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现场后,他们这么评价此届威尼斯双年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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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聚光灯 2019-05-23 11:12:12

来源:Hi艺术  郑啸川


丨郑啸川

图片来源丨吴洪亮、邵舒、中国对外艺术展览有限公司及网络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现场,图源:Biennale Arte 2019, Venice


始于1894年的威尼斯双年展被称为艺术界的奥林匹克,是当代艺术领域兼具古老与重要的盛事,展览一般分为主题展和国家馆两部分。1993年的威尼斯双年展首次出现了中国艺术家的面孔,这份15人的名单中包括王广义、张培力、徐冰、方力钧、喻红在内的许多人在20余年后已经是中国当代艺术圈的中坚力量。但往后许多始料未及的闹剧令大陆彼端未曾亲历威尼斯双年展的国人开始动摇,对其曾经的崇拜和向往逐渐向不屑和戏谑的想象倾斜。近期上海油罐艺术中心举行了一场有关威尼斯双年展的对谈。我们结合其部分资料,同时就外界的一些质疑问询了几位从威尼斯归来的艺术界资深人士,了解到他们对于这个历史级双年展的看法。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现场,摄影:邵舒


▶ 从崇拜和向往到不屑和戏谑,都是迷失


1999年的第48届威尼斯双年展邀请了20位中国艺术家参展,几乎占据了全部参展艺术家的20%,为史上中国参展艺术家数量最多的一届,风头一时无两;四年后的第50届则可以看做一个分界线,威尼斯双年展首次设中国馆,并且一律由中国人策展。常打的“民间艺术”的“中国牌”不断遭人诟病,策展人的水平起伏不定、众说纷纭。2015年的威尼斯双年展因为大批中国艺术家扎堆肯尼亚国家馆,并在意大利策展团队的主导下呈现了一系列与非洲毫无关系的作品,一度被称为“威尼斯之耻”。这不禁令人质疑威尼斯双年展在选择国家代表上的随意,似乎起决定作用的是“是否有钱”,而不是“是否适合策展”。同时,2015年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期间在城内不计其数的外围展“乱花渐欲迷人眼”,模糊了与平行展的界限,使得除了主题展和部分为人所熟知的国家馆以外的展览,不论好坏都淹没于泛滥之中,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威尼斯双年展本身的公信力。


肯尼亚艺术家迈克尔·索伊(Michael Soi)就2015年中国艺术家扎堆肯尼亚馆而创作的系列讽刺油画“威尼斯之耻”


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调整了结构,大大减少了周边平行展和外围展的数量。中国大陆的平行展几乎没有,极大提高了人们对主展区的关注度。因为社交和网络媒体的即时性,同步看展已经不是问题,尽管威尼斯远在千里之外,还存在六小时的时差,但不少人已经通过微信朋友圈和其他社交媒体第一时间看到了部分展览。对此卓纳画廊亚洲总监许宇却认为,这样反而有一种更迷失的认知在其中,更难以看清事情的本质,包括难以了解这么一个大型艺术展览的躯干。资深媒体人曹丹更为直截了当地指出,双年展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入的,第一次在没有任何线索的前提下一下子接触海量国家的作品,就像被轰炸一样容易看懵。这里会涉及到很多西方的语境,需要关注他们每个时期的问题,和对当代艺术有一定了解。

孙原&彭禹作品《难自禁》,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绿城花园展览现场,图源网络

孙原&彭禹作品《亲爱的》,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军械库展览现场,图源网络


▶ 如何定义Interesting?


2019年的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由拉尔夫·鲁戈夫(Ralph Rugoff)策展,主题为“愿你生活在有趣的时代”(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曹丹如此描述:“今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一个现象就是艺术家阵容不似往常一样庞大,以前的主题展动辄百来人,今年只有83位艺术家。其中以北美艺术家为主,即使黑人艺术家也是美国的黑人艺术家,一共26位,占比近1/3。相比2015年沉重的政治氛围和2017年轻盈和感性,2019年的威尼斯双年展找到了一个折中的位置,充满色彩和戏剧化,很波普,非常吸睛,但也很干净和保险。”

刘韡《微观世界》,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军械库展览现场,图源网络

刘韡《吞噬》,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绿城花园展览现场,图源网络


这次的威尼斯双年展主题意味深长,源于英国政治家奥斯丁·张伯伦(Austen Chamberlain)曾经对一则所谓中国古代诅咒的错误引用。“愿你生活在有趣的时代”,张伯伦当时说道:“毫无疑问,诅咒已经降临在我们身上。我们从一种危机走向另一种危机。”尽管这句话并非出自中国古代,但经过张伯伦的引用,这段话在过去数百年里不断被西方政客引用。鲁戈夫由此获得双年展主题的灵感,他认为,这已经是一种“人造的文化遗产,另一种西方的‘东方主义’,尽管是一种虚构状态,但在重要的公共交流中,它已经具备了真实的修辞效果。”

