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要:把城市当展厅,将一万平米的作品从无人区搬到万人体育场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2215   最后更新:2018/05/19 20:09:59 by 小白小白
[楼主] 小白小白 2018-05-19 20:09:59

来源:Hi艺术  文:郑啸川


耗时三年,一万平米,海拔五千米无人区山顶,工体,首次展示……形容赵要最新的大型装置作品《自然的力量》,一段几十字的作品简介拆分开来处处是冲击。

艺术家 赵要



赵要大型装置作品《自然的力量》在北京工体


如果时钟回拨几十年,除了各种大型体育赛事的经典对决和辉煌荣耀,这里还曾见证了许多里程碑式的历史事件。随着诸多后起之秀拔地而起,工体某些超出体育馆本身的意义逐渐褪色,但是在北京人心中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动。如今年轻一代对于工体的印象除了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演唱会,就是声色犬马光怪陆离的酒吧夜店。从万径人踪灭的青海无人区,到东风夜放花千树的北京工体,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在四川、青海、西藏三省交界的地貌上,遭受风吹日晒,历经雨雪交加,被雪豹、牦牛、羚羊熟视无睹了五个月之久,来到北京工人体育馆接受近千人的围观注视。假设一万平米的《自然的力量》放置于798艺术区,其意义也许仅是一个大型的装置艺术展;然而入座工体门槛颇高,关卡森严,这无形中又给这件作品平添一层现象级的意义。


工体被赵要当做展厅,当做画布,没有任何作品之外无关紧要的背景声,就连屏幕上播放的航拍无人区记录视屏也是无声的。站在偌大的体育馆内,极目远眺四周的高楼林立,嗅着塑胶跑道在烈日下散发的气味,城市感仿佛瞬间在观众面前具象化。眼前一万平米的装置作品曾在荒野里五个月沉默不语,此刻静静地躺在工体宽敞的地面上,如此的冲突与震撼确实需要工体这样底蕴丰富的空间才能消化,才不至于被冲击到无处遁形。


赵要坦言,这并不是一时的灵光乍现,三年前着手这件作品时就已经规划好了它的路径走向。不落窠臼的再创作充满仪式感又不失趣味,这是一件严谨缜密,经由大量人力物力通力合作而得以展现的完整又典型的观念装置艺术品。在他看来,“观念艺术”就不等同于一目了然,在创作中强调理性分析和思考的赵要对于观众的期望也一并如此。“观念艺术”一旦不能自圆其说就像空中楼阁,经年累月的思考分析也带给赵要一套固若金汤的价值体系。


Hi艺术=Hi 赵要=赵


一万平米的坚韧


Hi:这次《自然的力量》把一万平米的装置从青海无人区运到北京工体让大家围观一天,你之前的很多作品都绕不开“围观”这个概念,你是对“围观”本身情有独钟吗?

赵:我喜欢看大家去围观一个东西。为什么要去围观?这里人的动机和想法是一个复杂的心理过程。观看者的想法和认知,此时有一个很大的波动,在我看来,艺术的体验正值于此。

Hi:《自然的力量》在工体展出一天,如果不是因为外界因素的话,你会选择让它展出更久吗?为什么?

赵:一天就够了。哪怕有条件展更久,我也只放一天。一天是个仪式感,足够了。

Hi:这件作品的图案有什么特殊意义?

赵:它很像一张抽象画,但其实是经过人类的审美教育训练出来的一种思维。以前通常在画布上呈现出来,而这次我希望它跟更多的人文历史或者宏观的的自然环境相结合,赋予其更多内涵,这是一个被外界力量不断改造的过程。

现场工作人员布置《自然的力量》

在大自然历时五个月的洗礼,已经褪色如睡衣一样温和 郑啸川 摄


Hi:你提到这件作品体现了对于坚韧意志的追求,是这个作品本身,还是创作过程?

