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丹·沃尔夫森:江轮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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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蜡笔头 2019-04-02 08:43:45

来源:798艺术  奚雷


乔丹·沃尔夫森:江轮之歌

辛克尔馆/柏林

2018/02/10-04/01


萨德侯爵在小说的导言中说道,《闺房哲学》是他送给各时代不同性别的酒色之徒的滋养,并且希望他们因此在这份事业上的热情有所增益。在乔丹·沃尔夫森(JordanWolfson)在柏林的辛克尔馆(SchinkelPavillon)的展览“江轮之歌”(RiverboatSong)中,一个哈克贝利·费恩(HuckleberryFinn)式的卡通男孩在屏幕上不停地向不在场的情人索求着不求回报的爱和绝对的臣服,这让此部影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滑稽、怪诞、癫狂但又无力的萨德式的礼物。

"乔丹·沃尔夫森:江轮之歌" 柏林辛克尔馆 展览现场


这已经不是“江轮之歌”的第一次展出,同样也不是此位卡通形象的头一回登场。而这位就像一个不管导演有什么要求都必须接受的好莱坞三线演员一般的男孩,总是扮演着一个有着受虐本质的角色。虽然在“江轮之歌”中,他在语言上表现得如施虐者一般,但是在与其身上所发生的荒诞之事的对比之下,这种姿态随即变成了一种反向拉力,将其引向受虐方。在沃尔夫森2016年的作品“着色雕塑”(ColouredSculpture)中,这被制成木偶的卡通形象更是被当作了一个纯粹的施虐对象。


在展览中,画廊从审美空间变成了公开行刑的场所,在这巨大木偶的身上栓着的也不是提线,而是铁链。每当音乐开始的时候,酷刑也随即开始:铁链摩擦着地面并发出骇人的咔咔声,拖拽这具已经伤痕累累的人偶,然后将其拉至空中,最后重重掷到地上。更为可怖的是,在行刑过程中,木偶的眼珠会通过面部识别系统紧盯着观众的眼睛。这种折磨的景观自然无法激起福柯所形容的那种行刑现场节日般的气氛,但是能够引发另一种疑问:在这个过程中,行刑者、受刑者和观众所扮演的角色还如以往一般固定吗?

"乔丹·沃尔夫森:江轮之歌" 柏林辛克尔馆 展览现场


在此,没有生命的木偶被毫无缘由地施以了针对肉体和生命的惩罚,因而公开处刑中对肉体痛苦的展示和其后续效果也不复存在。但是对行刑的模拟并没有使现场变成一个纯粹用以刺激感官的奇观,也没有将受刑中的身体推离政治领域,对受刑者的肉身进行惩戒的意义也随着木偶的目光,指向了唯一在场的肉身,即观众的身体。


身体在现实与虚拟中的连接与合并,也使身份的边界进一步地溶解了,从而导致了一种对身体的新型规训:这种规训甚至无需借助真实,而只需通过虚拟的暴力就可以实现。哈伦·法罗基(HarunFarocki)在汉堡火车车站美术馆(HamburgerBahnhof Museum)的展览“严肃游戏”(SeriousGames)中就展示了一些相关的案例。其中一个影像作品“沃森倒下了”(Waston isdown, 2010)记录了美军在加州29棕榈镇通过虚拟技术进行的战前军事训练:戴着VR眼镜的士兵们在一个还原了阿富汗农村景观的三维动画场景中驾驶着坦克执行任务,并射杀被同样高度还原的敌军士兵。


而在“三名死亡”(ThreeDead)中,记录了一场在海军陆战队训练基地中进行的战场实景模拟。为了增加训练的真实性,该基地甚至还雇佣了300名阿富汗人和伊拉克人作为群众演员。训练场地中的建筑由集装箱改制,其几何形的外表看起来似乎不是对真实阿富汗村落的还原,而是一种对三维游戏场景的粗略再现。