尹秀珍《木马》,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军械库展览现场,图源网络,由沈阳 K11Art Mall收藏

尹秀珍《书籍》,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绿城花园展览现场,图源网络


另一方面,Interesting在英文中本就是一个值得玩味的词语,在后来语境的不断变化中已然脱离了原本单纯形容“有趣”的意思。那么在此行亲历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圈人士看来,所见最“有趣”的是什么呢?和美术馆执行馆长邵舒认为:“此届双年展的中英文题目本身都是批判的,只是(may愿)你活在有趣的时代,并不是活在有趣的时代。在我看来,最有趣的一幕是,这样一个带有批判的题目并没有呈现出与之对应的批判主题。”FT中文网撰稿人Luning Wang对于一贯遭人诟病的平行展和周边派对持有不同见解:“在我看来最有意思的一幕是双年展上中国艺术家的比重较以往明显增加,然而在国际艺术圈也很关注的双年展周边非营利性平行展和商业画廊与企业支持的美术馆展览上,中国当代艺术与商业机构的身影比重却很少。唯一关注中国当代艺术当下情景的展览Enthropy由总部位于哥本哈根的林冠艺术基金会(Faurschou Foundation)举办。此外,平行展上几乎看不到中国机构或企业支持的展览。威尼斯双年展的周边也是商业画廊与机构不可缺失的舞台,中国艺术机构与企业不光应该把目光聚焦在主题馆和国家馆,周边的平行展和派对也是展现中国文化‘软实力’的绝佳机会。”中国馆策展人吴洪亮则坦言,最有趣的莫过于威尼斯的天气,有大写意中国画的感受,是可控和不可控之间的可喜。天气的不确定性给整个布展带来了极大的挑战,甚至在中国馆开幕前,吴洪亮仍不能确定是否有雨。

娜布其《终点》,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绿城花园展览现场,图源网络

娜布其《真实发生在事物具有合理性的瞬间吗?》,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军械库展览现场,图源网络

于吉《石头-零件#2》,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展览现场,图源网络


▶ 史上最佳的中国馆?


今年的主题展中有6位中国艺术家参展,分别为刘韡、娜布奇、孙原和彭禹、尹秀珍、于吉。中国馆由北京画院副院长、北京画院美术馆馆长吴洪亮策展,主题设为“Re-睿”,参展名单为陈琦、费俊、耿雪、何翔宇。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场馆内外,摄影:吴洪亮


吴洪亮在此次中国馆的策展上打了一次非常规意义上的“中国牌”。美术史研究背景的他更希望通过展览的空间和理念呈现出中国内核的态度。他表示,尽管没有特别“中国”的符号,但馆内园林式的组合关系和空间规划都非常中国,并且全人类都能理解。谈及接手中国馆的挑战,吴洪亮认为在于“如何把中国当代艺术有效地在国际平台上进行传播”。他特别提出一个“不变形”的概念。由于各种原因,中国馆每次的筹备时间远远少于其他国家,在威尼斯高效地完成紧密的工作比在其他国家更为艰难。“威尼斯双年展是另一个玩法,有独特的生存方式和工作方法,对此我可能进行了一整个思维方式的调整。”

中国馆内艺术家陈琦室外作品《无去来处》摄影:侯炜国

中国馆内艺术家何翔宇作品《我们所创造的一切都不是我们自己》展出现场,摄影:Noshe


尽管吴洪亮本人自谦道此次中国馆的策划只是“相对完整地把当初的预想呈现了出来,基本算是可以交作业”,但他的工作获得了国内外的一致赞誉。本届双年展总策展人拉尔夫·鲁戈夫十分喜欢中国馆的设计,认为非常有趣,用不同的理念对展览主图进行了很好的解答。上一届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之一的克里斯汀·马萨尔(Christine Macel)也给出高度评价,认为是历届中国馆中最好的一次。


美博文化执行董事徐娟则坦言威尼斯双年展的中国馆并不是一个可以恣意发挥的空间,但在这样的前提下,吴洪亮策划的中国馆无疑是近些年最好的一次。她认为,吴洪亮对于主题的阐释和艺术家的选择中明显有对中国“传统”的继承,而非颠覆式的表达,但又不保守,而是在各种之间找到平衡。邵舒则表示,中国馆在内部空间上做足了功夫,节奏感控制得很好,细节考虑十分周全,整体上是一份很满意的答卷。曹丹同样对此次中国馆展览的完成度表示赞同。她也同时提出今年的日本馆、德国馆和丹麦馆相对比较保守和无趣。

