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冬冬:中年危机好像总是会提前
发起人:灰常灰  回复数:0   浏览数:1535   最后更新:2019/05/31 08:57:34 by 灰常灰
[楼主] 灰常灰 2019-05-31 08:57:34

来源:打边炉DBL


孙冬冬


4月27日,何翔宇《家族》 & 梁琛《阿莱夫》双个展于成都麓湖·A4美术馆开幕,孙冬冬和孙莉共同担任本次展览的策展人。《打边炉》对策展人孙冬冬进行了采访,问题隐去,发表前经过受访人的审校。


这是《打边炉》“做展览”系列的第7篇。


采访、编辑:黄紫枫


生命交流

何翔宇这次的展览叫做《家族》,它有两层意思。

第一,我用家族来形容柠檬计划内部作品之间不断生成相互启发的关系一开始,何翔宇从自己每天早晨吃柠檬的日常经验出发,平面作品中,尝试建立柠檬酸味和黄色之间的通感关系。随着系列性作品的延展柠檬与黄色在符号层面产生兴趣,进而有了《Yellow Book》这本书。而做书的同时,柠檬计划里的作品面貌也在变化与丰富

第二,柠檬作为一种水果,有着非常复杂的家族谱系,展览的英文名叫做Roots,也是在呼应家族谱系如同根系一般向下延伸的姿态,希望把柠檬和人的生命状态勾连在一起。柠檬和人化约为一种生命去看待,我们会看到人类迁徙与物种传播都会遇到水土的问题,回到何翔宇自身的生命经验中所面对的那些陌生环境以及文化冲突,都在生命和土地(地域)的语境下连结了在一起。

柠檬计划是一个不断丰满的项目,何翔宇的艺术实践也是以多线并行的方式在进行。在准备展览的过程中,我看到的许多影像作品尚处在样片的阶段,所以,展览的主题是在描述整个计划给我的一种生命感。作品在空间的位置,有不同的角度,比如展厅入口处的第一部影像《腔》,灵感来自印度教里的一种祭祀仪式,据植物学家考证,柠檬最早在南亚出现的,它放在更靠前的观看顺序对于呈现柠檬计划而言,是一个顺时的时空逻辑

策展人应该是艺术家的第一个观众,作品能不能打动我,也是我作为策展人选择的首要标准。艺术还是要建立这种属于生命的交流,只是停留在知识文本层面上没有太的意义。


空间对抗

何翔宇从构思柠檬计划影像实践开始就试图带入他过去做装置艺术的经验,自己的几件影像作品看成现成品,通过影像类型分类,在质感层面进行分割。我展厅工作的一部分就是配合艺术家影像作品安排在合适的位置,让观众看到影像作品之间的质感差异,以及它们在某个观看角度里构成的一种组合关系

而另一件影像作品的《褶皱》位置,对于整个展览的形式构建更关键。何翔宇用了4k高清摄像机拍摄,希望观众能看到演员吃柠檬、赞美柠檬过程中皮肤的质感变化,需要一块巨大尺寸的投影屏配合高清画质的影像来呈现。当定下这件作品空间锚点后,就能够以它为中心,围绕它去构建整个展览结构

A4美术馆现在的空间是从停车场改造过来的,严格来说算不上是一个完美的美术馆的空间,柱子在这里面扮演了很奇怪的角色。我和孙莉在也有意识地去调整空间展示上的不足,在双个展的另一部分邀请了建筑师梁琛来共同完成展览,两位艺术家能够通过展厅内部的柱子,形成空间和内容上的勾连。

我刚在上海OCAT做了收藏家王兵的影像收藏展,也是在看到展览现场空间之后对展览空间的实际构建有了因地制宜的想法。展览的策展理念之一是强调在后媒介时代,我们如何去看待影像艺术,这是从现代化与现代性思辨关系出发的。上海OCAT空间内部的柱子,带有一种早期现代建筑古典与现代的杂交感,它们提示了这个展览空间的历史性。以往上海OCAT很多展览都在有意识地回避空间中的那些柱子,但在这个展览中,我想让它们被看到,营造一种丛林的意象。

对于展陈空间的形式思考,是我近几年策展工作的转向。我们现在面对的一个棘手问题,展览现场不得不要与当下其他领域的视觉现场、空间环境进行对抗,毕竟和光鲜亮丽的商场比起来,艺术展览有时会显得没有魅力。艺术应该是有魅力,但不能只是做纯粹的呈现,我们需要订制一个与之相匹配的空间,激发出艺术的魅力,让观众得到更好的艺术体验,让他们待得住


历史建构

展览开幕对话时,有观众提到现在中国艺术批评的萎靡,我觉得大家对批评的认知很偏狭,把批评当作了一种否定的评论方式,而不是一种思辨能力这既有中国当代艺术的历史原因,也和我们的美术馆体制建设还很薄弱有关系。但到了我们这一代人,应该尝试去做一做建构的工作,不能把问题留给下一代人,我们真正需要的是有人去做事情让现变好。

这已经不能单纯地从批评家的角度来考虑,最棘手是整个中国艺术系统内部对中国自身问题的思考能力,总是对接西方现在流行的思想、方法树立自己所谓的国际形象,无济于事。当代艺术太容易时髦和流行化了,美术馆的意义恰恰可以平衡这种倾向。问题是现在中国的美术馆很少养人,策展人、研究员、甚至连专业布展的人都很少。

近几年艺术媒体从业人员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却没有培养出多少具有写作能力的撰稿人。我过去和田霏宇做《艺术界LEAP》杂志的时候,曾经有意识地去培养、发掘一批符合我们杂志标准的撰稿人。他们中的很多人,逐渐地成艺术领域比较重要的写作者或者是策展人。我们不怕麻烦地去培养,不是为了解决某一篇具体文章的问题,而是希望解决一个系统内部的问题,没有一个大的系统观,事情只会越做越小。体系的建构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虽然制度的未来可能会僵化,走到它生命的终点,但是你得让它先长起来。

我关注有建设性的艺术实践,不过中国的艺术现场,更多的是在年轻艺术家的实践中看到这种建设性和活力,对于我们的艺术系统而言,中年危机好像总是会提前。该如何去理解我们中国这个国家的变化,这也是我今年从艺术家的实践当中比较关注的问题。

过去的时代变化很快,变化来临的时候,艺术家要迅速作出反应。但是现在,更多是一种日常状态,现代化和全球化之间的关系已经慢慢脱节了,对于新一代的年轻人来说,他们对那种现实变化的感知已经不如上一代艺术家样强烈,可能会转向构建他们所认为的全球化模样,更多是一种主动行动的生命状态,而不再是被动接受变化的应激反应了。

从艺术写作的层面上来看,确实,当代艺术很容易偏向某种理论,但理论在我看来,是一种等待架构的状态。太多具体研究性工作被悬置,大家都在做通史性的叙事,一写几十年的片汤话只有把现实和历史对接,理论才能真正地落到实处。缺少了对现实、历史两个层面的理解能力,所有的东西只剩下现实感,历史性的深度没办法建立,很难形成所谓的价值。

我想从我们这一代开始,应该主动的去打破对现实意义的迷恋,建立一种具有历史意识叙事。在一个具体的时空中,从现实片段中找到那些历史性的写作素材,建立一个分段的历史叙述然后,更多写作者再参与进来将不同的时空彼此打通,这才是有效的工作方式。写作者需要了解中国现实和历史的复杂性,具有打通多个时空关系的研究与写作能力,否则中国当代艺术的价值叙述就会老是处于一种很临时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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