赵:除却放在那么恶劣的自然环境里面,和花了这么大人力物力不谈,首先这件作品在青海,面对的是如何跟当地的文化沟通,这需要一个强大的思维和坚定的信念,再者你还要将其转化成语言表达沟通实施。现在在工体也是一样,绞尽脑汁去实现这个事情,集结了我个人的力量和周围朋友的各种资源,坚韧的意志是必不可少的。从视觉上来讲,作品完全展示以后,那种色彩感、氛围感的坚韧,原先的颜色十分鲜艳,一样鲜艳,在纯粹的大自然中接受了五个月的洗礼,现在已经褪色如睡衣一样温和了。


Hi:说到自然,都市人大多心向往之,向往自然和向往自然精神,在你看来有何不同?

赵:肯定不同,向往自然只是某一时段的一个心情感受,向往自然精神,是上升到形而上认知的一个角度,是一种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判断。

Hi:工体就是这件作品的终点吗?还有其他可能吗?

赵:以后有别的地方能展,它肯定要展出。

Hi:那其他选择,跟这两个地方的意义又都不一样了?

赵:至少要继续让这件作品更有意思的一个地方了。其实还有一点,现在的作品,要么太容易被把玩,要么很容易被欣赏或者拥有。那我反其道而行之,如何创作一个不那么容易被把玩或者难以被人轻松拥有的作品是我的一个基本初衷。另外就是,看到它的全貌一眼也是很艰难的,看得到在实施过程中人力物力精力的耗费,也许这样的作品更有趣。整个过程真的令我心力交瘁。但观众在18号的时候,只能看它一眼,我觉得这种感觉很有意思。

赵要在现场导览

赵要工作室里的《自然的力量》 董林 摄


一个典型的观念艺术家的自我修养


Hi:“观念意识包括挪用并列式、篡改置换式、转化再造式等等”,其中转化再造你最为驾轻就熟,很多现成的东西你拿来再造,甚至完全变了模样,大众对“观念艺术”这个舶来语并不了解也觉得很新奇,你是如何定义“观念艺术”的?

赵:根本点都是一样的,其实是对人自身认知层面的突破或体验。所谓的观念,在如今可以理解成信息。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所有的认知、审美、判断,都是由很多现成的片断自我剪辑然后裱糊到一起。你以为这个东西就是你创造的,其实回到根本跟周围的人差不多。我们接受的信息太多了,对于一种新的认知的发展,也是建立在先前的基础之上。所以我觉得现在很难横空出世一种全新的东西。艺术本身因为社会不断地发展,很多功能都被剥离又被开发。现在设计行业这么发达,不管是时装设计、广告设计、平面设计、还是建筑设计,在整个空间里已经剥离掉太多美感和舒适度。艺术为什么后来会发展到观念艺术本身?它也跟艺术不断地寻求人类自身的认知层面有关,它到底处于什么位置,它不断地自我更新发展。

Hi:关于你青少年时期的介绍就只有“1981年生于四川省泸县”,是因为童年乏善可陈吗?

赵:我的童年比较普通,一个很普通的人,同时还能做艺术,怎么做?我觉得就靠思维。我一直不是很赞同天才论,既然艺术是一个专业,那大部分是可以通过学习和理性认知判断,一步一步地,至少能达到一定程度的创作过程。

Hi: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你对自己、对观众的期望是什么?

赵:我不太相信所谓本真的自我反映出来的东西。我更倾向于一个比较抽象的对集体性认知行为分析的过程。甚少提及童年,因为那都是以前人们对艺术家的理解方式,深挖背后的故事,然后莫名产生好奇或者是崇拜。我希望尽量把这些外人强加的内容排除在对于作品的欣赏认知之外。我希望更多观众能透过我的作品看到自己,这比看艺术家或者被艺术家征服要好。

《伟大的表演》 2014


Hi:从2008年《我爱北京999》的稚嫩开始,2014年的《伟大的表演》好像一个分界点,个人特色一下子鲜明了起来,是经历了什么让你有如此突变?

赵:思考、分析、判断。拍太阳的录像(即《我爱北京999》)方法很简单,当时完全是从做影像的角度来想,我跟照相机合为一体,在北京城里到处穿梭,把太阳放进画面,做成一个录像。耗时很长,花了一年时间。365天,我至少3/4的时间每天坐公车,从起点到终点,走不一样的路线拍摄,整个北京都被囊括在那些照片里了。潜意识里对这种重复性里莫名有一种新鲜的体验感,现在虽然说作品形态、想法或者内涵会更丰富,但很多基本的方法一直没有变过。

为什么转变?以前我们做BBS,采访别人,一开始觉得自己做作品有很多独特的想法,跟别人交流后发现大家想法都一样,那当然不行,就重新再琢磨,慢慢慢慢就这么变过来了。

Hi:你的作品取名方式颇具冲击力,标题党包括UC体,好像也就是近几年的产物,如果从这方面来看,你走得到很前沿,是跟当过美术同盟版主的经历有关吗?

