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华:做父亲如同一次新生 开启下一创作阶段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415   最后更新:2019/03/04 15:32:39 by 陆小果
[楼主] 陆小果 2019-03-04 15:32:39

来源:雅昌艺术网  彭菲


艺术家张乐


我是谁?来自哪里?是什么塑造了我们的性格与行为?

习惯匆匆的都市人,可有一秒停下,想一想这些?

张乐华对此很感兴趣。身为艺术家,他总揣着直觉看世界,脑中不着边际的一句话、一个回答,都可能成为作品的源头。


几年前,他与女友在庐山电影院看完《庐山恋》后,再一次反观了自己。“这部影片让我去找到自己诞生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什么造就我父母的青春?他们的恋爱模式被什么引导?这些政治和爱情描写都关乎于我的诞生。”张乐华说。


于是,他们重演了周筠与耿华的部分片段,包括那一个进入中国电影史的吻。


观众被时代感的演绎方式逗笑了。当然,张乐华不想亵渎时代经典,他期望激起更深层的思考。


幽默与调侃常常是他创作的表皮。在另一部影像《喊叫绘画速成教学》中,所有参演者——无论有无绘画基础,都被设定同样的绘画课程:画前,屏足一口气,继而放声大叫,肆意落笔——几秒里,所有人都实现了“行为艺术”,他们都成了“抽象艺术家”。


与《庐山恋天下》相似,大多数人看罢都笑了,揭开荒诞的表皮后,可能各自陷入沉思。


张乐华的艺术生涯还挺平顺。华山美校装潢班毕业后,进入中国美院新媒体系,毕业后当过中学老师,后来决定做全职艺术家,绘画、装置、影像都有涉及。


与“90”或“95”后艺术家相比,出生于1985年的张乐华已有相对丰富的参展经验,最多时,一年至少做三档个人项目,参加五、六场群展。


这几年,他“出手”少了,一方面在梳理自己的作品方向与深度,另一方面,孩子的出身改变了他的创作节奏与生活重心。“现在,哪怕我仍然喜好把个人生活的图像带入作品,也有明确的分界岭。”他说。


与之对话,不得不感慨:大多数人看到艺术作品的奇妙,以为艺术家的人生同样绮丽、充满戏剧性。不过,艺术或许只是他们“人设”中的一部分。“艺术是艺术,生活是生活。”抱着这种想法的人,或许不止一位。


“做父亲,如同一次新生。”张乐华说。


如今,他的创作热情,也“新生”了。


张乐华工作室一角


艺术家会在备忘录里记下自己脑中编辑出来的语句 如“调色盘是一片不道德的面积。”


对话张乐华:

雅昌艺术网:SNAP乔迁新展里有你的作品,能和我们剧透一下吗?

张乐华:我觉得在一个群展中展示一件自己还没想得太明白的东西其实挺好的,做到某一步把它拿出来看看。这次的作品叫做《名言》,是一些暧昧的语句、含混的观看因素的结合。我平时会在备忘录里记下自己脑中编辑出来的语句,它肯定没什么明确的意思,但又看起来有说教感,比如:“我们不能只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就像我们不得不做爱。”;再比如,“中国美术家协会的敌人早就不是美国职业篮球协会。”;以及“调色是一套下流的动作,调色盘是一片不道德的面积。”等。这次,我把这样的“金句”手绘出来。

雅昌艺术网:这件作品在关注或反应什么问题?

张乐华:这和我往日作品里的元素都有串联。我近几年关注个人情感的线索在公共舞台上的解读,也是在高度现代的城市里探讨身体动能的有效性。这几年,我将绘画的工作抽层到画布和颜料之间最单纯的关系,通过绘画行动,把观众的想象力剪切粘贴到更综合的空间。

雅昌艺术网:听起来这件作品还在进行中,那你平时在做作品时,会对它有个大致的预判吗?

张乐华:我在预判这方面特别不在行。我一般都是在一步一步往下走的过程中,加加减减。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要用到绘画概念,它对我有一定的功能性,这个古典的艺术制作过程对我来说有融和发酵的作用。

雅昌艺术网:很多人对艺术的热爱都是从绘画开始的。你的从艺之路呢?

张乐华:其实我从进入大学后就没再画画,我主要的绘画练习是在华山美校的四年,在我基本上把要学的学完后,毕业前最后一年心里痒痒地要选择创作。这就开始面临了挑战,画画和做艺术不是一个事情。

雅昌艺术网:那时已经开始思考要做艺术家了?

