就可以来回应这种“精致”:你偷懒可以用精致来修饰,包括你思想的懒惰也可以用它来修饰。这里存在一个界限,思维的惰性会导致精致有余,但感性不足。但是精致完全有可能成为理性之后的感性,那样才会更有厚度。但是这很难做到,我们只能尽量往前走。这也就是艺术家自己需要跟自己较劲的地方。回过头想,当时用很少的钱来做作品的时候,确实很自由,但也有力不从心,有些状态是达不到的。但另一方面,当艺术家到达一定状态后,做自我创作的衍生品是很容易的;而影像可能在这方面更具有混淆性。所以归根结底,这是一个如何传达你想要的状态的问题。认真地对待生活,不能虚度青春。突破伪装,才能回到真实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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