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E INSIDE:以游击的方式获得感官高潮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1694   最后更新:2018/07/26 14:54:26 by 蜡笔头
[楼主] 蜡笔头 2018-07-26 14:54:26

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COME INSIDE,《Birthday Girls》,油墨画布打印、马克笔、丝网印刷、闪粉,2016


栾志超|采访整理

COME INSIDE|图片提供


在采访中,我说学校作为一个小的社会单元,在某种程度上也像是一个由无数小的俱乐部构成的大型俱乐部不同的院系、学生社团等等。在问及学校的学习生活及在香港所接受的美术教育时,麦影彤黄嘉瀛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们无法就自己的经验来评价一所学校及其教育尽管“黄嘉瀛在读书时并没有感到很开心,感觉很父权,因为刚好负责术科的教授都是直男,又迂腐又要服从学校权威”她们认为“越压抑反而越能激发创作的小宇宙”。在做艺术的路上,她们也碰到了很多并未接受艺术教育但却自成一格的好艺术家。能否维持初心并保持敏感的触觉,这取决于人,特别是一个人是否能对世界怀有怜悯、关怀,先做好人才能再去想教育及艺术的事情。

COME INSIDE,《Birthday Girls》,油墨画布打印、马克笔、丝网印刷、闪粉,2016


她们的回答很难让我联系到脑海里那两个初见时满面灿烂笑容、嘻嘻哈哈大笑的姑娘。但这恰好也印证了她们是通过创造愉悦的行动来回应这个时代的社会及文化问题的工作方式。在她们的组合名称“COME INSIDE”中,“COME”本身就有“高潮”的意思,这源于麦影彤与黄嘉瀛其时所读到的一篇讨论女性的文章。文章指出,全世界仅有不足三成的女性曾经体验过“体内高潮”。由此,她们便开始构想,是不是还有其他方式可以使人感到兴奋与快乐。这乍一听来似乎是朝着艺术最基本功能给人带来愉悦的回归,但同时也是对我们所生活的压抑获得感、售卖焦虑感的“时代精神”的反击。


因此,在谈起这个时代时,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来自中国香港的麦影彤和黄嘉瀛用失望来形容。她们的情绪是厌倦,但她们的行动是通过在2016年组成名为“COME INSIDE”的组合向世界做出反击。“COME INSIDE”这个名字听来在各个层面上都有些邀请的意涵,包括行业的、性征的、参与的......她们也的确欢迎任何人士与COME INSIDE“在各式各样的空间以游击的方式创造梦幻有趣的新世界,并希望参与者能从中体验人与生俱来的感官高潮”

COME INSIDE,《Balls》,油墨画布打印、马克笔、丝网印刷、闪粉,2016

COME INSIDE,《Space》,油墨画布打印、马克笔、丝网印刷、闪粉,2016


ArtWorld:能否谈谈组合的方式给你们各自带来了怎样的益处,以及你们作为一个组合是如何工作的?


COME INSIDE:黄嘉瀛和麦影彤各自的创作风格很不一样。以组合的方式合作可以让我们两个放下各自固有的创作框架,以另外一个身份创作。因为这个新的身份,我们这两年尝试了很多新体验,譬如做保险、学按摩,为创作带来了更多可能性。而且,彼此身边多了一个声音,时而提醒,时而讨论,可以避免独自思考时进入死胡同,亦可以时时警醒自己,不要离群众太远,毕竟COME INSIDE不是走曲高和寡的路线(笑)。


我们两个住得很近,有事没事会经常约出来玩,或者在黄嘉瀛家闲坐聊天。很多有趣的想法其实是在玩的时候想出来的。麦影彤比较擅长新媒体,黄嘉瀛则比较擅长写作和纯艺术,创作的分工都很平均。


ArtWorld:艺术家组合也可以说是一种小型的“志同道合者”的“聚集”“抱团”,这在某种层面上和俱乐部的性质相似兴趣爱好相似的人群在某一具体空间的聚集。能否谈谈你们的理解?


COME INSIDE:对我们来说,艺术家组合跟俱乐部有点不同。艺术家组合的成立不是为了确立或巩固原有的兴趣或意见;反之,艺术家组合是透过跟另外一个艺术家的合作,重新理解艺术及发展的更多可能性。我们两个的品味、喜好各异,这通过我们各自独立的创作就能看出来。这也是我们两个成为拍档的好玩之处。可能因为我们知道COME INSIDE的实验性很强,所以在讨论时,我们不会各持己见。相反,容纳性会比平常更强,所以才能撞出新奇的念头。


COME INSIDE,"Unhealthy Wind”表演,The Crow Collection,达拉斯,德克萨斯州,美国,2017


ArtWorld:那你们对“俱乐部”或“白日俱乐部”的理解和感受是怎样的?