自此,军事训练已经不再只是对真实的模拟,也不是一个理论和实战之间的过渡阶段。反之,模拟和真实的位置已然对换:训练本身成为了真实,后续的实战成则为了对前者的模拟;对士兵身体的军事规训也主要由虚拟中暴力和危险完成,而真实战场上的暴力则成为了一种对前者的补充和纠正。

"乔丹·沃尔夫森:江轮之歌" 柏林辛克尔馆 展览现场


甚至,如今在生产领域中,模拟对真实的影响和干涉早已超越了鲍德里亚式的符号学意义,而进一步延伸至了神经科学的范畴。在去年,巴塞罗那大学的梅尔·斯莱特(Mel Slater)已经通过实验证明,以目前的VR技术,就可以实现某一种灵魂脱壳的体验,而虚拟身体对真实身体的替代也并没有那么困难。在实验中,以一个固定的姿势平躺着的受试者,能通过所佩戴的VR眼镜以同样的视角,看到自己在虚拟世界中以相同姿势躺着的身体。此外,一些三维小球会不断撞击受试者的腿部,并且在每次撞击的同时,安装在受试者腿部的震动装置也会及时地给予相应的刺激。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实验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当虚拟的小球撞击之时,就算将震动装置关闭,受试者依然可以感觉到相同的震动。接着,斯莱特还通过一系列相关实验证明了在虚拟世界中体验灵魂出窍的可行性:这也意味着,并不需要借助复杂的技术,就可以证明生命通向永恒的一种可能性,但也同时代表了虚拟世界中的暴力可以轻易地引发实际的感知,并因而使其解开最后一层束缚。

"乔丹·沃尔夫森:江轮之歌" 柏林辛克尔馆 展览现场


在模拟不断生产真实和替换真实的过程中,关于身体的议题需要诉诸于一种新型的生命政治学(Biopolitics)。生命在真实与虚拟之间的连结以及权利技术在其中的渗透,使得虚拟世界中的身体不再只是现实中“赤裸生命”( BareLife )的投射,其在某些领域的意义也超出了那些在游戏中可被肆意屠杀和毁坏的身体。其中的政治技术学,就如福柯所形容的那样,依旧是“发散的,几乎没有形成连贯的系统的话语”[1],它在虚拟世界中的扩展模式也如以往一般,不是由一个具体的特权群体所引导和掌控,而是一种权利有机体的自我繁衍,并且随着生命在科技中的延展而进行结构上的自我调整。


但不同的是,两者之间并没有处在真空的状态(权力的承受者越反抗,权力对其施加的压力就越大),而是存在着一种松散的张力,这种张力源自某种对新技术的警戒,具体的说,源自于虚拟与真实分界的溶解对原有的安全距离所产生的破坏:它们之间的分野消失的如此迅速,以至于因其而导致的权力关系在微观处的颠倒也不再无足轻重。而这样的颠覆所造成的影响也扩大到了整个权力结构之中。


就像校园枪击案所引发的反思不只是针对现实的社会问题,也同时涉及到对射击类游戏的伦理判断,并导致了一系列对视频游戏适用对象和其所呈现的事物的限制,即一种权力结构在虚拟世界中的外科手术式的调整(且不论有效与否),其结果也必然对现实造成反向影响。

"乔丹·沃尔夫森:江轮之歌" 柏林辛克尔馆 展览现场


在虚拟世界中,权力对身体规训的松散性同时也提供了一种可能,使人们有机会避免成为权力有机体自我繁衍的同谋者。而这种可能性,是否最后反而会导致无限制的暴力?在展览现场另一件作品“真实暴力”(Real Violence)所呈现的高清虚拟现实场景中,以艺术家为原型的三维动画角色没有缘由地用棒球棍攻击着一位无辜的路人。当戴着VR眼镜的观众,面对着这被高度还原的暴力现场以及随着攻击不断塌陷的受害者面部的时候,也许以上问题也并不那么难被回答。


图片版权:

©乔丹·沃尔夫森, 辛克尔馆


参考文献:

[1] (法)米歇尔·福柯. 规训与惩罚[M]. 刘北辰,杨远婴,译.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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