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佳幸 × 莱斯利·德·查维斯:如何真正地走出黑暗
发起人:橡皮擦  回复数:0   浏览数:1795   最后更新:2018/09/08 21:37:00 by 橡皮擦
[楼主] 橡皮擦 2018-09-08 21:37:00

来源:ARTSHARD艺术碎片 巢佳幸


莱斯利 · 德 · 查维斯   /  洞穴之喻

Leslie DE CHAVEZ  /  The Allegory of the Cave


策展人:杰森·迪(Fr. Jason Dy S.J.)

展期:2018.08.25 - 2018.10.21

地址:上海市徐汇区龙腾大道2879号1层 阿拉里奥画廊A1


阿拉里奥上海于2018年8月25日至10月21日推出菲律宾艺术家莱斯利·德·查维斯在中国上海的首次个展 “洞穴之喻” 。


出生于马尼拉的莱斯利·德·查维斯因其杰出的绘画天赋与探讨主题的敏感度而为人所熟知,他对其生活的社会投射出尖锐的隐喻,并通过重构时代的象征和符号来回应冷酷的现实。艺术家关于社会与艺术的价值体系是坚定而清晰的。他通过反映艰苦劳动和激情的创作,唤起人们对现实的反思,也因此从当今充满视觉诱惑、缺乏观念内核的当代艺术世界脱颖而出。


展览 “洞穴之喻” 通过他最新的绘画和装置作品,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敏感的主题,譬如帝国主义、他的故土被殖民统治的悲惨历史和宗教信仰,时至今日依然对亚洲这片曾经普遍被殖民的大陆产生着持续而深远的影响,也对艺术在社会中的功能、影响和指向性进行过深入的思考。对于莱斯利·德·查维斯的个展,我们特此呈现了巢佳幸与艺术家的深度对话。


愚人将获天堂和平终是一场梦魇 Nightmare to the Peace in Heaven that will be Attained by Fools | Found antique bed frame, brass dagger, FRP, glass with frosted decal pattern, G.I wire, wood, found antique mirror, LED light bulb | 174 x 240 x 80 cm | 2018 |© Artist and ARARIO GALLERY


巢佳幸对话

莱斯利·德·查维斯(Leslie de Chavez)


莱斯利·德·查维斯以下简称“莱”)

巢佳幸(以下简称“巢”)

翻译:王之浩



巢:

菲律宾从16世纪开始经过300年的西班牙殖民,美西战争后继而又被美国殖民。东南亚的其他国家也不同程度经历殖民历史,他们的艺术往往和这种历史印迹纠葛在一起。你如何看待这种纠葛?


莱:

要是阅读我的第一次个展,那是2003年在菲律宾的画廊做的。当时发表过一篇专题文章,看过文章的人应该了解,早期非常有名的一个从事艺术教育的人Roberto Chabet(Bobby)对我的启发很大,他是我的精神导师。我当时算是一个在绘画上颇有天资的艺术生,但我并不清楚自己会成为怎样的一个艺术家,或者为何要成为艺术家?Bobby告诉我,要成为一个艺术家必须从自己的本土经验和地域性出发,把自己生存的环境表达出来。受他启发我开始尝试努力。我也想回应我自已为何想成为艺术家。艺术家其实是一个可以实现自我发现的职业,渐渐发现周遭和自己本地做经历过的历史,包括菲律宾从16世纪开始所经历的殖民历史。最后我发现自己真的可以实现自我探索,而且艺术并非闭门造车,而是从事交流去探索的过程。而这个被殖民悠久的国家的环境是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无法回避的真实,作为艺术家一定要对自己的历史有所回应,这是一种责任。艺术家在社会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也是我自己一直探索的命题。

似曾相识 Déjà Vu | Engraved brass | 12 x 65 x 10 cm | 2018 |© Artist and ARARIO GALLERY


巢:

对于此次展览,你曾经提过一个“剥洋葱”的比喻,你想要去一层层地去除去曾经包覆在你创作上的符号,比如西方艺术、殖民身份、政治现实等等。谈谈这个过程?


