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外之景 | 顾灵:人与自然——非单一关系
发起人:顾灵GL  回复数:0   浏览数:1868   最后更新:2018/07/29 11:30:27 by 顾灵GL
[楼主] 顾灵GL 2018-07-29 11:30:27

来源:搜狐


展期已近尾声,华侨城创意文化园主办的“ 象外之景——2018 OCT-LOFT公共艺术展”这几个月来吸引了众多来自全国各地的观众及艺术爱好者前来观展,七组户外当代艺术作品以七种不同的新角度,带公众重新融入这座“老厂区新园林”,将“公共空间”这一议题推至更深层的思考。此次特邀艺术作者顾灵撰写文章,解读“象外之景”背后的价值思考及艺术意义。

作者 | 顾灵

华侨城创意文化园是深圳围海造田的产物之一,曾经的厂房和仓库被改造成公共消费空间。艺术、音乐、创意在这里聚集、发生,赋予这些空间以后工业的新意义。华侨城也是深圳南山中心公认的一片绿洲,环抱燕晗山,绿荫步道,鸟儿啁啾。2018年的华侨城创意文化园公共艺术展由沈瑞筠策划,邀请了6位艺术家和1位建筑师,根据创意文化园的公共空间创作作品,围绕当代城市化进程中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展开思考,试图寻找一种既非强势干预和改变、也非完全不控制自然的人类活动方法。

杨诘苍用书法做楼体立面涂鸦(《Everything is ok》,2008-2018);王思顺把一块石头放大成一座小山(《启示18 3 14》,2018);郑国谷将古人的“心像”以旋转投影灯的方式打在地面上,还在一棵大树下铺了块更大的鲜绿色草皮(《心能转境》,2018);杨心广做了7000棵手指高的小树,并在这片迷你森林中踏出了一条小路(《小路》,2018);肖昱将竹竿中段劈成细条,以群竹演绎张扬的舞姿(《易位》,2018);尹秀珍的雕塑是一片高高低低的尾气管阵列,观众可以带来小盆植被放在管口(《种植2018》,2018);以及何健翔用PVC塑料管搭成的方亭,地面上密集的管阵既是观众席,也是灌入水土期盼植物生长的容器。








象外之景——2018 OCT-LOFT公共艺术展作品

图片来源:华侨城创意文化园



这些作品综合运用了当代媒介(霓虹灯,铝,草皮,铁丝,混凝土,不锈钢,尾气管,塑料)与传统媒介(石、树、土、竹),后者亦是在中国古典园林中常见的自然材料元素。它们所共同呈现出的面貌,意味着一种非单一的“自然观”:人既应该积极主动地投入到对自然的关注及适当干预中,同时也需给予其自由的空间。

这与英国艺术家安迪·高兹沃西(Andy Goldsworthy)和大卫·纳什(David Nash)拒绝将博物馆的艺术规划强加于自然之上不同,他们“极简地”在海边的浮木或被自然烧黑的树干中“拾得”雕塑作品:用海边的卵石堆起圆锥形界标;用荆棘和树枝将树叶和雪捆成的球,随着季节的自然更替,它们也将糜烂或变形。


安迪·高兹沃西及其作品 图片来源网络



在微信朋友圈,几乎每天都会看到关于人类毁坏自然生态的触目惊心的指控。但这绝非人类对待自然的独一方式,虽然似乎被传媒放大为一种主流方式。要讨论人与自然的关系,可以先从自然的景观化谈起:人的视觉催生了最早的公共艺术,而王思顺把石头的观赏性通过放大而抽象出来的做法颇为有效地提醒了我们这一点。

说到景观化,则离不开文明对自然的殖民。西蒙·沙马在《风景与记忆》一书中写道:

“即使是那些我们认为完全独立于文明的风景,只要详加考察,也同样是文明的产物。(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在《忧郁的热带》中提供了人类学的相关调查结果)这就是《风景与记忆》的主旨:这一事实不应引起愧疚和悲伤,而值得欢欣雀跃。……这里绚烂的草甸(指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它的美景也被用作苹果操作系统的桌面之一)①让它的发现者惊叹这就是未染俗尘的伊甸园。但事实上,它是当地居民阿瓦基尼印第安人定期火耕的结果。因此,当我们承认(而且必须承认),人类对于地球生态环境的影响并非纯粹的幸事之时,我们也不能认为自然与人类文明之间悠久的历史关系只是一场无法消解且早已注定的大灾难。至少,我们得承认,正是由于我们富有塑造性的感知能力,才有了未经加工的自然物和风景之分。”②

沙马接着写道:

“风景这个词本身就有丰富的内涵。作为一个舶来词,它和鲱鱼及漂白亚麻布一起,16世纪末从荷兰输入英国。正如它的德国词根Landschaft一样,Landschap意味着人类占有,这实际是一种判断,即将其视为值得描述的迷人事物。因此,landschap这一理念产生于荷兰防洪领域(这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人类工程)绝不是一个偶然。……在荷兰,最能说明该词历史的就是人类对于风景的规划和使用:比如,在埃萨亚斯·范德·威尔德的画作中,总有渔夫、赶牛人、行人和骑马者点缀其间。”③

人自视为高贵的物种而将自然视作征服改造的对象,这种征服改造服务于人类的福祉,最典型的例子是世界各地的水利工程。自然逐渐蜕变成环境。慷慨激昂的评论家马克斯·厄尔施莱格(Max Oelschlaeger)曾宣称,我们现在需要新的“创世神话“,以弥补我们毫无节制的机械滥用对自然造成的破坏,并重新建立起人与其他共享这个地球的生物之间的平衡。

而与西方的风景传统相对,中国人常挂在嘴边的天人合一似乎是另一种思考与行动的维度,最典型的例子是中国的园林中充满了模拟自然的人造景观。

这种关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近年来获得了科学的实践佐证。George Monbiot在《野生》(Feral)中写道:

“野性重生(Rewilding),于我而言意味着抵制对自然的掌控,并让它找到自己的新生。”④

人类在世界以及全球生态系统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这本书向大众展现了一种人与自然之间新的交互可能性:人可以通过科学干预局部地让野性自然重生。

如今,当我们在听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时,周围是鳞次栉比的高楼与拥挤的城市空间。自然就像此次展览中所呈现的那样,是一种标本化的景观,或对生态的概念化理解;那么,艺术可否协助自然野性重生?我们在看到这些与自然与景观相连接的作品时,或许多少能够获得对人与自然间非单一关系的认识、理解与想像。

注释:

“欧洲的旅行者,对于他无法用习以为常的观念加以描述的地理景观,会感觉不安。由于自己的地理景观明显被人类所征服,因此我们对原始的自然面貌不习惯。原始景观有时看起来充满野性,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人与自然的互动关系的速率较为缓慢罢了(森林即是如此)。不然就是(在山区)问题远为复杂,因此人类在几个世纪以来,并没有发展出一套有系统的反应方式,而只是采取一大堆随机应变的方法;这些临时起意的解决方式,所具有的那些一般性的原则,由于并非有意如此,在外来者看来就具有原始的特色。他们的适应方式被视为是自然景观的原始风貌的一部分,虽然在事实上乃是一系列的无意识的努力和决定所造成的。“P106,《忧郁的热带》,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王志明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

西蒙·沙马,p9-13,《风景与记忆》,译林出版社,2013

③ 同上

④“Rewilding, to me, is about resisting the urge to control nature and allowing it to find its own way.” George Monbiot, Penguin Books,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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