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身与父亲骸骨合影,是中国艺术圈最丑陋表演之一
发起人:点蚊香  回复数:0   浏览数:2008   最后更新:2019/04/09 11:45:27 by 点蚊香
[楼主] 点蚊香 2019-04-09 11:45:27

来源:大家   鞠白玉


编注及摘要:2019年清明节,一位叫司原逐冀的“艺术家”把早逝父亲的骸骨挖出,并与之合影,以此作为一种纪念和艺术作品。这一行为自然引发网络热议。作为专业艺术评论人,本文作者对这一行为的观点是:既糟蹋自己也恶心别人,而且糟蹋得毫无意义——我不介意使用“哗众取宠”这个俗词去评价那些平庸的艺术家们。


司原逐冀在微博上晒出与自己父亲骸骨的合影


在采访中,尽管这位叫做司原逐冀的“艺术家”强调说:他裸身与父亲的骸骨合影,首先取得了家人的同意谅解,还有山人(村里看风水、吉时的人)的允许和支持,这是他的私人之举,又与他从前以死亡与色情为主题的作品照片毫无关联,但这组照片在社交媒体上的公示,还是引起了大众的强烈不适。


从他之前在微博/微信上发布的内容看,他应该是将自己的身份定位在行为艺术家和摄影师之间,那么他的言行,都在这个“艺术家”的特定身份下,变得总有其义可辩。但是,在中国贫乏的美学教育背景下,总有些号称艺术家的人跳出来,一再将公众看待艺术的视角带入歧途。司原逐冀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这种事情的后果是,大众会以为艺术家等同于疯子,艺术等同于疯狂,而挑战一切公序良俗和既定规则,居然成了公众以为的艺术家规范。


但事实绝非如此。艺术绝对不是宽泛无垠到没有界限,惊世骇俗程度与艺术价值高低并不成正比,艺术二字,不能总是为一些奇葩举动充当合法外衣。


真正职业的行为艺术家会把他们的生活和工作拉开边界,会给公众一个了解他对世界的看法和表达的渠道。把日常生活和职业界限有意模糊化的表演,是否可称之为艺术,其实很可疑。虽然,混淆日常生活和职业表演的做法,会让他们有机会进行诡辩,比如拿私人行为或表达私人情感来免遭质疑,可既然是私人领域的事,你为什么发在公众平台上传播?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举动并未输出什么可称之为价值观点的东西。这当然与他们的教育经历有关,如果他们具备基本的美学素养,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对艺术有基本的理解能力,并且还能相信艺术领域“求真“不等于“求恶心”,那么做出来的东西就不可能这么令人作呕嫌弃。比如这位裸身与父亲骸骨合影的“艺术家”,给公众带来的印象,似乎是在挑战中国的死亡文化,但结果又是怎样呢?


中国人在死亡问题上的态度一直是避讳的,敬畏的,不可言说的,甚至神秘的。中国文化里的死亡,不是墨西哥那种亡灵节的狂欢(《寻梦环游记》), 也不是印尼那样逝后再度挖骨作法,不是波兰用头骨堆累一个教堂,更不是喀麦隆部落里那种要将死人头骨放在神灶对其撒尿祈福。中国人求的,是安息。迁坟,超度,在宗教文化下都是一个祈请安息之举。

波兰的切尔姆纳头骨教堂


以纪念英年早逝的父亲之名,将破碎的骸骨公之于众,自己又全裸躺在一侧,并把这种“合影”展示在公众号里,无法让人看出一点令亡人安息亲人安慰的态度。


司原逐冀之前的所谓艺术作品,与这此的行为一脉相承,比如他曾将亡人头骨摆放在活人生殖器上——这种姿态的性含义不言而喻,招人反感在所难免。


所以,这次他选在清明节搞出来的行为艺术,无论是当成公共性的行为艺术创作,还是作为关起门来的家事,都无法让公众产生共鸣和理解。


当然,有人会说,艺术家的思维方式常常超越公俗。但思考和作势常是两回事,并且思考也要看你思考到什么维度。想想中国艺术家三十年来的行为艺术都干了些什么吧:身体涂蜜爬蛆,和动物结婚,身体穿刺,骨骼改造,将成千上万的活苍蝇丢进一个正在举行开幕式的美术馆里引起骚乱……种种行为,既不卫生,也不引人深思,看着像在蔑视权威挑战精英,其实更像是被主流拒绝后的私人愤慨,这种种行为,既糟蹋自己也恶心别人,而且糟蹋得毫无意义,除了给公众制造一个“艺术等同于疯狂”的令人憎恶的形象外,真是没什么建树和贡献。


作势就是拗造型,因为想表达的内容其实是空无一物毫无所指,所以必须摆一个做作的姿态,姿态先行,所以我不介意使用“哗众取宠”这个俗词去评价那些平庸的艺术家们。


当然,必须要说明,真正的行为艺术家们的作品,自己的身体成为作品一部分的做法确实很普遍,可以说,行为艺术必须“身体力行”, 有时,艺术家的身体就是关键的媒介,比如小野洋子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做的《切片》,她让观众随意用剪刀破坏她的衣服;玛丽亚·阿布诺维奇近年的《艺术家在现场》,在美术馆里开展了静坐沉默的马拉松。这种艺术可能是危险的,也是会掀起公共话题和挑起争议的,但是很多出色的行为艺术都会让观众从茫然到参与到思考,最后归到一个积极的走向,也让我们知道行为艺术是包含着复杂的人类学、社会学、哲学、身体感官等综合学科的行动。

小野洋子的《切片》,邀请现场观众用剪刀,剪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直至全身裸露。


被徒有其表的所谓艺术恶心了多年,我们已经不满于一些人打着艺术的招牌和艺术家的身份去做一些虚假本质的事情,它只会让公众对艺术曲解,产生反感,使我们可怜的艺术教育变得更加困难和令人抗拒。


也有人会问,达明·赫斯特那镶满钻石的死人头骨,怎么就可以变成千金难求的作品?他使用死牛的头骨,还有福尔马林泡的鲨鱼展示,他也还让好多蛆虫苍蝇在玻璃罩里绕着牛骸骨蠕动飞舞呢?怎么中国的民间艺术家们就不能如此了?(关于达明·赫斯特作品,参看本文作者专栏文章《有人说他的作品恶心,但艺术能用胃来欣赏吗》

达明·赫斯特那镶满8500颗钻石的头骨


艺术界和公众围绕着基本社会伦理的争议永远未完,对死亡的意义和意象也一样,在世界范围内没有定论,没有文化上的统一和共识,在民俗上更不可能达成一致的理解。但在人性上,有一个潜意识上的度量,一个测量器,它们能感知到艺术作品本身透出的价值质地。因为艺术对于大众的价值,是帮我们打破一些观看事物的惯性,或者能让我们重新审度自我,或者会唤醒我们的感官。


作为一个艺术家,亲情的借口,不能掩盖司原逐冀并不尊重无言的死者的事实。他一点也不无辜,这个教训是不要轻易挑战公众的基本人性。


最后借用一句威尔·贡培兹在《现代艺术150年》里解释观念艺术的话: “因为艺术是它们的意图,它们唯一的目的,它们也是凭借这一身份要求我们对其评判。不同之处在于,它们是在现代艺术里一个观念至上的领域内运作的,不怎么关乎实物的创造,因此叫观念艺术。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艺术家有权利给我们呈现陈腐的垃圾。正如美国艺术家索尔勒维特在1967年为艺术论坛杂志撰写的一篇文章中所指出的那样:只有观念出色,观念艺术才会出色。 ”

《现代艺术150年》,[英] 威尔·贡培兹 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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