莱:

我对“剥洋葱”这个比喻是比较欣赏的,回看我的创作履历和其他艺术家一样,一开始总是试图去冲撞和对抗,有很强烈的对抗性。在这种对抗性中,我无法回避去使用那些瞄准西方的一些文化符号。这些符号会不断地进入作品里面并反复出现。 而艺术家不可能不成长,最终肯定无法十年如一日地保持一个亢奋与好斗的状态。我愿意这样比喻:年轻时候你会逆着洋流去游泳,而年长后也不得不随波逐流。我如今的创作更多从一个菲律宾人本源地角度去挖掘,而不像过去那样去聚焦外来文化的影响或者殖民者的统治。慢慢地,我悲凉地发现菲律宾人宿命般地必须和这些外部元素去联系。此外,我一直不断尝试各种媒介,就像学习不同的语言一样。过去我的绘画居多,然而现在会尝试装置、录像等媒介一样。每一个尝试都像学习不同的语言那样去接触新媒材,遇到一些过去不曾遇到的问题。正如艺术家不断去探索一样,进入更深层次的讨论,而非年轻时代那样,仅是冲动地对抗地使用文化符号。这是一个成熟的过程。

半斤八两 Fifty-Fifty | Metal bar clamp, FRP, wood, found coins | 17 x 220 x 21 cm | 2018 | © Artist and ARARIO GALLERY


巢:

你先前的大量绘画作品中很容易辨认出一些符号的拼贴,比如天主教、佛教徒或全视之眼。甚至有西班牙绘画尤其是戈雅图式的影响。这次展览中你也延续了几幅绘画媒介的创作,能谈谈它们的不同吗?


莱:

与早期地绘画作比较的话。西班牙对菲律宾殖民300年,宗教的统治和影响是根深蒂固的。我自己也出生在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家庭,每周都会去做礼拜。对我来说,一开始的绘画有天主教的成分不可避免,因为我从小就看到教堂中的环境。从此我产生一个视角,因为教堂中常常会有蒙尘,甚至有鸟屎。这是一个饶有意思的事情,教堂呈现历史感的同时也有人会上去撩这些杂物。而我的绘画就沿着宗教绘画的方式开始了,包括在宗教绘画中大量使用诸如金箔这样的材料延续至今。此外,早期的绘画创作是忠实表现我的生活环境,因为菲律宾就是一个拥挤的百货市场,任何类型的货物都被塞到一起,顺序杂乱。买菜的、卖婴儿用品的摊位旁边会忽然冒出卖手机的商贩。过去我在绘画的方式用上这种隐喻,而方式是不断地作加法堆叠,甚至在里面堆叠人的动作,当然形式还是固定在宗教绘画里。你可以清晰辨别人地的身份和宗教故事中地局部,很容易看到某某是《最后的晚餐》中的一部分。历经到韩国交换一年驻地的经历,我慢慢的有了许多去瑞士、英国等国际上做展览的经历或履历。我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一旦一个艺术家走出国门以后,那些在本国看起来理所应当的文化符号在国际的环境中去理解变得非常困难,我变得怀疑这种拥挤。如今我开始做减法,慢慢地去移除那些过多的、冗长的文化符号,留下那些无法再删除,对文化含义具有必要性的部分。我认为这是一种走向成熟或曰正轨的道路,当然这个过程也是一种权衡。于此同时,我希望在国际的阅读中都能传递这种信息。 当然我明白这样的尝试并非完美,但还是要往这个方向去努力。

背叛者之爱的回忆录 Memoir of Traitor’s Love | Oil, FRP, lacquer spray, enamel, brass, glass, glassine, canvas | 150 x 206 cm | 2017 | © Artist and ARARIO GALLERY

《日光恐惧症》,布面油画,金箔 ,145 x 120 cm,2018

© Artist and ARARIO GALLERY


巢:

你以前/过去的很多作品包含浓烈的流行文化,现在的创作仍有一些影子。它们是如何内化它们到你的作品中的?


莱:

西方文化和流行文化是主流文化的入侵,是彻底地外来文化。在幼年我意识到这是一种入侵,然而幼年我的态度是习惯甚至欣赏的。渐渐地,我开始发现问题,开始用直接地表达地攻击它。流行文化其实是商品化的象征,一旦认清本质后便本能地会去抵触。经历过探索后,这种方法论在使用中就慢慢被我放弃了,我们不可能去经历“安迪·沃霍儿”又去反对安迪·沃霍儿,我们必须自己往前走。流行文化是与我的生长环境和生活履历是有关系的。内化也是在一个无意识的状态下完成的。当然如今这种方法论对我来说太简单了,与我如今策略性的创作方式已经完全剥离。

我们未知的不会伤害你 What We Don’t Know Won’t Hurt You | White sand, box, 2-channel videos | 200 x 130 cm | 2018 | © Artist and ARARIO GALLERY


巢:

你的展览非常直接地指向了罗德里戈·杜特尔特(Rodrigo Duterte)政权。你以大量的时间与监狱交涉,拍摄那些刑犯的侧影,用新的黄色T-shit去替换犯人使用的囚服(《致坐在黑暗中的人To the person sitting in darkness》),反复强调菲律宾艺术家无法逃避政治现实。约瑟夫·博伊斯认为艺术是促进社会复兴的革命性力量,你如何理解艺术家之于社会的意义?