张乐华:是的,我当时就有一种离开一个领域的愿望——无论是离开上海这个城市,还是那些让我没什么热情的官方美术展览体系。于是,施勇老师向我介绍了中国美院新媒体系。这让我很兴奋,我在网上搜索关于这个领域的一切信息,虽然半懂不懂,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我可以找到“出口”的地方。

雅昌艺术网:去了国美后,这个“出口”找到了吗?

张乐华:“出口”这个词可能也不准确,你从一个地方出去,有可能进入一个更大的网——迷网,而且我是个把事情不小心就弄复杂的人,但我很相信,经历这种复杂和犹豫,才会更有力量的“简单”。

雅昌艺术网:国美新媒体系后来输出了一批受外界认可的艺术家,那段经历给你带来哪些影响?

张乐华:在学校,导师的人格引导是很强大的,因为国内艺术教育没有很严谨的系统。说得直接一点就是你遇到的老师,这个个人会不会影响到你,这种影响的质量高不高。在这点上,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雅昌艺术网:有没有谁的一席话,让当时的你茅塞顿开?

张乐华:耿老师的课很少,但入学的导论课是他上的。他说话的样子懒懒的,不爱听课的学生可能就懵过去了,但平时留心想艺术是什么的人,就会获得很多。

“艺术这件事儿好不好,关键是看做的人有没有心。”

这听起来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一句鸡汤,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不同时代的艺术作品会被不一样的知识解读,而不变的就是看艺术家能不能有心。这其实很难解释的。



张乐华作品 “凝视丸”系列


雅昌艺术网:毕业后,就开始做作品了吗?

张乐华:那段时间(2008-2012),经历了一个把绘画从“假想敌”到把它设置为常规媒介的过程。毕业后的前三年,我本职是在中学当美术老师,当我系统性地把关于绘画的知识教给别人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有意思的反观,于是我做了一些“青少年科普”样式的纸上水粉画,还有一部“喊叫绘画”科教片。

雅昌艺术网:有段日子,你开始对不锈钢球体上投映的景色进行描绘,这种非常规的观察方式,给了你绘画的理由吗?

张乐华:对,画画这个东西其实是很感情用事的,可能会让人脆弱。所以,我在这个问题上会有自我斗争。“凝视丸”这个系列算是个例子:我平时坐在车上看公路边的普通风景,时不时有冲动想跳下车冲入那个风景看看,然后来一场写生;但同时,有一个声音会警醒自己,觉得你怎么会被自己的本能左右呢?“两边”一直在“打架”。

这个球其实是一个装饰品。在我的作品中,可以理解成一个镜头、眼球、篮球,或星球,它让我看着我身处于这个环境下的自己,相互包涵,相互凝视。

后来大部分的作品是在西班牙画的,那几年夏天无所事事,到海边或山上。逐渐地也不一定要去有“景色”的地方了,真的就进入那种公路边的“不消费”的风景。画笔是马克笔,它相反于油画的特质,油画本身的塑造力要比眼睛都要强,马克笔让我的画如同一次“标记”。




张乐华作品《喊叫绘画速成教学》单帧


雅昌艺术网:提到绘画,你的录像《喊叫绘画速成教学》很有意思,这种 “科教片”的方式你做了好几个。

张乐华:其实在2006年,我还是学生时就喜欢模拟科教感。当时做了一个大型装置现场,挂着很多沙包上印着各个城市骂人的话,上面有个国际音标,你打一拳,它会回你一个标准的方言骂人音。

教育本身是一种传播,是我们被塑造的一个途径,我不是对“教育”本身感兴趣,而是对我们个人的言行怎么被塑造比较感兴趣。《喊叫绘画速成教学》这部科教片看起来很搞笑,其实是对个人绘画经验的撕扯,后来还有一部《FaceBook脸书艺术教学》。


张乐华在庐山创作“凝视丸”系列


雅昌艺术网:谈及影像,以《庐山恋》为原型的作品,给不少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你之后也做了几次不同的尝试。当时的创作缘起是?

张乐华:《庐山恋天下》这件作品是很偶然地去做的,我2013年去庐山上原意是为了“凝视球”写生的,后来和女友在著名的“庐山电影院”一起看了《庐山恋》,被80年代初的演技和电影中的意识形态感染了,决定用我们自己的临摹来对片中的荒谬致敬。

雅昌艺术网:以《庐山恋》为原型来创作的原因是?

