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燎:深圳是不锈钢的城市,光耀、冷漠和扎实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511   最后更新:2019/06/09 15:55:06 by 陆小果
[楼主] 陆小果 2019-06-09 15:55:06

来源:打边炉DBL



5月3日,作为“2019OCT凤凰花嘉年华”的一部分,由《打边炉》策划的“吹水集:此地此时”在深圳华侨城举办。艺术家李燎是当天的12位演讲人之一,他的演讲的主题是“城市包浆”。以下为演讲实录整理,发表前经过受访人的审校。


我差不多是十年前来到深圳,十年前我认为深圳是一座亚克力的城市,什么东西都规划得试图接近我们想象中的城市,全都是新造,却是塑料感极强看不出质感。这不是一个生长出来的地方,而是直接轧膜产生的一个临时方案,大量模块化的生产拼装,粗糙,更替方便。

当我们没有过多GDP的时候,一个平实廉价的解决方案确实非常有效。它更像一个吃苦耐劳、抓起皮实工具就干的农民,效率至上、成本控制至上,不会过多地去考虑工具要做得有多好、多系统、要用多少年,而是根据工具值多少钱、有没有用来决定的选择。世界之窗有城市标志的功能性,白石洲还是名副其实的城中村,华强北卖电子原器件,东门卖廉价服装……十年前深圳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一体成型的塑料件,崭新,没品。

这几年我的观感变了,技术的进步明显改变了城市的生活和气质,现在的深圳是不锈钢的城市,城市光耀、冷漠、扎实,如机床雕刻般的工整。建筑不再被视为单纯的建筑,街道也不再是单纯的街道,城市灯光智能化,LED屏幕高像素化,网络的实体化改变了人们生活和行动的方式,屏幕成为了人的第一世界,城市有种整体电子产品化了的感觉。物理空间也以极其迅速的反应配合了网络的发展,大量的金属材料和玻璃材料被用于新建筑中。这种观感和电子产品对材料的诉求是一致的:随着工业产品技术上不断地升级,材料的密度会越来越高。比如手机的外壳从塑料到铝合金再到现在的玻璃,材料变得越来越光滑,附着的灰尘越来越少,我们不再长久地留存使用的痕迹。从实用到光鲜,把更好的材料用到产品里面,在我看来这是生产力升级、生产资料富余的体现。

经常会有朋友问我深圳有没有艺术,更多的朋友问我深圳有没有文艺?我的回答是这里没有文艺,深圳并没有按照理所当然的方式生成文艺。一座城市的文艺性就像物件生锈包浆的过程,人在使用物件时产生痕迹感,这个过程本身是文艺的体现。深圳是新城市,相较于其他大城市不怎么文艺,气质上也少市井,城市材料的先决性已经确定了深圳不会往传统文艺该走的方向去发展,之前的亚克力不会包浆,现在的不锈钢不可能包浆,还有玻璃,玻璃又不生锈,不需要包浆。

深圳经济发展得好,又是设计之都,大量的设计师聚集在这里,按大家的理解必然是文艺迅猛发展的地方,但是深圳的发展方式却是跨越了文艺,文艺更直接地成为了可观的、可操作的娱乐产品。材料密度的升级从源头上放弃了积累的可能,外表历久弥新,破碎就干脆换掉,最终成了模块化的更新状态,这基本隔绝了传统意义上的情调。更多的是工业参与,更少的使用痕迹,人与物不再被绑在一起,文艺就是毫不矫情的商品。消费者有需求就制造,如果人们需要文艺的生锈和包浆,那在深圳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通过电子屏幕模拟出来的一种纯粹的消费方式。

文艺是笼统的比喻,通常用来形容一种气息、一种状态。作为一个艺术家,对艺术创作的讨论应该面对艺术本身和人群这两个象限,恰恰不是所谓“专业观众”。在我看来,专业观众是被文艺训练过后的观众,如果我们的创作只能在专业观众里被有效讨论的话,那就像粉丝文化,只有粉丝才懂得你做的是什么的时候,艺术就失语了。不专业的泛化,往往会形成气质上的指引,并潜在地和广告协作,形成消费分类,而非严肃有效的议题。所以深圳这个地方没有传统不见得是件坏事,票友心态不该是艺术工作者的选择,让商品回归到商品,文化回归到文化,艺术回归到艺术,娱乐回归到娱乐,我们大家都去做更专业的分工。

深圳的行政服务很强,基层政务人员服务化,业务流程步骤多且细致化,都有种“海底捞”式的观感。所有的热心服务都是机器规划的秩序感,冷漠而高效。我从来不期望体察民情的官老爷能够帮我们做什么事情,我需要的就是这种高效、甚至没什么人情味的专业化行政分工。“专业化”是深圳的基因,影响了深圳的所有,大家都在各司其职地追求效率、专业,文艺会以娱乐产品的方式被专业生产,而艺术工作者也该从文艺里脱离出来,进行严肃的创作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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