中国馆内艺术家耿雪作品《金色之名》展出现场,摄影:刘大鹏

中国馆内观众在观看艺术家费俊作品《有趣的世界》(装置二),艺术家供图


▶ 从一面镜子中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威尼斯双年展中国家馆相较于主题展是另一个系统,由于本身牵涉了更多艺术以外的东西,其中的纯粹与不纯粹混杂在一起十分复杂。而不同的国家又各有不同的纠结。许宇指出,“各个国家都不在一个平等的赛场和跑道里面,很难把所有的国家馆放在一个评审体系之中。”艺术家刘韡则认为,所有的国家馆都存在自身的政治正确,这也是有时某些国家馆难以入眼的原因。


此届立陶宛馆荣获金狮奖,广受赞誉。馆内在一楼呈现表演《太阳与海洋(码头)》,观众走上二楼,以上帝的视角俯视人类的生活,剔除了观看中的主观色彩使得表演极具开放性。徐娟则对法国馆钟爱有加,她如此形容法国馆,“举重若轻、荒诞中有逻辑、诗意而黑色的浪漫、视觉表达又有法式的诙谐”。邵舒提名瑞士馆,吴洪亮则特别提到加纳馆和俄罗斯馆。他指出,在对当地语境了解不多的情况下,加纳馆的空间组织和视觉呈现仍然十分引人入胜。而俄罗斯馆则用其藏品呈现了本国历史与西方历史的关系,体现了另一种与我们所熟悉的当代艺术截然不同的沉淀感,与《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等俄国文学著作的厚重感不谋而合。由于自己工作的原因,吴洪亮对博物馆体系的呈现尤为感兴趣,他从俄罗斯馆得到的启发,如何从一个博物馆的藏品生发出对人类某些深沉问题的表达。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立陶宛馆展览现场,图源:Biennale Arte 2019, Venice © Andrej Vasilenko


同时,吴洪亮也指出:“在威尼斯双年展最重要的其实是看‘不一样’,看别的国家、民族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是怎样的,又是如何呈现的。在一个所谓全球化的背景下,当下的全球化又受到阻碍,威尼斯双年展的平台正是一个互相了解的平台。在这样的前提下,双年展带着‘愿你生活在有趣的时代’这样的主题,这里的‘有趣’着实非常‘有趣’。”


曹丹有着相似的看法,她觉得双年展就像一面镜子,通过艺术来反映目前的社会状况,让人窥得社会的面相。看国家馆则能看到整个世界地缘政治的演变过程。譬如说,今年委内瑞拉馆停办就是由于一些内部的政治变化。除此之外,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和黎巴嫩都未参加今年的国家馆,但新增的有马达加斯加、加纳、巴基斯坦、马来西亚和阿尔及利亚等国家。由此不难看出各个国家根据其政治、社会和经济的发展,从而在世界舞台上的变化。

Laure Prouvost,《Deep See Blue Surrounding You / Vois Ce Bleu Profond Te Fondre》在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法国馆的作品,2019年。© Giacomo Cosua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瑞士馆展览现场,图源:Biennale Arte 2019, Venice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加纳馆展览现场,Lynette Yiadom-Boakye在Arsenal展区的展览现场图,图源:Luca Zanon/Awakening/Getty Images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俄罗斯馆展览现场,图源:Biennale Arte 2019, Venice


▶ 威尼斯双年展是否仍然重要?


但威尼斯双年展之于中国和世界当代艺术语境的影响力还能比肩从前吗?当下不禁开始令人质疑。这一点从前去观展的圈内人士的数量和朋友圈相关话题的关注度中也能看出。徐娟认为应该更重要了,毕竟以前艺术家的参与在于被选择和被发声,现在则是主动发声。邵舒表示,如今世界各地的双年展层出不穷,威尼斯双年展未必像以前那么重要了。但其历史积淀、地理位置和周遭环境仍有一定的特殊性。参加了并不代表好,没参加也不代表差。吴洪亮仍觉得不管是艺术家还是策展人,威尼斯双年展的经历依然是履历上的加分项。但随着中国当代艺术的“出口”越来越多,大家的心态也趋向平和,开始进入到一种“正常化”的状态。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日本馆展出作品,图源:Biennale Arte 2019, Venice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德国馆展出作品,图源:Biennale Arte 2019, Venice

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丹麦馆展出Larissa Sansour的作品《In Vitro》,影片截图(2019),由Søren Lind导演,图源:由Lenka Ray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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