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澎湃新闻 畹町
距离艺术家叶永青被爆“抄袭”比利时艺术家斯蒂安·西尔万(Christian Silvain)画作过去了五天。此前叶永青曾回复称“这位艺术家对我影响至深,正在争取与这位艺术家取得联系”,但五天来,叶永青再未发声,叶永青所在的美术学院也未发出任何声音。
一位收藏过叶永青作品的收藏者对澎湃新闻表示,也希望叶永青能够公开道歉。
比利时媒体RTBF的报道 左:叶永青的作品 右:比利时艺术家西尔万的作品
知名艺术批评家、策展人栗宪庭在多年前的序言中写道:“一九九一年,叶(永青)涉足波普,他的《大招贴》以大字报、招贴栏的方式,把当代中国诸多流行符号混置同一空间,提示我们所处的多元文化混杂的时代特征,但作品中所有流行符号的处理,都保留了他惯用的才情式的绘画性,所以我在有些文章中称他的作品为《诗意的波普》。”
栗宪庭
“一、抄袭是个道德问题,没有艺术上的问题可以谈。叶不是个没有才能的艺术家,所以我不能理解叶的这种行为。况且,我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对别人从道德的层面进行批评。
二、没有人能把全世界艺术家的作品信息都收到眼底,电脑大数据也未必能做到,所以,判断抄袭就是个技术活,与艺术无关。
三、所以,我完全不知道比利时的那个艺术家和他的作品,我得先向艺术界道歉,我写过叶永青和刘炜展览的序言。我一生的短板和最大弱点是过不了人情关,那个展览是翁菱小姐创建中央美院画廊时做的,当时中国的画廊刚刚起步,约我为叶和刘炜的展览写个序言,我写了《才情画家》的短文。怪只怪自己无知,不知道比利时的那个艺术家和他的作品。
四、我觉得叶抄袭那个比利时艺术家的作品,也属于很商业化的作品,没有多少值得探讨的艺术价值,与抄袭事件是两回事。
五、虽然我退出艺术界十多年了,不了解艺术界尤其艺术市场的情况。但总算叶帅的朋友,值此大规模网络声讨之时,我不愿意对朋友“落井下石”。但真心期望叶永青出来给艺术界和比利时那个艺术家公开和真诚地道个歉。这是我面对叶的抄袭事件一直选择‘闭嘴’的原因。”
叶永青在画“鸟”
对此事一直关注的一位艺术界人士对澎湃新闻表示,给叶永青写文章的评论家有各种原因,有的是时代与人情原因。这些天有一些写过叶永青赞扬文章的艺术评论家发文撇清关系,但栗宪庭这样的观点是诚恳的,也让人理解与赞同。
事实上,一些写过赞扬叶永青文章的评论家有的就是叶永青展览的策划人,策展人吕澎曾在文章中曾写道:“叶永青本来就是个诗人,他从一开始就将诗意放进他的绘画里,并让其渗透在他所创造的图像里。”据悉,吕澎曾为叶永青策划举办展览《赭石集》等,一些收藏家称因其推荐购买过叶永青的画作,不过,叶永青抄袭事件发生后,吕澎目前并没有发声。
一位上海知名收藏家希望叶永青能考虑比利时艺术家、收藏家、收藏机构和社会公众的感受,并表示自己有四张叶永青的画,希望叶永青能真诚道歉。
有观点认为,那些赞扬过叶永青、为其作品销售推波助澜的评论家、策展人也应当发声,像栗宪庭那样光明磊落地道歉。
“这事也折射出中国艺术评论面临的问题,很多针对艺术家个人的艺术评论文章其实很少见到批评,而且没有真正的观点,更不存在犀利,所见的多是表扬与赞扬,其中原因,一方面在于有的艺术家本人献媚于资本,通过炒作获得暴利,而这些针对艺术家个人的评论文章,不少说白了就是委托写作的文章,不少都是受艺术家本人委托或画廊代理的业务文章。”一位艺术界知名人士对澎湃新闻说。
叶永青《圭山风景-冬日》 1983年 图片由艺术家和余德耀基金会提供
据澎湃新闻了解,上海余德耀美术馆曾于2018年4月12日至5月20日推出艺术家叶永青个展.。
台湾地区策展人陆蓉之则坚持以“挪用”来定性叶永青这一事件,并解释说:“一般,挪用者,鲜有跟被挪用者打招呼的惯例。”
比利时画家西尔万的作品 1989年作
叶永青作品 1994年作