赵:其实是跟为什么要取一个名字的思想方法有关。做论坛给帖子命名的时候就要换位思考,读者对什么感兴趣?他会怎么认为这个东西?然后往这个方向去想,去取一个名字。当时《很有想法的绘画》,就是从这种角度去想,建立一个自己被他人接受和喜欢的方法出来。我们看一张画的时候都要有想法,那我就直接点题。因为看我的画不是简单地去欣赏它多好看,而是希望观众带着一种想法去看,所以那个名字很重要,让观者不自主地配合名字去看这张画,会觉得更有趣。

《很有想法的绘画》 180x200x8cm 织物上丙烯 2015

《很有想法的雕塑》 407x116x583cm 铝合金、塑料 2015-2016


Hi:如你所说观众会顺着名字去思考到底想法在哪里?有人会得到一个如何的想法的结论,但也有人会一筹莫展觉得就是噱头,根本没有想法可言,你怎么看待?

赵:对于作品的理解还跟观众自身的知识储备、教育水平、认知程度等等有很大关系。你了解的越多,对一件事物得到的反馈也会更多。

很多时候艺术家展示自己的作品,倾向于展示自己的某种神秘性,而我更在意的是这种神秘性从何而来?为什么叫《很有想法的绘画》?是因为我们现在所接受的知识,让我们去看一张画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想这张画到底是什么意思?所有的人都这么去问,已经形成了惯性,然而我们从不去思考这种惯性。我是建立在对这种行为的思考基础之上去创作,然后取这个名字。名字本身跟创作目的有直接关系,虽然最后分析到后面,是某种很虚无的感觉。不要企图在最后获取到所谓很欣慰的结果。我觉得只有当你花费大量的心血,最后却得到是一个很虚无的答案,此时此刻对于自我的认知和解放的程度更高,所以说大部分作品,都有这样一个体验在里面。

Hi:是否可以理解成你很享受观众欣赏你的作品,到最后形成自我怀疑的过程?

赵:那倒不是,因为我自己本身也这么怀疑,我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去探索和审视很多现有的认知上的东西。

赵要的装置作品《奇迹》在曼城亚洲双年展展出

《奇迹》细节

赵要个展 “最后一个鸡蛋” 北京公社 2016


边走边唱的人类灵魂工程师


Hi:你曾说“创作应该寻找可持续发展的方法和认知,而不是建立在感性的基础上,因为感性这种东西说没就没了,创作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当时还类比了一下恋爱与结婚,其实这个观念跟主流艺术理念是相悖的。

赵: 艺术作为一门学科,其专业性到底在哪?实际上有很多需要仔细分析,比如大众对才气本身认知的定位在哪?我们对才气的分析也是一个理性的过程,我们经常讲的灵感,其实都是自我理性化处理的一个产物,只是在艺术里,这个学科的专业性常常被忽略,为浪漫所误解。

Hi:你会希望把这个创作流水线化,这样可能就更像一个工程师的角色。

赵:对,你可以想象成是人类灵魂精神工程师。我们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和认知?其实都是被构建出来的,那么对这种思想认知去分析和发展,就是一种工程师。

赵要工作室 董林 摄


Hi:你一直在强调分析和思考,素材和来源是什么?

赵:大量的阅读,和对行业和社会的观察以及对自身体验的反思。

Hi:你几乎每年都有新作问世,所以已经找到了创作上可持续发展的方法和认知吗?

赵:靠的是理性分析和不断总结,我不相信盲目地边走边唱。比如工体的《自然的力量》,看上去是一个只有一天的展示,但它是一个完整的典型的创作过程。这个项目边走边唱边思考,然后继续发展,我们还可以找到新的地方继续展示,这个展示实际上就是一个再创作的过程,丰富了这件作品本身的文化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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