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谁成了作品?——杨振中《背景墙》
发起人:开平方根  回复数:0   浏览数:1541   最后更新:2018/10/21 20:18:03 by 开平方根
[楼主] 开平方根 2018-10-21 20:18:03

来源:ARTSHARD艺术碎片  杨旖旎


艺术家杨振中


外交公寓12号空间的邀请在某种程度上是一张许可证,它允许艺术家进行实验性的创作,允许挑战、先锋、不合常规;在另一维度上又是一块试金石,艺术家如何利用外交公寓的历史、政治、社会和文化语境完成艺术转换。不同于“静物与风景”完整的成熟呈现,杨振中“背景墙”更具有实验性,墙纸构成作品的全部质料。但作品可细细玩味的地方在于它如何指认所在空间的身份特殊性,又在此手势之后如何回过头来以墙的形态完成了显现观者这一名符其实的背景作用。

展览现场


“这套公寓本来就像一面墙,一边是眼前这个社会,另一边就变成了……好像是法外之地。所以我干脆就叫它背景墙。”70年代作为各国驻华使馆、国际组织和各新闻机构办公社区的外交公寓有着特殊的资讯自由度,而直至今日这片特殊的外交驻地仍部分保持着有效性。“部分”一词针对于今时今日信息自由度的大大提升,科技和教育的迅速进步使人无需获得这片公寓的出入许可证,也能得到目标事件的相关信息。这也意味着,今天,外交公寓曾独具的资讯自由在某种程度上面临着失效,特区所拥有的特权在不可抵挡的信息潮面前被动磨平棱角。但其所包含的意味不止于此。这片区域不再是单纯空间上的与资讯封闭的大陆的一墙之隔,而是作为历史与今天之间的一座碑,具有了分割时间的意义:在上世纪它是“法外之地”,在此时此刻它却象征着某种特权在云端大数据潮前瓦解的一角。



展览现场


杨振中或许是捕捉到了这种隐秘的差异。作品中,铺天盖地的信息以特写的形式平铺出层层叠叠的效果,吸附在空间内的所有墙面上。然而杨在其其它作品里惯用和钟意的“重复”,在此件作品中却并非仅仅在这一外显层面上,而是与空间联结,在此处强调此处,在资讯汇集处强调资讯。这种重复因其指代内容数量的不对等而具有极其滑稽的效果:外交公寓这一区域之外的平凡世界中流通着的海量信息,却被吸纳进这一特区之内。大与小发生了置换。何以称小?在此片公寓内入驻的各国驻华使馆、新闻机构等所代表的官方话语所能涉及的信息涵盖量,和无所不包又自由流通的各类信息——从娱乐八卦到政治新闻——在量上或许不具有可比性。更为有趣的是,寓居于其中的从业人员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卷入平凡世界的信息浪潮,这就印证了空间内“墙纸”的视觉扩张性:碎片化的海量信息以大面积覆盖的方式占有着垂直墙面,而边缘处被裁断的信息墙纸又似乎有向大楼无限蔓延的趋势。楼内从业人员、或是空间内的观者一旦打开手机,就能完成这一蔓延的仪式。


此刻谁成了作品?

是我、我们。

展览现场


观者的立场有了主动的意义,手中智能终端的电子荧屏成为作品的另一个入口,作品通过观者而绵延至场外,在量上趋于无限。每一次点击都预告着下一次点击,每一个刺激都不自觉地带来下一个刺激,反复为之,以液晶屏为体积单位的截屏在极短时间内就能叠加至百千。而实体的作品中包含的截屏虽然体量巨大,却仅仅是近一个月内所发生的新闻。碎片的堆积让我们很快就忘却,记忆被新的记忆迅速覆盖,而此刻看到熟悉内容时的兴致盎然和喋喋不休似乎是滑稽的:我们在谈论什么?眼前的新闻碎片理应被迅速埋没,而在作品中却又都被强硬地重新展现——“在我看来这些就像是呕吐物”。如此,那么我们在识别并重新谈论的是什么?

展览现场


除了量上的巨大,截屏在放大和重心调整的处理后亦具有了特写的面貌,信息通常是被截断的,是戛然而止的,观者无法进行任一的完整阅读。然而有趣的是,碎片的形式似乎不足为惧,信息面所包含的内容仍然能被轻易识别,通过上下文语境猜想出下半段。常常是浮光掠影的一眼,就大致能猜测信息所指。这已然成为现代人的一种能力,电子媒介成为人的延伸,改变了我们获取知识/信息的方式,这意味着人类的知觉结构已不同于书本时代。人工智能通过总结用户的喜好控制下一次刺激的内容,用户的认知习惯又倾向于看见以前看过的东西——“知觉定势”,因此被驯服的人类与信息之间的互动在形态上是一个缓慢扩增边界的重复的圈。

《背景墙》细节


这样的特性极其容易导致批判,通常艺术作品在表达此类事实时倾向于承担教科书赋予的社会责任——警告或是揭露。然而杨振中却选择了陈述——“我尽量没有态度”。这种诚实也许在某个层面上能给我们带来启发:如果我们直面时代特征,也许特征不是被追喊着要被修正、被清理的该死的麻烦,而仅只是特征呢?直面时代特征这一行为所指向的,或许反而是创造的可能。


“我自己本来也是一个重度智能手机上瘾者”。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