COME INSIDE:听上去有精英小圈子的感觉,联想到穿比基尼的美女在泳池玩乐的画面——夏天已经来临了!


ArtWorld:你们的日常或曾经与“俱乐部”/“白日俱乐部”有怎样相关或相近的生活经验及工作实践?


COME INSIDE:我们有一件作品是在香港的都爹利会馆(Duddell’s)担任侍应生。都爹利会馆的创办人是城中名流和艺术爱好者,你能在任何高档的艺术活动中都见到他的身影,包括在都爹利会馆,他亦时常在自己的食肆举办展览或者座谈会。都爹利会馆本身就是个实施会员制的俱乐部,有很重的殖民气息,很多洋人。我们大概接受了数天的餐饮服务训练便穿上制服上班。在此之前,我们都是以艺术家身份出席都爹利会馆的艺术活动。穿上制服上班时遇到熟悉的面孔,有些人会装作好像从来都不认识我们一样,只是对一个普通侍应生作出命令的样子;有些则是无论你的身份怎样变换,他仍抱持对待他认识的“麦影彤”和“黄嘉瀛”的一贯态度。

COME INSIDE,“Unlucky Draw”表演,COBO Art in the Bar,COBO Social,香港,2017


ArtWorld:这让我想到一个空间的属性对人的身份及行为模式的塑造。不管是在美术馆还是在俱乐部,不管是你还是这些装作不认识你们的人,其实都在相应的空间中调整了自己的身份及行为模式。能否就此谈谈?


COME INSIDE:制服/服饰、身份与空间发生关系所产生的化学效应向来都是我们作品的关注点。譬如,你在名为学校的场所穿上名为校服的服饰就会被称为学生;在名为餐厅的地方穿上围裙就会被当成侍应,等等。这好像好理所当然的。又例如,你身处一个叫“社会”的群体内,因为一些物理性征,你就理所当然被界定为“女人”。而作为“女 人”,你又要穿一些该穿的衣服,做一些该做的行为。这其中的逻辑合理吗?是基于阶级特权、教育规范、家庭背景、文化风俗吗?什么叫“在适当的时候穿适当的衣服、做适当的事情”?这样合作真的好吗?幸好这年头有好多人作出了不同的反抗,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ArtWorld:COME INSIDE在某种程度上把两端结合在一起——一端是现实,一端是美好——你们一方面从事各种各样的草根职业,一方面又包装成流行女子文化的形象;一方面强调维生的艰难,一方面又采用艺术这种仍可称之为“精英”的方式。能否就此谈谈?


COME INSIDE:我们就是想推翻观众对“艺术”死板的观感!可能有很多人认为艺术是精英才会懂,艺术很高深不明白,但我们就以不同的角色,不同的表达手法去介入现今的社会和文化议题,希望可以提供一个新的角度给观众思考。

COMEINSIDE,“COMEINSIDE: BABYSHOWER”个展现场,香港安全口画廊, 2017


ArtWorld:这两端又的确是目前的现实,网络上(各大直播平台及网站的网红)、APP上(大陆如“快手”“抖音”)充斥着草根阶级的日常以及神话——最大化了沃霍尔所说的每个人都可以成名,像是在俱乐部的舞台上,聚光灯所照之处,每个人都自我感觉为主角。能否就此谈谈?


COME INSIDE:前两年我们的确觉得社交媒体提供了撼动社会阶级和向上个阶层流动的机会,提供了一个平台去发表言论——这理应可以鼓励人发挥创意,自成一格,以个人才华赢取众人掌声。但结果却不是预期这样的。因着“算法”的规则,社交媒体会喂你喜欢看的资讯,网红说的内容也愈来愈单一、没有内涵。

COME INSIDE,2017 年日历,星期日明报 ,香港,2017


ArtWorld:网络在某种程度上带来了对女性的极大消费,自千禧年开始至今的各种选秀节目也加剧着这种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以及虚假的颠覆——自以为的形象其实都是由媒体、大众、流行文化等等社会机制建构起来的。这种建构机制也在这些年间随着电视、互联网直至今日的流量经济而发生着变化。能否谈谈COME INSIDE在这方面的初衷,以及到目前为止,你们有怎样的推进?


COME INSIDE:初衷是感觉我们所身处的时代接收到的讯息越来越“平面”,涌现出大量速食的图像,来得快也去得快,没有几个经得起质素的考验。加上科技发达,好像“怎么做自己”也多了很多选择。但其实那些选择仍然是在权威的框架里有限的委曲求全——而且那个权威是五百年都不变的;但也托科技发达的福,关于形象的塑造,最后观众接收到的充其量只是经过筛选、调度、剪裁、编排的大量图像——一个人为凑合然后产生的浅薄表象。而其中所传递的信息迅速而单向,除去了沉淀和议论的空间、时间——所见即所得;制作的过程不被需要,媒体想要展现的结果;人际关系被压缩成易于阅读、毋庸思考的平面。所以说,如果要拿回女性身体的诠释权,我们 就要较劲谁说的故事比较动听、比较大声了。


ArtWorld:流行文化作为一个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语汇,其实是随着时代而变迁的。特别是在过去的十年里,互联网、智能手机、APP已经极大地改变了流行文化本身以及流行文化的传播方式。作为香港的“90后”一代,流行文化自然是不陌生的。你们如何面对这种流行文化在你们成长过程中的变迁,并在创作中面对和解决?


