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不自由时,读布莱希特的诗,看皮卡的展览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2250   最后更新:2019/02/14 13:34:19 by babyqueen
[楼主] babyqueen 2019-02-14 13:34:19

来源:Cc主义  赵大胃


在完成这篇文章之前,我对于阿根廷的认识还只有世界杯上的阿根廷球队,实际上,我对足球也不够了解。在我有限的地理知识中,阿根廷是熟悉又陌生的国家,我依稀记得这是一个拥有浪漫色彩旗帜的国家,就连他们的国徽也充满了童话色彩,以及对于“布宜诺斯艾利斯”与生俱来的好感。

我在知乎上搜索到有关“阿根廷”的词条时,很多人都在提问这个国家为何衰弱。一位熟读数国历史的知乎友人在下方如此回答:“阿根廷,很早就建立起了民主宪政制度。”但在现代国家兴起的过程中,阿根廷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黑暗,错综复杂的国家命运在不熟悉他们的历史之前难以评论。“军政府的时候,军官们不靠谱,民选的时候,老百姓不靠谱”,被网友们总结为是阿根廷衰落的真正原因。总之,经历了“恶名十年”,“庇隆主义”这些标签之后,1983年阿根廷被标记在了“民主化时期”。这一年艺术家阿玛莉亚·皮卡(Amalia Pica)进入小学学习,这也是我之所以对阿根廷展开了解的起因。

胡安·庇隆与其妻爱娃·庇隆1948年的官方总统画像


艺术家-阿玛莉亚·皮卡


阿玛莉亚·皮卡出生于阿根廷内乌肯省(Neuquén),是一位目前在伦敦和墨西哥城生活与工作的艺术家。“交流”是阿玛莉亚·皮卡艺术实践和创作的核心。她曾在泰特的访问中提到,1983年阿根廷刚结束独裁统治,她进入小学接触到了成为她如今作品中非常显著的视觉以及概念符号——维恩图(Venn diagram),她成为了第一代经历过专制又接受这一数学理论的人。在独裁统治时期,维恩图并不是被允许教授的课程。(因为在阿根廷的国家恐怖主义时期——当时群集是被严格监制的,而数学表达方式里的集合论和用来说明集合之间关系的维恩图都从学校里课程里取消了。)“我成长于其中,我不断思考这个问题。这存在一种连接——拥有一个政府,它一方面进行着集体活动,另一方面禁止使用集合的数学表达。我意识到观众不一定真正了解这个故事背景,但我认为这非常重要。作为一名艺术家要求作品去承担让别人去了解的部分,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去学会了生活。”

的确如皮卡所言,倘若我没有接触这些来自她的作品,我并不会主动去了解与这段历史。


“我要说这个世界并不会完全去翻译一张图画,以及这张图画向来拥有更多比起我要说的多。”


在阿根廷政府独裁统治时期的成长经历,使得皮卡对语言在艺术作品中的作用产生了质疑,她一直通过绘画、装置、雕塑、摄影、表演和影像等艺术形式,来探究信息的传递与接收。


2018年11月6日起,Cc基金会在位于上海M50 Cc 基金会 & 艺术中心带来阿玛莉亚·皮卡的首个个展,并将展览命名为“无声”——借用了她一个由100多件在上街游行和狂欢时用来敲打、制造噪音的物件,比如扩音器、厨房用具、鼓和鞋子等组成的大型墙上装置的名称。

《无声》


她将这些物品以石膏绷带覆盖,一是抑制了发声的功能,二是保存了形状,暗示了一种特意的保存和考订。抑制发声与被石膏保存的形状似乎形成了与气功相似的力的关系。气功的内在里化为手势间无形的绵柔,它是无法可视的,同时却化作冲击力,原本具有发声功能却无法发声的器皿,同样以的方式展现”。

左:阿玛莉亚·皮卡 右:Cc基金会创始人周大为


皮卡并未研究过东方的古老武术文化,这件作品是她对上个世纪60年代发生在阿姆斯特丹的一次社会运动(Witte Fietsenwagenplan)的纪念。由青年无政府主义者们主张通过非暴力的手段改变社会,以将例如把自行车涂成白色后,安放在城市的各处。这些没有上锁的自行车被给予了这群年轻人以宣扬健康环保的生活方式的希冀。“白色”形成他们的意识符号,在这场社会运动中,青年人将所有的物件涂上白色,通过色彩以争取权益。皮卡认为,白色的作品并不容易被人察觉,但它拥有的平静却带来瞩目。无声之力被化为所有白色的印象,它以如此稳固低沉的方式替代了所有愤怒的呐喊。“在阿根廷,人们也会将这些器具带上街,以帮助他们表达抗议的声音。”只是,这便是最好的方式吗?听得到的声音?


