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藤由美:通过作品诉诸人类正在经历的苦痛难道不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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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开平方根 2018-10-19 16:53:38

来源:YT新媒体 元元


后藤由美

Reminders Project 发起人,主要关注纷争、社会罢工、现代社会问题、人权问题、女性问题等话题,活跃在国际摄影舞台。


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不太好形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在物理上这是一个占地90平方米的空间;在功能上这是一个集展览、工作坊举办活动、摄影书展示室、摄影项目帮助、出版以及住宿等一切摄影相关的活动场所;这里诞生了藤井良雄、上田顺平、吉田亮人、唐景锋等艺术家的手工书。这里是由后藤由美以及摄影艺术家后藤胜一同建立的。

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


后藤由美与后藤胜旅居海外多年,也从未决定什么时候回日本。但偶然一个瞬间,后藤由美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似乎从未为日本做过些什么。东日本大地震以及福岛核泄露事件的发生,让后藤由美更加积极地正视一直以来的想法。可到底应该做些什么,能够做些什么呢?后藤由美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在离开日本之后,她通过在各国的摄影活动中获得了一定的知识和经验,于是她思考着不如就回到日本去活用这些所学所得。

赵谦在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个展


但只是将自己活动的据点转移到日本还远远不够。一直以来支撑后藤由美的是“活着”与“摄影”这两个信念,二者从来都是共存的。因此她要建立的是一个能够满足人们吃饭、睡觉、会面、摄影等行为的场所,这个场所也并不是为她自己建立的而是为了那些热爱这个场所并且聚集到这个场所的人们所建立的。

2017年12月期 Master Class


为了满足她对空间的构想,则需要一个足够大的场所。一个空间用来做最爱的摄影,而与这个空间紧密相连的还有另外一个生活空间。当然,在东京找到这样一个能够实现她设想的地方并不容易,但很幸运的她遇到了这个与她之后命运即将产生千丝万缕联系的场所,这就是现在位于东京墨田区东向岛的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

这里也许是她人生最后的堡垒,但对于那些决意用摄影在这世间一决胜负的人们来说,后藤由美希望这里能够成为给予他们最强支持的堡垒。她将此地命名为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这名字中有着希望长久被关爱的意愿。

参与工作坊的艺术家制作的Dummy Books


2012年4月24日,这是后藤由美从国外回到日本的日子,在那之后通过她们不断地毫无保留地给予青年艺术家们的支持,如今,我们所看到的很多书籍中都有着她们努力的样子,她们正在通过自己的力量,竭力地发声着;为了让人们不忘记那些曾经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而努力着。

2016年12月期 Master Class


YT:2000年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就已经在海外创立,为什么会想要做这样一个项目?关于reminders photographyStronghold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到,通过我们每天看的报纸新闻,只是将世间的事件传达给大家,但却不能反映任何事情,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如果我们不去在意,这些事件就会被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被收拾起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件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感受的吗?


后藤由美:其实这个项目在2000年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那段时间我刚好生活在柬埔寨,柬埔寨的网络以及相机并没有普及,只是很少数的人能够使用相机。也很偶然地当地居民拿着他们所拍摄的作品给我看,但他们拍摄的内容却很局限,而在那个时期柬埔寨正在进行内战,从其他国家也来了很多来拍摄这场战争的人,于是我就想记录这件事情或者来表达自己国家正在发生着的难道不应该是当地的人吗,最了解自己国家的一定是当地人,所以我便开始支持他们进行拍摄并给出意见。而在那个时候,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还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

2017年12月期 Master Class


YT:您是否是一直在关注能够传达给人们更深层次的思考的这样一种摄影?那是否意味着您会舍弃掉一些作品?


后藤由美:我很喜欢观察人类,我想在日本甚至在中国也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虐待。这件事情是不分国家的,即便是在柬埔寨这样不安定的国家或者是在日本这样看似很安定的国家中都会发生。我也多次从我的身边听到这样的事情。这是在国家的一个大环境的掩护下发生在一个个个体家庭中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我曾那样近距离地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它成为一个契机让我更加关注个体。我对人的故事以及正常人类无法原谅的事情非常感兴趣。这让我想要帮助在拍摄这些事情的人以及想要通过这些事情而发声的人。当然也像你所说的,摄影中还存在各种各样的类别,比如风景摄影这些让人会觉得很美好的作品。虽然能够传达与人这样美好的意愿是很重要的,但我认为能够通过作品来诉说人类正在经历的苦痛难道不是更加重要的吗?但我并不是反对那些美好的风景作品,只是单纯的没有兴趣而已。我所感兴趣的是社会性的问题、世界性的问题。

长谷川美祈《Internal Notebook》

藤井良雄《Hiroshima Graph – Rabbits abandon their children》


YT:在回到日本之后,你的工作坊帮助了很多艺术家,以我个人的经验,之前接触过的藤井良雄上田顺平吉田亮人、以及中国香港艺术家唐景锋他们都曾在您的工作坊中获得了很多帮助,而我也是从他们的作品中开始关注到reminders photographyStronghold的,您认为,为什么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会受到很多艺术家的关注呢?


