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剩余空间 “此地有狮”,缘何仍无麦格芬?
发起人:蜜蜂窝  回复数:0   浏览数:1617   最后更新:2019/04/08 10:19:52 by 蜜蜂窝
[楼主] 蜜蜂窝 2019-04-08 10:19:52

来源:典藏Artcoco  刘化童


据称,古代的欧洲水手每当发现一处未知领地时,就会在地图上标记“hic sunt leones”(此地有狮)的拉丁语字样,以此表明那里乃是文明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唯有奋勇冒险才能从野兽的手中夺取土地。这则来自古老地图绘制术的趣闻,同样也是近日在剩余空间开幕的群展“此地有狮”的典故来源。

展览现场


同为古典政治学的经典隐喻, 狮子无疑是利维坦(Leviathan)的同素异形体。在西方文明的自我指认中,众多君主专政政体国家盘踞在欧洲境内,它们往往被认作凶猛的利维坦,而远在此地之外的彼地则总是隐伏着残暴的狮子。尽管皆为猛兽,两者终究还是存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差异。当欧洲自诩为文明的主体,那头远方的猛狮就只能屈居异质性的他者文明,它总是被斥为野蛮、贬为异端,从未真正跻身于可被理解的范畴之中。按照显性层面所体现的那样,这种族群隔阂大抵会被阐释为政治和经济因素酿成的恶果。然而,来自隐性层面的因素似乎才更有助于揭示出本质原因——在关于文明形态的主奴辩证法(master-slave dialectic)里,那些作为他者的对象,并不必然存活于权力与货币无法抵达的地方,却一定是远在语言和文化的理解力遥不可及的地方之外。

展览现场


“萨丕尔-沃尔夫假说”(Sapir-Whorf hypothesis)认为特定文明群体中的思维方式总是依赖于它独有的语言结构,那头隐喻中的狮子无法沟通、难以控制却又异常危险的原因何尝不也是如此?话语转译在理解与认知上的不彻底性,乃至不可能性,既是“此地有狮”的核心内涵,也体现着那场同名展览里作品的共性。在高磊的装置绘画《反射》中,一则讲述犰狳是自然界唯一携带麻风病毒生物的新闻,另一则欲图枪杀犰狳却因反射而误杀自己的新闻,从语言符号被转译成视觉符号,却在画面上显得模棱两可,无从把握。茅昊楠的影像作品《Manifeste?》通过可译制90种语言的谷歌翻译软件,从《达达主义宣言》的母语开始依次转译90次,每翻译一次就被赛博技术的“文明”扭曲一次,以至于最终面目全非,无法释读,充满悖论地返回达达主义的初衷——原本旨在拆毁一切的达达运动至今仍未成功,而它的最高纲领却被话语转译轻松地消解了。关于转译是如何失效的,方迪的单频录像《希望之城的终点》则把镜头聚焦到广州。面对镜头,那些聚集在小北和天河的非洲人各自诉说着他们体验到的文化差异,并且以此反思移民浪潮的现状与根源。

茅昊楠,《Manifeste?》,高清影像,28分30秒,2016


除此之外,其他众多作品的核心内容也可被归为语言性及其在转译过程中凸显的认知问题。譬如杨福东《明日早朝》转译的是文化叙事的古与今的话语方式,又或者徐震《饥饿的苏丹》转译的是观看视角的中与外的认知偏差。可以说,这场展览中绝大多数作品的言说主题,都不同于当代甚嚣尘上的全球化与文明融合的主旋律。与其说它们表现的是语言的可译性促成了实现跨文化交流,毋宁说是恰恰相反,语言在根本上的无法彻底转译最终产生了文化交流在绝对意义上的不可能性。意义总会在转译中丢失,理解亦总在沟通中受阻,不同语言所凝聚而成的文明群体在全球散落各处,就恍如展厅中那些散乱排布却又紧密相连的作品——它们离得如此近,却隔得那么远。

许家维,《黑与白—马来貘》,四频道录像装置,6分55秒,2018


倘若细读整个展览,或许就能发现:异质性文明横亘在前,想要凭借语言转译而一举逾越文化隔阂难于上青天。纵然此地有狮,也未必就有与之相伴的“麦格芬”(MacGuffin)。不妨对照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最喜爱讲述的那段故事:在一列火车上,某人见到邻座乘客携带着形状奇特的包裹,就问里面装着什么。邻人回答是在苏格兰高地上捕捉狮子用的麦格芬。某人惊讶地表示,苏格兰高地上并不存在狮子。于是,邻人说,既然这样,那也就没有麦格芬了……如此看来,剩余空间展览激发出的更值得思考的问题,难道不应该被表述成:当狮子(异质性文明)确实存在,为何用于捕捉它的麦格芬(能够完全实现的语言转译以及由此而来的彻底的沟通、理解与认知)却依旧不存在?


剩余空间

此地有狮

Hic Sunt Leones

2019.3.17—5.15

武汉武昌区宝通寺路 33 号

百瑞景中央生活区 403 国际艺术中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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