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艺术界LEAP 司徒明
范加：母亲是女的
Jes Fan：Mother Is A Woman
地点：Empty Gallery，香港
时间：2018年3月27日至6月2日
“范加：母亲是女的”展览现场
Empty Gallery，香港，2018年
身体是由何构成的，这种构成怎样影响了它对外界的感知？身体的痕迹是否反映了它的组成？艺术家范加（Jes Fan）提出了这些疑问，并且通过对身体的物质科学的研究，探究了身体内部的细微变化怎样影响了其对外在的总体感知。对于这些作品，范加敏捷地避开了围绕着身体的图像和话语的新近潮流。相反，范加更深入地探索人身体内部作为分子存在的、有血有肉的真实内在。这一探索即非目的论性质又不可预测，它是一种开放式的调查。艺术家并没有兴趣去证明事实或关于身份的普遍真理以及假设。相反，这些探索立足于身体的完整性——我们真实的构成。
在近期香港Empty Gallery举办的展览中，范加刻意改造了画廊空间，以粉红色的人造毛皮地毯装饰墙壁和地板。范加创造的环境充满了触感。画廊成为一个身体，一艘船只，将游客从水下隧道引向那些充满感性的、贴近皮肤的邂逅。范加将画廊本身的结构作为一种化身。展览中似乎隐藏着我们的感官——它甚至看起来和闻起来像一个身体。在一侧的房间里，墙上滴着黏稠的人造硅胶，令人惊讶地看起来像是融化的肉。鼻涕虫似的玻璃球在其他装置周围蛇行，如同在探索身体内部的器官活物。范加对空间的布置虽是合成的却充满了感知，身体的在场性在被去除的同时也充斥着整个空间。空间的呈现既提示着关于身体的概念和形象，也将其疏离。
《母亲是女的》（截屏），2018年
高清录像，彩色有声
4分44秒
身体与跨性別生活的讨论是难以分割的。尽管范加没有对跨性别的身份避而不谈，TA选择发掘其最原生的成分来将关于跨性别的陈腐观念复杂化。范的许多作品使用了大豆和山药，重点参照了两种用于制造女性荷尔蒙的成分。在录像作品《母亲是女的》（Mother Is A Woman）中，手指在充满诱惑性地涂抹一种由范加母亲尿液生成的纯白色雌激素霜。在这些作品中，范加萃取了跨性别者实例中基础的、不起眼的甚至是粗俗的物质本质。表演研究学者珍妮·瓦卡罗（Jeanne Vaccaro）精辟地指出：跨性别者通常被理论化为“超越性”（transgressive）和“特殊性”（exceptional），然而“跨性别者的日常经验和普通特征几乎没有受到关注”。【1】同样地，范加内省式地揭示了跨性别者生活中必须接受并忍受的东西——激素，内脏，分泌物——却同时也是实际上帮助他们继续生活的物质。换句话说，范加展现了跨性别人士的“平凡”实际是如何“不凡”地支撑生命的。
《图表I》（局部），2018年
人造树脂，环氧树脂，铝，玻璃和玻璃纤维
110 × 218 × 51厘米
展览中的另一些作品强调了沉稳的平庸作为跨性别实现的媒介。虽然相比于实用看上去更显得古怪，范加的“图表”（Diagram）系列看上去像架子、桌子和长凳——让居家更舒适的家具。实用性的超现实主义精准地包含了跨性别经历的复杂性和矛盾性。《图表I》（Diagram I）的表面已被打磨，露出多种温暖的粉红色、米白色和土褐色，每种颜色表明材料内在的不同层次。虽然这些《图表》的外观看起来迷幻且古怪，它们直白地表明了其真实的构成。
《看得见的女人》，2018年
Visible Woman
3D打印树脂，PPE管，颜料，雕刻板
152 × 196 × 4 厘米
当前对于“跨性别”或者广泛地说“性别不一致”（gender nonconformity）的流行理解很不幸地与一些自相矛盾的形象相关，它们划分且界定了替代性别和性取向应该的模样。一个人必须通过其外表和个人呈现来证明自己是货真价实的“跨性别”。此外，将艺术家标签为“跨性别者”或“男同性恋者”这种所谓的解放姿态，实际上达到了相反的效果，同时扁平化了艺术家的艺术实践，也将其现实变成一种转瞬即逝的热潮。相比之下，范加将跨性别者的身份与其表面印象分离，而真的进入表面之下，进入其内部的细胞构成。范加在与笔者的访谈中说道：“理论忘记了我们都有膜”，提示着我们每个人身体的可朽性。在一个充满了各种讨论和争显差异只为与他人不同的文化环境中，范加真正退回到了身体内部，从而将差异显形于身体，探究差异为何成形。剥离掉启示性告诫与学识表述的浮华，范加展现了一个充满刺激性的肉身体验——肉体、流体、气味和器官，从而传递了一个无法描述，却可以为跨性别究竟意味着什么做背书的经验。
文 | 司徒明
【1】瓦卡罗，珍妮. 《毛毡事件》，发表于《跨性别研究读者2》，苏珊·斯特赖克和阿伦·爱兹拉编辑，第91-100页。 纽约：劳特利奇出版，2013年。
Vaccaro, Jeanne. ‘Felt Matters,’in The Transgender Studies Reader 2, ed. Susan Stryker and Aren Aizura, pp. 91-100. New York: Routledge, 2013.
* 正文图片致谢Empty Galle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