后藤由美:是否有那么多人关注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或者reminders photography Stronghold在他们中有多大的影响力我并不知道。但从我与他们的相处中,我了解到了很多。藤井良雄是第一期工作坊的参与艺术家,他的作品《红线》是讲述父母离异的故事。在日本离婚事件也是时常发生的,不过人们却并不会去这样谈论或者讲述它。虽然这件事情做成作品也许并不能起到多大的良性作用,但在我和藤井良雄碰面之后还是决定它做出来,因为这也许是一个从没有人接触过的内容。而我自身而言,也非常能顾理解藤井良雄对于父母离异之后的感受,或许是因为同样的经验,让我能够与他感同身受。我想之所以他们愿意相信我,也许是因为这是他们亲身经历的故事,而我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在他们的身边,能够与他们有着共同的思考。虽然很难能够有完全与他们相同的感受,但比起其他人,也许我能够去设身处地地去思考他们过去所经历的事情。也许是看到了第一期工作坊的艺术家作品,陆续地上田顺平、吉田亮人,唐景锋也都参与了工作坊,他们的作品也都是根据个体的经验所产生的。如果只是一个人来思考自己的作品的话,他人产生的共感是有限的,而我认为“共感”是在与他们一起来思考同一件事之时所产生的。

藤井良雄《红线》

藤井良雄《红线》


YT:而参与过您工作坊的艺术家的特征也比较明显,甚至可以归类成后藤由美一派的制作方式,也就是说他们的作品之间似乎有着一些共同点,您怎样看待这一问题?


后藤由美:虽然我与他们每个人之间的对话都是分别展开的,但我总是在思考怎样传达给他们作品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就摄影集而言,为了让故事更好地传达出来,有时候单单使用摄影作品的话会显得不足。尤其是在讲述个人经历的时候,这种情况是非常多的。比如说藤井良雄的作品中就会出现很多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上田顺平的作品中出现了父亲描绘的绘画作品,父亲的画如果缺失了的话那他故事中这种强烈的情感便会有所削弱。在传达内容时最有效的构成要素是我们首先要考虑的,也必须重视的。每个人的作品的构成要素虽然都不同,但其中却会有一些共同点。在制作书的过程中,也许会出现一些形式比较相同的部分,比如书中书、别册。另外在讲述故事的时候,除了照片以外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因此比如老照片、书信、绘画这些内容也常被使用在书中。这也让书看起来有着很多共同点。

吉田亮人《The Absence of Two》

上田顺平《Picture Of My Life》


YT:您认为现在这一时期,是否是独立出版以及个人出版的黄金时期?独立出版书展也逐渐增多,为什么独立出版和个人出版为什么会在这一时期发展得如此迅速呢?


后藤由美:不好说这是否是一个黄金时期,但相较于以前,确实是有一定的发展的。但我觉得现在读者的接受度有所增加,即便不是大书店或者大出版社发行的书籍,只要是好的书籍,他们也都会购买。如果没有这些艺术书展的出现,独立出版以及个人出版也就失去了发声的平台,读者也失去了能够与好的书籍接触的机会,我想艺术书展的贡献是非常大的。虽然现在网络非常发达,你可以通过网络购买到国外的书籍,但仍然无法触及的书还是很多的,我个人也经常买书,以我的经验来说我们所能够接触到的所发现到的书简直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好的书籍我们没有注意到,因此艺术书展给这样的书提供了很多机会。

Dummy Book


YT:近年来,在做家庭相册相关创作的艺术家逐渐增多,您认为这其中是否是有东日本大地震的原因呢?比如说因为地震导致了很多事件的发生,而艺术家们又通过这些事件呈现出了作品。


后藤由美:我觉得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这种急性发生的事件确实会让一个家庭或者一个个体产生巨变,它可能带来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也会让作品诞生。像我一直所说的,我所关注的是一个大的话题、事件所产生的影响,但是说到底,这些大的事件、大的话题还是从个人所发生的。就比如说我们经常会听到新闻说哪里发生了一个什么事件导致几千人、几万人遇难这样的事情,但即便是几千人、几万人这样的数字也是由一个一个的人所组成的数字。所以在我的内心,总是在对一个人变成了什么样子这样的问题产生思考。所以如果是我们想要讲述一个移民的问题,那我可能更会将目光注视到一个移民家庭,来做一个能够想象移民群体这样一个大的话题的作品。

铃木麻弓《The Restoration Will》


YT:在为艺术家编排书籍时,一般是如何进行的?工作方式是如何的?


