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克|阿桑奇帮助我们认识到我们被玷污的自由——现在,能捍卫他的也只有我们了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0   浏览数:1235   最后更新:2019/05/11 21:31:15 by 毛边本
[楼主] 毛边本 2019-05-11 21:31:15

来源:海螺社区


斯拉沃热·齐泽克|文

王立秋|译

阿桑奇在展示2010年7月26日卫报的头版,当天他们揭露了维基解密泄露的数千份军事文件 AFP/Getty

阿桑奇在当权者那里引起的恐慌和暴怒,恰恰证明了他的活动打到了他们的痛处。

事情终于发生了——朱利安·阿桑奇被拽出厄瓜多尔使馆并被逮捕了。这并不令人感到奇怪,许多迹象表明,事情已经在往这个方向发展了。

警方将阿桑奇带离厄瓜多尔驻伦敦大使馆。

EPA, VIA SHUTTERSTOCK


一两周前,维基解密就预言了这次逮捕,厄瓜多尔外交部也做出了回应——现在我们知道它的回应是谎言了。最近切尔西·曼宁的再次被捕(媒体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这件事情)也是这场游戏中的一个元素。监禁她,是为了逼她说出与维基解密的关联,这个事情本身就是在美国抓住阿桑奇后,针对他的诉讼程序的一部分。


在长期的、缓慢的、精心编排的人格毁损运动中也有一些指向这次逮捕的线索,在几个月前,随着未经验证的谣言——厄瓜多尔人想摆脱阿桑奇,因为他的衣服又脏又臭——的出现,那场运动跌破了底线。


在针对阿桑奇的攻击的第一阶段,他之前的友人和合作者出来公开声明,维基解密一开始是好的,但被阿桑奇的政治偏见(他的反希拉里执念,他和俄国的可疑的联系……)给阻碍了。接着,是更加直接的针对个人的诽谤:说他是一个偏执狂和自大狂,执迷于权力和控制。

阿桑奇的猫在厄瓜多尔大使馆陪伴他。

HANNAH MCKAY/

EUROPEAN PRESSPHOTO AGENCY


阿桑奇是偏执狂?在你永远生活在一个装满窃听器的小房间里,成为特勤部门组织的持续监视的受害者的时候,你不偏执才怪了!阿桑奇是自大狂?在CIA的头头(现在是前任头头了)说他的第一要务就是抓你的时候,至少,对一些人来说,你不就是一“大”威胁吗?阿桑奇像间谍组织头目?但维基解密本身就是一个间谍组织啊,只不过它是一个服务于人民,告知人民幕后发生的事情的间谍组织而已。


所以,还是让我们来谈谈真正的大问题吧:为什么是现在?我想,一个名词就足以解释一切了:剑桥分析——这个名词代表了与阿桑奇相关的一切,阿桑奇反对的一切,它描述了大私有企业和政府机构之间的关联。


想想我们津津乐道的那个执念吧,我们总认为,俄国在干预美国的大选——现在我们知道了,不是俄国的黑客(和阿桑奇一起)把人民推向了川普。相反,是我们自己的数据处理机构,和政治势力联手,把人民推向了川普。


这不是说,俄国及其盟友就是无辜的了:它们很可能也的确试图影响选举的结果,就像美国在其他国家干的那样(只不过在美国这里,干涉就不叫干涉了,叫扶持民主)。但这的确意味着,扭曲我们的民主的大坏狼就在我们这里,而不在克里姆林宫——而这,也是阿桑奇一直在说的。


但确切来说,这头大坏狼在哪里?为把握这个控制和操纵的全景,我们应该超越私有企业和政党之间的关联(就像在剑桥分析那里),看到像谷歌或脸书那样的数据处理公司和国家安全部门之间的相互渗透。


我们不应该为其他国家而感到震惊,相反,我们应该为自己而感到震惊,我们竟然在相信我们保有全面的自由、相信我们的媒体只是在帮助我们实现自己的目标的情况下,接受了同样的管制。在其他国家,人们充分地意识到,他们遭到了管制。


这里浮现的总体意象,和我们所知道的,生物基因学(与人脑的连线等等)的最新发展一起,提供了一个关于新的社会控制形式的准确而又令人恐惧的意象,这些新的社会控制形式,会让二十世纪的“极权主义”变成一架原始笨拙的控制机器。


新的认知-军事复合体的最大成就在于,直接的、明显的压迫不再必要了:这样控制个体会更好,让他们继续认为自己是他们自己的生活的自由而自主的施动者,只是同时把他们“轻轻地推向”他们欲望的方向就好了。


这是维基解密给我们上的第二门课:我们的不自由,在被经验为我们的自由的媒介本身的时候,是最危险的——还有什么比无休止的通讯流更自由呢,它允许每一个个体宣扬他们的意见,并按他们的自由意志形成虚拟的共同体。


在我们的社会中,放任和自由选择被拔高为至高的价值,所以,社会的控制和支配,不能再以侵犯主体自由的形式出现了。它必须显现为自由个体的自我经验本身,并靠这个经验来维持。还有什么比不受限制地在网上冲浪更自由呢?今天,“闻起来像民主的法西斯主义”就是这样运作的。

When Google Met WikiLeaks

Paperback: 223页

出版社: OR Books (2016年10月11日)

语种: English

ISBN-10: 1944869115

ISBN-13: 978-1944869113


这就是为什么,从私有资本和国家权力手中夺回数字网络,使之可为公共辩论所用,是绝对必要的。在他那本奇怪地遭到忽视的书,《当谷歌遇见维基解密》(When Google Met WikiLeaks, New York: OR Books 2014)中,阿桑奇是对的:为理解今天,我们的生活是怎样被管制的,以及,何以这种管制,又被我们当作自由来经验,我们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控制我们的“共有物”的私有企业和国家特勤机构之间的模糊的关联上。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为什么必须让阿桑奇闭嘴了:在剑桥分析丑闻爆发后,当权者努力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把它简化为某些私有企业和政党的特殊而非普遍的,对数据的“滥用”——但国家自己,所谓的“深层国家势力”的半-不可见的装置在哪里?


阿桑奇认为自己是属于人民的、为人民服务的间谍:他不为当权者刺探人民,他为人民刺探当权者。这就是为什么现在,能捍卫他的只有我们,人民了。只有我们的压力和动员,能缓解他的困境。我们经常会读到,苏联的特勤部门不但要惩罚叛徒(哪怕花数十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情),也要在他们被敌人抓住的时候,固执地,为把他们解救出来而斗争。阿桑奇背后没有国家,他只有我们——所以,让我们做苏联特勤部门做的事情,让我们为他而斗争吧,无论这要花上多长的时间!


维基解密只是开始,我们的格言应该是毛主义式的:让维基解密的百花齐放。阿桑奇在控制着我们的数字共有物的当权者那里引起的恐慌和暴怒,恰恰证明了,这样的活动,打到了他们的痛处。


在这场斗争中,暗箭是少不了的——我们这边会被指控通敌(就像反阿桑奇的运动说他为普京服务一样),但我们应该习惯这样的诽谤,并学会用利益打回去,无情地挑拨它们,以实现把它们都打倒的目的。

伦敦街头的阿桑奇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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