由于叶永青以“影响至深”来解释与西尔万作品的相似度,西尔万近期在接受采访时说:“艺术家创作的灵感是由灵魂生发而出的,也有许多艺术家会受到同行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受影响'的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有人不断以高昂价格出售自己的作品,而这些作品都是抄来的——他的行为就不再是为艺术增值,而是变成了纯粹的商业贩售。叶永青通过抄袭我赚了太多钱,这在我看来,是绝对的道德问题。”
来源:SSSSTART
艺术家的政治与江湖 - 何炬星
艺术家的政治与江湖
何炬星
在艺术家的生命历史里,江湖始终是艺术滋养的活水,但江湖也往往是艺术家败坏的根源;而政治永远是艺术背后的战场,却始终是艺术家真正的对手。这个艺术史最辩证本质的问题一般不会被引入普通人思考,而明白人或许也懒得翻来覆去。
在叶永青事件上,这个问题或许会成为典型案例。
传播是个怪物,它往往在是非上找对江湖的病菌。叶永青作品被比利时艺术家质疑的消息一出,这个江湖,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就迅速开始审判,即使如老栗这样充满朴素感情的"回应"实际上也掉进了审判老叶的陷阱。审判是什么,审判就是做结论,而江湖的审判就是用江湖有限的是非观和认知做结论。这个所谓抄袭的眼见为实,的确让那些即便是至亲、以及至亲的艺术家同行、藏家甚至艺术家自己都落进了审判的陷阱。这就是江湖的力量,也正是江湖的局限。
但是,艺术到底是什么,这个站在江湖之上的问题,超越作品图像、语言、材料和表达之上的问题,以及作品背后更大的社会背景和某些艺术家作为感知社会介入社会的思想立场问题等等,在这个时候总是缺席,或许是故意沉默,但更多的是确实不知。
叶永青 《冬天的九个鸟笼》
丝绸网印综合材料装置
高300cmx9
1996年作
1996年上海首届双年展展出作品
在我看来,艺术从来就不是赏心悦目喜闻乐见的东西,相反,我所听见看见的艺术及其历史,往往是艺术家的匣中剑声、袖里匕首,这才是艺术家作为时代知识分子的本色、才是好艺术家及其作品产生于时代的意义,古今中外被历史铭记和传承的艺术家概莫例外。叶永青先生在这个层面上有强烈的艺术家个性,其气质和思想力量远超图像本身,更远超那个生存境遇完全不同的比利时人。
在中国这样的时代里,艺术家无论成为文化动物还是艺术泼皮都是存在的必然和必须。艺术家在这样的社会里,青春荷尔蒙本能的冲动就是最肆无忌弹的匕首,在这里,所有依赖的图像图式和语言都成了制造利器的工具,这就是中国艺术家的政治,任何脱离这个现实谈论所谓中国当代艺术的审视都缺乏基本认知。
在中国的历史文化背景里,艺术作为政治层面的思考往往是非常警惕的,由此发展的种种思考逻辑从未真正被普及和训练过,即使在知识暴炸扩张的当代人中,除了“接受”的知识之外,实际上仍然缺乏展开讨论的个人勇气和社会基础。
王广义《毛泽东-红格二号 》
布面油画
148x118cm
1988年作
叶永青作为艺术家的一生,是否借用过其他社会产品和符号,这种借用在艺术上是否成功,构成什么样的出发点和结果,这是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完全不应该是做结论的时候,但我至今为止看到的评论和表态,都失之于粗暴简单,有人甚至借此否定整个中国当代艺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这样一个历史性辉煌的群体,这到底体现了一个什么样的江湖和政治值得深思!
顺便提出另一个问题:我认为所有那些关于中国当代艺术西方本体论的学术出发点,以及少数西方藏家价值发现论,都是舍本逐末,其出发点和动机不是无知就是歪曲事实,就如本文插图所例,其艺术锋芒及意义远超其图像本身,这需要以后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