COME INSIDE:跟着一起变吧。知否世事常变,变幻原是永恒。


COME INSIDE,短期市集,与 ruangrupa 对话,Toko Pura-Pura,香港艺术文献库,2016


COME INSIDE,《Fashion. I.D.》,2016,香港 K11 艺术空间展览现场


ArtWorld:当下,我们能够很明确地感受到“狂欢”“饕餮”这样的词语越来越多地出现。这是随着互联网而发端,又随着APP不间断的信息流而发展起来的。这样的词语其实是非常“俱乐部文化”性质的。能否就此谈谈?


COME INSIDE:其实社会上每个圈子里都有再细分的小圈子,“俱乐部文化”想要透过私密性以及审批的权力来彰显一小撮作为特权阶级分子的人。我们坚决认为这是不健康的违背共产的理念,但偏偏这些纸醉金迷的利益和人际关系才是让人团结的最有力因子......


ArtWorld:你们作为一个艺术家组合,之前在深圳OCAT做了一个签名见面会。能否谈谈这次活动,以及你们的想法,观众的互动和参与。


COME INSIDE:OCAT原先找我们是想做一个座谈会之类的活动,但我们觉得这样有点闷。OCAT本身是一个结合地产、旅游和艺术的项目,我们观察了好一阵子,就决定以“消费”去展延“消费”——来OCAT的游人很多只是想寻求拍照的机会,或者是提供一个让他们驻足、消磨时间的活动。如果一开始就打正旗号说是艺术活动,那肯定是赶客的。但若是有长龙可以排一下,有人唱歌表演,有签名海报拿,等等,快乐便可以被量化了,你花的时间也就值了。当天有花店老板送花给我们,说是也借此宣传宣传,“偶像经济力”真的是不容小觑。


ArtWorld:能谈谈你们对粉丝文化以及粉丝工作机制的理解吗?粉丝很像某种无空间的“俱乐部”——志同道合/兴趣爱好相同的人聚集在一起,讨论相同的话题,一起做一些事情。从现代社会分工的角度来看,他们又有很明确的组织结构、精细分工,从而不断增强影响力,吸引更多的人群。这也很像俱乐部的经营方式。


COME INSIDE:我们有聊过是不是要花钱买些网上社交平台的粉丝回来,因为很多FOLLOWER是看到你有很多人FOLLOW才会跟着来追踪你的。现在,只要粉丝数字够大,就可以自己产生一种吸力,甚至无关内容的质素。但我们太穷了,最后只好作罢了......

COME INSIDE,《自由野》歌唱表演,香港文化中心,2016

COME INSIDE,《浓情酒馆》歌唱表演,牛棚艺术村,香港,2016


ArtWorld:能介绍一下“慈善筹款卡拉OK”吗?这是一个怎样的活动?具体如何发生的?


COME INSIDE:最初主办方想要邀请一些“小贩”去参与青年周末市集,增加本土性。我们之前也做过小贩,所以他们就找上了我们。但是讨论后觉得太伪善——那个地方本来就属于小贩,后来被有权的人取缔了,现在又找人来充“小贩”。最后,我们决定开放地摊做卡拉OK档,保证在不是周末市集的时候,仍然有一些公公婆婆可以继续享用这样一个公共的地方。这是我们第一次公开卡拉OK活动,之后我们亦以此作为介入社区和群众对话的方法之一。


ArtWorld:你们是以当下这种流行文化的方式本身来对抗和消解流行文化的,比如你们对网络、APP、流行元素的使用,等等。这种做法又极容易陷入到这种文化的漩涡当中去。你们如何让这种方式成为“艺术”?从艺术创作的角度而言,如何实现这种转换?以及,如何保证这种方式在传播与参与层面的有效性?


COME INSIDE:我们做的时候并没有很在意“这是不是艺术”,反正都是别人说了算。他说你是就是吧!我们主要就是跟着游戏规则走,没得玩就没戏唱了!有时候,我们是先创作后推销的。其中的转换跟一家企业差不多吧,就是有货要卖就要市场包装。我们会有一套说法,有的时候是受到邀请,那就更好办了,人家要什么就给什么。我们也不保证有效,能玩多久就玩多久吧!

COME INSIDE,《SHINE BRIGHT SHINE FOREVER》,手持霓虹灯,尺寸可变,2017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