“我十分关注美好和愉悦去形成一种稳固的形式。”


在艺术家的访问中,她曾如此回答。她所关心的是,在我们所赋予了意义的世界之中,为何我们却不知不觉地丢失掉了这些意义。她认为艺术是这个世上缺乏含义同时尝试抵制荒谬的行为,但这一切事都是值得庆贺的。


因此,观众经常会被邀请参与到她的公共表演中,通过这种参与形成一种无声的对话与交流。例如,让两个陌生人手持彩旗形成一段距离,他们之间相距很远意味着他们无法产生对话,但他们同时又很近是因为他们之间产生了联系。两个人成为相互对望的亮点,成为了一个自然而然的亲密关系。“我们知道这是一种愉悦的信号。”


“无声“展览现场


在皮卡与艺术家跟电影制作人拉费·奥铁嘉(Rafael Ortega)合作的影像和雕塑装置“A ∩ B ∩ C ∩ A ∩ B ∩ C” (∩是数学里的“交集”符号)里,皮卡邀请了一组四位志愿者,按照集合论和维恩图的原理,每人取一块几何板块重叠成新的图像表演形式。参与者被再一次启发产生联系,正如皮卡一贯以来倾情展现作品互动效应的部分。但她选择维恩图则更像是袒露这段成长历史的印记。但在另一方面,几何图形的可爱之处更不像极简如此简单。它们呼应了历史上即物(concrete)和新即物(neo-concrete)运动时期 (40年代到60年代)的前卫抽象主义和其中隐含的乌托邦理想。那时候,巴西和阿根廷艺术家借用了许多材料和技术去尝试机械和数学里的美学。

《A ∩ B ∩ C ∩ A ∩ B ∩ C》


正如作品所被命名的——皮卡正在以艺术的形式,探讨在数学集合论方式中组建被译成代码的、无穷的符号传译词汇。


而在这次展览中的另一件作品《偷听者》,随即让我想到了讲述独裁统治背景下的电影《风暴》——在1984年的东德,整个社会笼罩在国家安全局的高压统治下。被奉命监听剧作家德莱曼的特工魏斯曼,在监听期间被动摇了他原有的信仰,他从剧作家的家中拿走了布莱希特的诗集,当他日常监听这位剧作家以及阅读诗集的时间里,向往人性自由本质的种子逐渐萌芽,形成他最终选择掩盖证据暗中帮助德莱曼及他追逐民主的朋友们。


在被认为是叛变的言行另一方面又意味着什么?皮卡在她于2011年创作的装置作品《偷听者》里更加强调了听和诠释的重要性。这件作品把一个喝水用的玻璃杯固定在墙上,听者把耳朵贴在玻璃杯底希望能偷听到隔壁的对话或声音。在众目睽睽之下,听者把一个保密监控的方式转换成一个公共的表演,体现了关于政府,语言和沟通以及人际关系的作用的问题和各种形式交流的可能。

《偷听者》


通过阿玛莉亚·皮卡的作品,我们首先会接受视觉的愉悦,这显然是她想要的。但在另一方面,作为一名艺术家,她的作品带来的个人印记同时承载着一段历史下人的内心。在我看完《窃听风暴》时,我曾对受过高等教育以及专业训练的特工魏斯曼从事着街边发放报纸杂志的工作,据我所知的是在欧洲这一工种往往是对流浪汉维持生计的救助方式。当魏斯曼的余生以这样的方式走下去时,物质的环境已经显而易见地毫无意义,言语行为以及思想的自由同扉页的那句至深的感激,才能激起内心的荡漾。而皮卡的作品,正在以个人的经历和将喜悦视为“信仰”,带给观众一段美好的体验。


感到不自由的时候,布莱希特的诗,皮卡的当代艺术,以及其他这个世上缺乏含义同时尝试抵制荒谬的都将带给你快乐。


展览“无声”将延期至2019年3月14日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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