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子高速公路上加速前进
发起人:愣头青  回复数:0   浏览数:1889   最后更新:2019/06/19 10:37:18 by 愣头青
[楼主] 愣头青 2019-06-19 10:37:18

来源:ArtAsiaPacific  文:TOBIAS BERGER


白南准,《电子高速公路》,1993年,四十七频道录像装置,尺寸可变。所有照片均为1993年第四十五届威尼斯双年展德国馆现场照,由Mark Patsfall拍摄,Carl Solway画廊提供。


在(艺术)世界曾经有一段时间──也不是很久以前,只是当地理距离仍然是一件大事,而不同国家、人民和文化仍然充满「异国」感的时候。曾经在这段时间,你无法轻易地在早上查看Instagram的时候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随机出现在手机画面上。


回顾白南准在1993年威尼斯双年展德国馆的展览,人们会对这个全球化前的艺术世界感到忧鬱,因为在当时超级电子新世代的大部分内容仍然只是一个猜测。白南准的展览因其展示的内容而非常重要──这是一场大型的全球化多媒体奇观──因为一个「非德国」艺术家竟然代表德国出展在这些历史悠久的建筑当中。1993年德国馆的委员Klaus Bussmann称白南准为Ehren-Gast-Arbeiter──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一位「值得尊敬的外国工作人员」。白南准把展览名为「电子高速公路‘威尼斯→_乌兰巴托’」,而这是多麽强烈的一次数码体验。


但在到达这条通往艺术和科技未来的高速公路之前,我们不得不先回顾过去。首先,德国馆历史悠久;它在1938年于纳粹政权的指导下完全翻新。建筑师Ernst Haiger使用了许多在希特勒统治期间(1933-45)建造或规划的官方建筑物中广泛使用的纳粹美学原则。除了增加新古典主义外观,以及提升和扩大建筑群外,一个全大写的德国古拉丁文名字「GERMANIA」安装在横楣上,而镶木地板则用精细鑽孔的白色大理石代替。

白南准,《马可波罗》,1993年,大众汽车车身、冰箱、旧电视机箱、霓虹灯,三个金属电视柜、鲜花、六台Quasar电视机、镭射影碟播放机和镭射影碟上的白南准录像节目,尺寸可变。


如果你在1993年进入德国馆,就可以看到被邀请与白南准一起展出的艺术家汉斯・哈克(Hans Haacke)的作品。哈克以其针对展出机构的、带有政治和社会评论的作品而闻名;这次他完全拆除了德国馆大厅的白色大理石地板,将其变成了一堆小碎石堆。对于许多观众而言,这个房间重现了Caspar David Friedrich极为凄美的画作《The Sea of Ice》(1823-24)中的浮冰。然后哈克从牆面上取下了「GERMANIA」的字母,并将它们安装在主厅破碎的大理石地板上方的牆上。这是一个强烈的政治和艺术声明,批评了他所展示的展馆代表的国家;可以说他不仅挑战了德国国家历史,更是挑战了威尼斯双年展以国家为代表的整个想法。


当时,德国联邦外交部的一个艺术委员会任命了一位曾连续负责两个双年展的策展人,而他可以自由选择展馆的艺术家。1993年,委员Klaus Bussmann 处于一个相当舒适的位置──他在1990年第四十四届双年展已经因广受欢迎的德国馆而获得了高度讚扬;当年他选择了概念摄影师Bernd和Hilla Becher夫妇以及雕塑家Reinhard Mucha,而Bechers夫妇的作品甚至被授予了国际性的金狮奖。


第四十五届展期顺延了一年到1993年,以配合威尼斯双年展一百週年。虽然也有些人说这是为了获得更多准备时间的一个好藉口──这要考虑到当时双年展的筹办方式实在相当混乱──毕竟在当时世界问题的重要性可远远超过双年展的週期。欧洲政治动盪不安。分裂西德和东德的柏林围牆在1989年末倒塌;苏联帝国崩溃了、而前苏联的国家则重组成一个拥有全新结构的伙伴关係和联合体;这些事件重新绘製了欧洲版图。

白南准,《Tangun as Scythian King》,1993年,焊接钢框架、旧电视底盘、显像管、霓虹灯、大型黄铜信箱、带扬声器的金属杆,尺寸可变。


有鉴于柏林围牆意想不到的倒塌,德国于1990年十月正式统一;而人们可能期望德国人会在1993年选择第四十五届双年展以庆祝这件事。比方说,选择一位来自前西德的艺术家,和另一位来自前东德的艺术家。的确有政府官员敦促Bussmann这样做,但这位策展人却有他自己的计划。


Bussmann的确选择了一位来自西边的艺术家,但却是「远西」──出生于德国的汉斯・哈克自六十年代以来一直在纽约生活和教导学生。Bussmann亦选择了一位生于「远东」的艺术家与他一起出展:出生于韩国的白南准,他也曾居住在纽约,但在六十年代曾在德国居住和展出;并且仍然在著名的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任教──只是他众所周知的经常缺席。白南准是第一批真正的全球艺术家之一。出生于日据时期的韩国,在韩国和香港上学,在日本和德国学习艺术,然后在六十年代初定居在国际大都会纽约,最后再于八十年代重新回到他的家乡韩国。


