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涮梵高,批判毕加索:不严肃的脱口秀讲严肃艺术史竟然红了……
发起人:猴面包树  回复数:1   浏览数:1536   最后更新:2018/07/26 12:03:17 by 李飞霓
[楼主] 猴面包树 2018-07-24 22:05:28

来源:artnet


Hannah Gadsby,Netflix上《Nanette》的视频截图。


“你在喜剧里很少有机会看到和艺术史相关的表演,”Hannah Gadsby在她如今甚为火爆的Netflix喜剧脱口秀《Nanette》上这样说道。


在率先播出的45分钟影片中,曾是艺术史学生、现在却成为了喜剧演员的Gadsby谈到了不少高雅的艺术话题,包括文森特·梵高的精神疾病。


“他并不是太过于领先这个时代,而只是不懂怎么去交际而已。”


谈到女性在艺术史作品中的描绘:


“艺术史教会我,以前的女性都没有时间去思考,她们都忙于独自在森林里裸体着小睡。”


以及毕加索的厌女症:


“我们不应该对出生于后立体主义时期心怀感激?这难道不是第一件应该写在感谢本上的事吗?”


在一小时长的特别节目一播出后,这位来自塔斯马尼亚的喜剧演员就受到了广泛好评。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节目进行到半途时突然变得“不有趣”起来。当时,Gadsby开始解释为什么自己要退出喜剧圈:因为表演中的“梗”无法真实而完整地表现出一个人的故事。


Gadsby对于将英雄人物(包括艺术家和喜剧演员)的描述进行解构有着很大的兴趣,她把这些忍饥挨饿、陷入绝望的创作奇才或是深受苦难却依然保持气节的伟大人物解构为毫无价值的普通人。这种做法让人感到非常新鲜,也很有必要。这也是许多现在正愁苦着该如何响应这一时代,类似于#metoo 运动风起云涌时刻的各大美术馆需要学习的一点,或许可以因此做得更好。


Gadsby的语言相较于传统艺术史学家而言更为丰富多彩。对于文艺复兴时期作品对女性的刻画,她打趣道:


“如果你走进展厅,看到一个(画中的)女性并没有穿戴着束缚衣或处女膜,那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条理性。”


无论如何,就当整个艺术圈还没完全弄明白该如何表达和阐释这个时代的精神思潮时,Gadsby这样出人意料的艺术评论反倒是完成了这一点。不过,我们依旧无法确定,当眼中的英雄变为乏善可陈时,我们该如何适从。


解析梵高


Gadsby对于梵高的评论开了一个不错的头。她讲述了之前与一位粉丝的交流,对方建议她不要服用抗忧郁药,因为作为艺术家她应该有着浓郁而激烈的情绪。“他说,‘如果梵高吃了这些药的话,我们就不会见到《向日葵》这样的作品了,’”Gadsby回忆说。


接着,Gadsby继续分析说,梵高还画了好几幅为他治疗的医生的肖像。在《加歇医生画像》(Portrait of Dr. Gachet)中,医生手里拿着一株毛地黄,而梵高所服用的治疗癫痫的药物就是从中提取出来的。

文森特·梵高,《加歇医生画像》(1890)。图片:Photo via Wikimedia Commons


“那么你知道如果你过量摄入这些提取物的话,会发生什么?”Gadsby有些挑衅地问道,几乎一个一个地蹦出每个单词。“你会感受到有些过分密集的黄色。所以,或许正是因为梵高服了这些药才会创作出《向日葵》。”


在第二段表演时,Gadsby又重新回顾了之前说过的笑话和故事,但她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搞笑,而是出于整体性的考虑。“你能从关注的故事中学到些东西,”她说,“以文森特为例,我们并没有很好地讲述他的故事,而只是把他简化成了一个穷困艺术家一夜暴富的传说。”


当然,事实并不完全如此。当梵高的作品得到了大量关注的时候,他本人已经去世了。Gadsby这样说道:


人们都相信梵高是被时代所误解的一个天才,他太过于领先自己出生的时代。没有人会领先于自己的时代!这是不可能的。或许你们会拿早产儿举例,但他们其实迎头赶上罢了。艺术家并不会发明什么时代精神,他们是对此作出回应……


(梵高)并没有走在他的时代之前。他是在一个后印象派发展到巅峰时也同时在创作的一位后印象派画家。


他的精力十分不稳定,所以人们对他避而远之。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生中只卖出了一件作品。


这种对精神疾病的浪漫化是十分可笑的。这并不能成为天才的通行证,事实上你哪儿都去不了。


精神不稳定的创作天才们并不是被Gadsby拆解其典型英雄形象的唯一对象。事实上,好戏才刚刚开始。



砧板上的毕加索


今年1月正值#metoo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耶鲁大学艺术馆馆长Jock Reynolds提出了一个很多博物馆馆长都在扪心自问的话题:这场对那些曾侵犯他人的男性艺术家作品,进行重新审视的运动会走多远?