后藤由美:一般一年会进行两次工作坊的学习。“Photobook as Object”在每年5月进行,“Master Class”在每年12月举行,但今年改到了10月份进行。两个工作坊课程都是讲述怎样制作摄影集的。会请参与人员将想要制作成摄影集的所有照片都带来,第一天会进行初步的人员介绍,比如自己想要制作一个什么样的作品集。然后会请每个人将自己的作品以及初步想法贴在墙上。全体参与工作坊的艺术家根据贴出的作品进行讨论,这时老师是不参与讨论的。在讨论之后老师会协助进行编辑作业,然后进行试行制作,也就是“Dummy Book”。紧接着进行InDesgin制作相对正规的测试版本书籍。但所有的工作并不是到这里就结束了,在制作过程中会不断不断地进行调整,因此会有无数的测试版本诞生,每个人可能会在这期间制作起码10本试验版本。工作坊结束后大家也会继续制作书籍,因此在工作坊中并不会完全完成制作,而是在这里获得了一个想法,一个构思。最终书籍的完成周期大概是在工作坊结束的一年之后,大家会逐渐完成书籍的制作。

2017年12月期 Master Class


YT:目前很多艺术家其实已经有个人制作书籍的经验了,对于这样的艺术家,你们会给出什么样的建议,是否也会与一般参加者一样,将他既有的编辑方式打乱,而不是在他已有的基础上做修改?


后藤由美:有必要的话会全部进行修改,如果不修改只是在他原有基础上给一些建议的话,那我觉得没有来工作坊的必要了。来到工作坊的话大家会根据作品给出意见,但可能有些人并不会完全听取你的意见,我认为在工作坊尝试你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的想法是非常重要的,不进行重新尝试是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否适合你的作品的。虽然有的想法最终会失败,但不去尝试的话就永远不知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制作过程中产生如此多的试验制作。每次的试验制作并不是从第一本书的基础上做修改而是全部重头来过。所以每做一本试验本,作品是在不断试验中逐渐升级的。

2016年5月期 Photobook as Object


YT:您认为书籍达到什么程度才算是真正完成?


后藤由美:这是一个很难判断的事情,有时候本人认为这本书已经完成了,但我觉得还有可以尝试的部分。这种时候我会将我的想法告诉对方,但有时候你在传达的即刻对方可能理解了你的意思,但他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也许又不理解这个意思了,每个人有不同的创作阶段,所以是否能够接受得到最终还是要看艺术家自己。

冈本裕志《We do not need you, here. / If I could only fly.》

冈本裕志《We do not need you, here. / If I could only fly.》


YT:工作坊是如果选择参与者的呢?报名参与的人应该很多,所以选择的标准是什么呢?


后藤由美:比起拍摄得好看与否,第一标准应该是我们可能会更多地去思考这部作品制作成书之后的样子。虽然那些非常漂亮的照片制作成精美的宣传册也很好,但在我们的工作坊是不想做这样的作品的。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做一些对社会思考有益处的作品。但在选择之前的大前提是这部作品真的非常棒。这种棒并不是单纯意义上拍得好看而已。

上田顺平《Picture of My Life》

东间嶺《Reminders of suicides》


YT:很多参与过您工作坊的艺术家,他们的书籍最终由其他出版社出版完成,比如上田顺平的作品已经由意大利的出版社进行了出版。您是否有考虑过从事出版?为什么?


后藤由美:我们希望能够更集中精力帮助艺术家们来制作书籍,而对于出版来说,出版社有着更为专业的知识,出版还是更应该交给他们来做。有资金的话也许可以去尝试去做,但我们还没有想过去做这方面的事情。出版还是应该交给有出版经验的人来做,他们会做得更好。当然对于我们来说能够有出版社出版工作坊讨论出来的书籍这件事是非常荣幸的。艺术家应该做好自己的创作,我们则需要竭尽全力地去帮助他们更好地表达,而出版社来做出版想办法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些作品。每个环节都有每个环节的责任,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好我们的职责。

2017年5月期 Photobook as Obj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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