Bussman知道,在著名的威尼斯双年展中选择一位名义上的韩裔美籍艺术家来代表德国绝对不会令柏林的官员先生们满意,因此他在通知德国政府前就先告知媒体他决定邀请白南准。这是一个大胆而聪明的举动,因为Bussmann非常清楚,在那时候「德国艺术家」应该是拥有德国血统的。回想起来,邀请白南准代表德国的行为与哈克的明确批评一样具有颠覆性,即德国人没有正确处理该国可怕的历史,这一指控在九十年代得到大量讨论。关于德国艺术实际上是甚麽;或者就此而言,如何界定「德国」本身,仍然是一个关于国籍、身份和移民的具高度争议性的当代问题。

白南准,《Tangun as Scythian King》(细节图),1993年,焊接钢框架、旧电视底盘、显像管、霓虹灯、大型黄铜信箱、带扬声器的金属杆,尺寸可变。


对于1993年参观德国馆的游客来说,在主展厅消化了哈克极简但议题较重的装置后,他们必需再次由同一扇门离开展馆。要查看白南准的作品,他们不得穿过花园,以便参观其中一个侧翼;然后再离开侧翼两个较小的房间,并走到另一侧的另外两个小房间。哈克的装置和白南准的四个侧房之间的直接通道被明智地关闭了,因为这可能会严重影响观众对哈克作品的观赏过程──毕竟白南准相当的务实,而他的作品溢出的极具破坏性的声音也会为观众带来更多挑战。


白南准的两个装置,一个象徵了东方而另一个则象徵西方,分别装置在建筑的两翼,是由超过四十八个三光投影仪和五百多个电视萤幕组成的巨型作品。在展馆的「东方」侧翼展览中,白南准展示了他自己的历史,主要是关于他的长期合作者Charlotte Moorman ──这位「缪斯女神」在两年前经历和癌症的长期抗争后死亡。而代表「西方」的右翼则是另一份装置作品《Sistine Chapel before Restoration》(1993),在七米高的展馆牆上有多个叠加的投影,给人一种完全是矫枉过正的感觉。无论是哪一瞬间人们都无法掌握那无数的影像,製造出一种完全的视觉淹没感。


以前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装置──这是我们作为未来电子高速公路上的旅行者所体验到的信息过载的视觉化作品。装置中的影像包括了音乐家David Bowie和舞蹈团La La La Human Steps,旁边是John Cage、Joseph Beuys;以及其他在艺术、电影、音乐和舞蹈方面的名人,如Jonas Mekas、Alvin Ailey、Philip Glass、Peter Gabriel、Keith Haring、Janis Joplin、时尚教主Issey Miyake等等。在他的作品中,白南准一直努力将尽可能多的艺术流派中的众多明星包括在内,驱候他的朋友和每个领域的明星联繫,从而预示今天的名人崇拜。


没有人能够记住这个大型装置中的任何一个单一图像,但是每个访客的脑海中都萦绕着巨大的电子闪烁景象的印象。这种印象与白南准的其他装置重新组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闪烁的云团,裹面充满了回忆和新的邂逅。


外面,在展馆周围的绿园城堡区(Giardini),白南准和他的专业团队安装了一些混合了录像和霓虹灯的雕塑,并和现代电子文明的旧废料和垃圾焊接在一起──空空如也的电视盒、霓虹光製成的象形图、还在运作的录像播放器和电子电路板等。这支失去了灵魂的军队就仿彿是从过去的文明遗留下来的人造士兵组成的反乌托邦后卫,与双年展的其他部分形成鲜明对比。这些作品隔壁的是草间弥生在日本馆的光滑黄黑色装置,而法国馆内部则由Jean-Pierre Raynaud完全铺成了白色。


白南准那些看起来像机器人的电子废料大军让人联想到许多形成东西方复杂关係的军事人物:马可波罗、亚历山大大帝、匈奴大帝阿提拉、叶卡捷琳娜大帝、成吉思汗等。又或许这些机械人也可以被视为纪念克里米亚鞑靼人的纪念碑,他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拯救了飞机被击落Joseph Beuys的生命──这是白南准在装置中连结的许多德国朋友之一,一位行为艺术家,并曾在1976年在同一栋建筑中展出过。这个游牧民族的大篷车就在那裡,在绿园城堡中漫游着,从七百多年前马可波罗开始他的历史性航行的同一个城市中步进这个世界。这些游牧民族各自代表着各式各样的旅程和交流。

白南准,《Sistine Chapel Before Restoration》,1993年,四频道录像装置,配有四十二个投影仪,尺寸可变。


而在近三十年后,这些雕塑现在已经散佈在世界各地。随著国际博物馆和国际性艺术市场出现在许多不同国家,我们很有可能正身处一个完全相连的世界,而每个人的手中都握有丰富的资讯──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电子高速公路」,这是白南准本人早于1974年在洛克菲勒基金会委託的一篇论文中提出的概念。1993年,就在他以此命名其威尼斯展览的这一年,白南准自豪地宣称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在美国总统竞选活动中也窃取了他这个开创性的概念。


两年后,在1995年,最后一个官方国家馆,韩国馆,也在绿园城堡的范围内竖立起来。这个后现代结构的建筑夹在德国和日本馆之间。从国家关係方面来看,白南准可以合理地在全部三个展馆中展出;而有见于其艺术家生涯中对录像、音乐、表演、雕塑和数码艺术的开拓性创作,他肯定可以轻鬆地同时填满这三座建筑。1995年也标志着光州双年展的开始,这是在亚洲建立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艺术节──  这是另一个白南准积极参与的国际里程碑,也是他通过「电子高速公路」连接世界的愿景中所预见的全球变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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