“有些时候,你不得不问自己,艺术是不是一定要做到极致的程度,才能被看见?”,Reynolds对《纽约时报》表示,“从毕加索和女性的各种关系来看,他应该是20世纪最糟糕的犯罪者之一了。那我们是否要把他所有的作品都撤出展厅?”


从《纽约时报》那篇文章的上下文来看,这个问题几乎就不需要答案。可以说整个现代主义都是建立在毕加索的艺术之上。你不能把这一点避而不谈。

毕加索在法国穆然,1971年10月。图片:RALPH GATTI/AFP/Getty Images


但这恰恰是Gadsby要求我们做的:以当代的道德标准来重新评判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在我看来,这一时刻也特别标志着表演者情感上的递进和语调的转变——Gadsby在此时已经不再希望让观众发笑,而是要表达出自己的观点。由此,单人脱口秀也转变成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批判。以下是Gadsby表演版本的缩减版:


我讨厌毕加索,而你也无法让我喜欢上他。我知道我对他应该更宽容些,因为他经历着精神上的疾病困扰。但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因为关于他的毕加索神话里并没有提到这点。我们所知道的毕加索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一个充满激情又时常陷入痛苦的天才。然而,毕加索饱受厌女症这种精神疾病的困扰。


你不信?他曾说过,“每当我离开一个女人时,我就应该把她烧了。你毁了一个女人,就是毁了她所代表的过去。” 好像是个很酷的人。这就是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毕加索和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做爱。我已经受够了,完全对他没有兴趣。


但是!他创造了立体主义!当Marie-Thérèse Walter遇到毕加索时,她还只有17岁未成年。而毕加索当时42岁,正处于他的职业高峰。这有什么关系吗?当然。但毕加索说,“这是相当完美的时刻——我正处于职业的全盛时期,而她也正在经历最好的年纪。”当我读到这些的时候,也是在17岁时。你们知道这有多令人不适吗?


(我们快速做了一个事实调查:根据John Richardson那本著名的毕加索传记,艺术家和Marie-Thérèse Walter相遇时已经45岁而非42岁。我也无法独立证实毕加索所说的那句话正确的语言是什么。不过,Gadsby没有说错的一点是,当时当Marie-Thérèse Walter确实是17岁。)


立体主义当然非常重要。毕加索将我们从以二维平面表现三维现实的囚禁中解放了出来。毕加索说,“你可以同时表现出所有的视角——从上往下的,从下往上的。所有的视角!这一点上他真的可以被称为英雄。但我想知道的是,所有视角中有任何一个是来自女性的吗?好吧,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要把这个人和他的艺术分开看。你需要学会将人和艺术两者分开。艺术是重要的,但艺术家并不是。”好了,让我们继续。如果你把毕加索的名字从那件小小的绘画作品上去掉,你觉得它在拍卖上还能值多少钱?没有人拥有这件圆形积木式的裸体画,他们只是要毕加索这个名字。


进一步分析


那么Gadsby对毕加索的看法是否正确?值得一提的是,她所引用的这些事件其实还算不上毕加索与各种女性发生的“轶事”中最令人不安的。


确实,根据Francoise Gilot的说法,毕加索曾有一次在她的脸上掐灭了香烟。而Catherine Wagley最近在《Good》杂志中回忆道,毕加索曾经把卢西安· 弗洛伊德(Lucian Freud)的第一任妻子Caroline Blackwood带到了屋顶然后朝她猛扑了过去。


Blackwood描述了她当时的恐惧和一些骇人听闻的细节,都让人无法不将毕加索和现在遭到众多女性指控的哈维·韦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联系到一起。


“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Blackwood数年后回忆道。“我不断地说,‘下楼吧,下楼吧。’他说。‘不,不行。我们现在一起在巴黎的楼顶。’这太荒谬了。毕加索对于我来说太老了,是一个老色狼,一个天才或什么都不是......你能想象曾经有多少人被他带到这个楼顶。”