莱:

有两幅绘画描述被反捆着手的人,它们是我此次系列中最早创作的两幅作品。它是我自己作为菲律宾人最直观的感受,很屈辱,没有尊严,于此同时提心吊胆,时刻面临危险。当然我和博伊斯的诉求是类似的。我希望艺术家对社会进程可以有所推进。自身的感受是很难将创作和身处的社会处境分开来。 我无法理解在杜特尔特上台以后,还有人去创作一些漂亮而祥和的风景画或花鸟鱼虫。每天早上,反毒运动又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令人流离失所或贪污腐败等新闻每日可见。在这样的景象中我无法隔离与这个社会。另一方面,我们也无法期望艺术之于社会的改变,这种改变力量是相当微小的。但我们却不能不做,我对自己为艺术家的定位并非成为一个卖座的艺术家。如果将来菲律宾的历史中会记录一笔关于我以艺术发出过一点不同的声音就够了,能让观者重识自身的状态。我同时对如今的社交媒体非常担忧。社交媒体的出现对艺术的打击是相当大的。我也在同时经营一个菲律宾艺术项目空间(Project Space Pilipinas <PSP> ),每次我总是邀请一些观众来看展,他们是来了现场却只忙于自拍或者合影,问起作品的看法却很随意:“挺好”。社交媒体如今成为一个异见的争夺战场,它本身是一个很好地平台去实现民主,尤其在艺术的领域。而在菲律宾,它却是一个肉搏的空间,我看待艺术空间和画廊的地位就如同教堂一样,在这里我们灵魂得到升华与冲击。这应该是美术馆艺术空间的作用。我想与此示威,尽管如今艺术的作用如此有限,但我还是要继续去创作,去表达对现实的反抗。 艺术家就是应该有一个鲜明的、非黑即白的立场。比如《致坐在黑暗中的人To the person sitting in darkness》这件作品。支持弱者表达正义是一个不容模糊的立场,但凡艺术家有所中立,马上就会被生吃。犹如打开潘多拉的盒子,社交媒体中的个人必须锁定一个立场,中立或不发声毫无意义。

《致坐在黑暗中的人》,46 x 32 cm (184 pics),2018

© Artist and ARARIO GALLERY


巢:

这次展览中, 1000比索让我们了解这是杜特尔特政府颁布的关于人权的拨款。1000比索在创作中无处不在,而杜特尔特本人形象的使用和以其任期作为倒计时的时钟让杜特尔特成为不在场的在场。那么艺术家如何将其转换为创作?


莱:

上世纪70年代曾经长期独裁统治的日子(即前总统费迪南德·马科斯)。如今的杜特尔特政府仿佛把时光带回了那个阴暗的时代。只要他在位一天,我无情的抨击就不会停止。杜特尔特对权利的滥用渗透到菲律宾的人民生活当中,这届政府把暴力上升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我们不可能以同样力量去以牙还牙,只能依靠艺术。我这段时间仍然会去继续这样的创作,11月呈现在马尼拉的展览会更加直接的面向现实政治,涉及反对每日的暴力,把过去几届政府的空头承诺拿出来说事儿。另一方面,虽然在对抗中存在不同方式,我们也应该审时度势。


黄金,白银,死亡 Oro Plata Mata | Concrete, found coins, angle bars, wood | 33 x 130 x 5 cm (9 pcs.) | 2018 | © Artist and ARARIO GALLERY



巢:

你的展览命名为“洞穴之喻”,是一个我们熟知的哲学故事。而你也多处用到马克吐温的词句,他曾经写过有关菲律宾、南非和中国义和团的檄文。你想以此抵达什么?

莱:

刚刚我反复表述我作为艺术家最大的快乐是反复去发现自己。我也把对哲学的引用当作逐渐迈向成熟,赋予作品丰富的含义。如今我会先设定一个期望达到的方向,围绕这个方向再去看会有什么文学与哲学上的引述。 我会由此去阅读和参考相关著作,让自己的表达更赋予逻辑性和丰富性。我这次的展览邀请了牧师杰森.迪(Fr.Jason Dy S.J.)作为策展人,希望自己的作品不仅有现实政治的表述,又能深挖思考,如何真正地走出黑暗,哲学和文学著作会真正地帮助到我。


“洞穴之喻” 展览现场

© Artist and ARARIO GALLERY


图片资料来致谢阿拉里奥画廊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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