张乐华:这部影片是一个缩影,它带来很多交汇的点,让我去找到自己的诞生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什么造就我父母的青春?他们的恋爱模式被什么引导?这些政治和爱情描写都关乎于我的诞生。

据说我们父母那一辈人当时几乎把《庐山恋》中的吻戏当成情色片来看的,而其实整部片子的核心是“祖国的统一和发展”:80年代初的中国对西方社会现代化的猛烈的向往,所以爱情在这儿成了一个借口。我想用一种幽默的方式揭开它,有意思的是,我的女朋友是个外国人,索性就把短片压成一盘DVD,给影片加上十几个语言的配音、字幕,显得更幽默更“全球化”了。

雅昌艺术网:当一位西方女性一起参与到中国电影《庐山恋》中,是不是得到一些艺术之外的效应和反馈?

张乐华:这对我来说这是很日常的,我不能对这事做出判断。大家看了都笑了,笑是一种奏效的办法,但笑之后的某一刻会产生下一层反响,这就是个人生活经验和作品之间的互动了。

雅昌艺术网:这件作品之后,有哪些承上启下,或贯穿你个人创作的影响?

张乐华:比如说,舞台。我做物理性的舞台,但我也会用“舞台”做一个碗去承载我的工作。其实,每个人都在舞台上,你都会被舞台化、被塑造。所以,我在不断推进我对于这种模糊界限的“舞台感”的制造,于是之后我开始做AllAbout系列这样的融合性的表演,并开始考虑如何调动观众的“注视”。

雅昌艺术网:和影像打了多年的交道,你现在怎么理解它的存在?

张乐华:生活中都是平民化的影像,拍摄和观看已经是一个普通的社会关系了,普通人通过这种方式认知自己和别人,注视就是消费。


张乐华“allabout” 个人项目

雅昌艺术网:我们发现,2013年是你工作的高峰期,光是个展和个人项目就有三个。这两年似乎在放缓工作节奏?所以在思考什么?

张乐华:的确,能在一个比较充裕的时间里做创作,这种状态其实挺珍贵的,也挺顺其自然的。这几年,我的输出不多,一边是照顾家庭和孩子的状态,一边是梳理自己之前的各种作品。我需要理清自己的观念、直觉和表达之间的关系,不过,差不多下一个创作期来临了。

雅昌艺术网:你说到了生活带来的改变。那有了孩子以后,对艺术创作产生了哪些变化?

张乐华:虽然有句话“艺术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艺术”,但现在哪怕我仍然喜好把个人生活的图像带入作品,也有明确的分界岭。

其实我这种巨蟹座有了孩子之后母性会很强,虽然当时我不参与分娩,但做父亲对我也如同一次新生。孩子的出生对一个人的变化是无法言说的,这可以让“自我”这种词汇的意思更厚实。

雅昌艺术网:可以这么理解吗?更职业化地面对艺术这项工作。

张乐华:可以,更深入地说,我指的母性也和一种共情能力有关,我最近查了自己的DNA,这个数值也的确很高,百度上这个解释为“超越自身的自恋而去理解别人自恋的能力”。

雅昌艺术网:你已经有比较丰富的参展经验了,怎么考虑自我营销手段和市场问题?

张乐华:我合作过一些机构。必须承认,机构和艺术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大家都在边学边做。如果相互能合作得好,就像一场婚姻,这之间除了情怀,也需要对独自的未来负责。

对于整个市场——说句笑话,我是2008年经济危机那年毕业的,我从没见过我国艺术市场的传奇泡沫时期。但我觉得这样更好,因为那些东西反而会扰乱你的意志。“成功”的事,还得看自己是否准备好,接不接得住,金钱很能考验艺术家的真实的。我觉得,艺术家得做些长久的准备。

雅昌艺术网:你怎么定义“成功的艺术家”?

张乐华:我的工作性质是创作者,所还是看作品。我认为的成功艺术家,作品应该在抛除了社会环境、年代等客观因素之后,仍然具有语言的特殊性和无法模拟的个人魅力。珍贵的艺术家,应该不仅仅在当时有声誉,也会给后来的艺术家来带养分。

雅昌艺术网:你在商业上的期盼是怎样的?

张乐华:我发现,我喜欢或喜欢过的艺术家,好像在商业上都不算成功。

不过,比如达明安·赫斯特这样的艺术家,直接用价格来搅动艺术的定义,也是挺值得赞赏的。

所以,在商业上我比较直觉化。我相信,一个良性地持续工作的艺术家也不会特别没有钱吧,但愿是这样。

雅昌艺术网:谢谢。


(本文图片和视频由艺术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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