如同Jock Reynolds所说的,这些揭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毕加索的这些风流韵事早已人尽皆知。我们之所以对这些事情有了不同的看法是因为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不同的社会,一个可以在Netflix特别节目上公开讨论这些事的地方。值得注意的是,著名喜剧演员、脱口秀主持人Bill Cosby殴打女性、性侵等丑闻其实也早已被公开,只是到了最近有一处针对这一事件的尖锐喜剧表演才真正引发了人们的反思。

1961年10月22日,毕加索和他的妻子Jacqueline Roque 在他们位于Vallauris的家。图片:ANDRE VILLERS/AFP/Getty Images


而发生在毕加索身上的情况是,即使这些风流逸事已经被传播了出去,但主要还是以一种浪漫的口吻来表现这么一位执着、激情又难以读懂的艺术家。他和众多女性间跌宕起伏的关系是激发他创作火焰的必需品。


即使是Marie-Thérèse也如此看待这些关系的变化。在毕加索去世一年后的1974年,也就是在Marie-Thérèse自杀前的三年,她在一次采访中说:“这就是和他相处的方式。他先侵犯这个女人,然后再一起工作。”


John Richardson堪称研究毕加索的专家,他所撰写的四卷毕加索传记被广泛视为这位艺术家传记的黄金标准。他在推动这种浪漫化叙事中有着不可磨灭的作用。“女性对毕加索的顺从造就了伟大的艺术,”他在2010年的访谈中说。他用“高贵而美好”来形容毕加索的数位女性伴侣为了他的艺术而甘愿自我牺牲的精神。


我敢肯定,Gadsby绝对不同意这种说法。她在脱口秀的最后又提到了毕加索。


讽刺的是,我希望我的故事能够被听到,因为我觉得毕加索是对的。我相信我们如果能从尽可能多的各个角度来了解这个世界,就能够创造出一个更好的世界。因为多元性代表着力量。差异能教会我们很多。如果我们害怕差异性,那我们将一无所获。


毕加索的错误是因为他的傲慢。他认为自己能够代表所有的视角。而我们的错误是在于否定了一个17岁少女的视角,因为我们觉得她的潜力远不及毕加索的重要。


能在事后反思也是一种赠予。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17岁的少女永远不会是她最好的年纪。我现在正处于我的巅峰,你们要不要来尝试一下?


当然,Netflix的特别节目并不打算强行要求各大博物馆把毕加索的藏品扫地出门,而且他们也不应该这么做!如果没有了毕加索的作品,你就无法叙述一个完整的20世纪艺术史。但是Gadsby的表现确实向博物馆和艺术史学家们提出了一个挑战,需要他们铭记在心:就像她所说的,事后进行反思,实则也是一种赠予。

Hannah Gadsby,Netflix上《Nanette》的视频截图。


换句话说,将过去的艺术家放在当今道德标准中进行重新审视,不失为一种诚实而公平的做法。事实上,这样做更显真诚。


尽管将毕加索的这些侵犯丑闻加以粉饰、美化和强行添料,把它们掩饰成一个充满激情的艺术天才的浪漫韵事,这都有助于维护毕加索的市场价值以及他对游客们的吸引程度。不过,这其实对每个人都造成了伤害。这加剧了人们把艺术家视为道德模范和英雄的观念,而一旦我们碰到了否定这些观念的证据时,就会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们和这些人物之间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如果毕加索的故事完全无法激励到任何人时,会发生些什么?相信这个问题是博物馆和毕加索神话缔造者们最不想回答的问题。艺术世界中有许多基本构造(体系)都是构建在毕加索和其他相似艺术家们都是不可触及的艺术偶像这一观念之上的。举例来说,如果毕加索不仅被打造成一个“一生都执着于创新”的艺术家,同时也是一个侵犯他人的危险人物时,恐怕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毕加索雕塑展也不可能吸引到如此庞大的参观人流。


我并不认为我们能像Gadsby所说的那样,完全抛弃毕加索。我们无法改变那些掠食者、撒谎者、施暴者、甚至杀人犯(像是卡拉瓦乔)也同样是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家这一事实。


不过,我认为如果我们能够对毕加索这截然相反的两面都有所了解,就可以更好地了解他的贡献。这并不意味着这是一个单纯的心灵鸡汤故事,将这些伟大艺术家们的缺点都认为是为了衬托他们的天赋而存在。我们在更坦诚地面对这些事实,这或许会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文化是如何演变的,我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正如Gadsby在她表演中所说:


“艺术家并不是存在于世界之外,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神话中人物。艺术家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且是非常有力的一部分。”


文 | Julia Halperin

译 | Elaine

[沙发:1楼] 李飞霓 2018-07-26 12:03:17

不喜欢毕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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