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政府主义的巡演:林珉旭的抽象行动主义和东亚戏谑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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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白小白 2018-05-15 20:18:30

来源:艺术界LEAP  作者:西门·弗兰克


林珉旭的作品中所呈现的理想主义对抗并没有直接对当下政治议题进行批判与抵抗,而是在介入的同时保持了戏谑的距离,使之不再是简单的街头抗争艺术。反观亚洲其他地区,同样带有戏谑、玩乐意味的社会活动与空间也在日益增加,它们为这种新模式的行动主义带来了范本。

《新城之魂》(截屏),2005年

New Town Ghost

录像

10分59秒


在林珉旭的作品《新城之魂》中,一位剪着寸头的年轻女子稳稳当当地站在一辆平板卡车后座的载货区。卡车在首尔大街上游荡穿梭,这女子胸前挂着一个大喇叭,对着麦克风喊话。一个鼓手为她伴唱,鼓点粗糙而稳健。具体来讲,他们正穿行在永登浦街区。这里原先是一个工业区,在录制这个视频时,它正面临着社区改造。今天这里高楼林立,许多公司的总部驻扎于此。表演者的说唱内容因此便是针对这个城市接下去的变迁:街区经过改造后,她与其他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们都将成为鬼魂,无处可去。这是现在东亚地区走朋克风的激进群体们不断回应的一个共同状况,亦即像香港的苏波荣(So Boring)餐厅、东京的Manuke客栈、台北的愁城等金在这些空间和团体周围所形成的社区。和《新城之魂》中的主人公一样,这些群体被围困在矛盾之中:理想主义对抗发展与资本的脚步,后者看起来势不可挡;还有一种对高度明确、本土化行动主义的信奉,与去中心化国际网络的萌生之间的较量


《新城之魂》中的说唱表演所流露出的既是一种无政府主义,也是一种抱残守缺之势:寄希望于通过一种简单、直接的行动(如我们在视频中所见)来实现变化的可能,这一做法值得赞赏,但想法也不免天真。作品中充斥着一种张力,夹在当下参与的行动和具有嘲讽意味的距离之间,这不由使得它偏离了简单的抗议艺术。林在相对近期的雕塑系列“胸洞之国”(The Hole-in-chest Nation,2014)中使用到不寻常的类似织物的材料,例如合成的发丝、钓鱼线、羽毛等,创造出陌生怪异的形式。尽管她所声明的话题是有关韩国的政治暴力,但她的作品常常更多是对新世界的想象,而非对社会的邪恶进行说教。

胸洞之国”系列,2014年

木、金属、人造毛发和手风琴

第十届光州双年展展览现场

《S.O.S - 可采纳的异议》(视频资料),2009年

S.O.S. - Adoptive Dissensus

现地创作戏剧

"二或三只老虎"(2 or 3 Tigers)展览现场,2017年


然而我们依然值得去追问,如果将《新城之魂》作为一个范例的话,那它所暗示的内涵究竟是什么?尽管在林的实践和前文所提及的行动主义者群体之间并不存在直接关联,但纵观其参展项目,常常将亚洲将作为一个去中心化的群体,既相互联结,又在地理上形成散漫的不同地域,避开以中国大陆作为唯一焦点(例如,2017年柏林世界文化宫的展览"二或三只老虎",以及出现在2016年台北双年展的《新城之魂》)——大致可与这些行动主义者们尝试开拓的事业相提并论。这个视频在其创作期间呈现给韩国的观众时,可能产生了一种更为直接的行动召唤。而今天对于一名外国观众,它可能会激起消费主义的负罪感,亦或产生对于韩国社会运动的兴趣,又或者但愿能够引发观者自省,并联想到自己本国所发生的类似抗争是如何的。尽管视频的叙事用词针对的是首尔的一个特定街区的特点,但透过字幕,它或许依然能够在一个讲广东话、普通话、日语或者英语的观众心中找到共鸣。

Manuke旅馆的官网页面


持有这种行动主义者立场的群体之间存在极大差异,但艺术展览和音乐节等机缘使他们得以进行旅行和交流,因而产生了紧密的关系。So Boring是一家合作式经营的素食餐厅,开在油麻地一个破败的街区(人们口中的移民集散地),该餐厅不供应套餐。Manuke是东京高円寺附近的一家廉价宾馆,这个街区与亚文化联系紧密。旅馆的老板松本哉同时还经营着附近的Nantoka酒吧,客座调酒师每晚更换,目的是防止身份认同的形成和固化。这些空间有一个统一称呼,叫作“素人之乱”。它们对于更为简单直接的行动主义采取了一种非常规的立场,在音乐和派对营造的氛围里畅饮异议。台北的愁城则会组织一些活动,如朋克表演等,地点选择在城市的一些不合潮流的地带,比如大桥下、仓库里,同时也为在台的东南亚移民争取权利。通过这些空间,人们可以进行旅行、故地重游;海外游客住在Manuke旅馆里,或者从香港直奔台北去看一场演出。店主松本哉经常出差;早前他和香港的“上海街艺术空间”合作,现在这家空间已经关闭;他也经常出没在台北。

“2017愁城闹事”演出现场

这些社群之间的关系感觉很正面,尽管它们偶尔看起来像是欧洲“易捷航空的一代”在东亚的对应群体。这些人从一个城市奔到另一个城市,乘坐的是新廉价航空公司,寻找酷酷的文化体验,然后周一又回到自己工作的城市。这当中出现的一种矛盾,看起来不太激烈,实际则可能会让事物更加接地气——So Boring餐厅那种有些可爱又有些矫饰的美学风格,可能使它看起来就像是另一种出现在Instagram或朋友圈等社交媒体软件上的餐厅,但是对于那些一开始可能不过是为了消遣的人而言,这同时也使得社群组织和其它一些无政府主义的元素变得更加秀色可餐在这些网络中存在着一种敷衍式参与的风险,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赶时髦的以体验为基础的消费,但它的意义恰恰就在于为进入更具参与性的行动主义开辟了一个路径。


这些不同的行动主义者群体之间的联系则更不透明,他们的范围超出了一些共同关注的命题,例如反核运动。如果这些群体的力量来自于他们与本土社会的高度介入参与(不是明显从西方模式中寻找灵感、仅仅动员一些思想另类的年轻人,而是尝试与街坊邻居进行互动),那他们要在半途中遭遇一个来自不同地区、说不同语言的人,这如何行得通呢?它们一如既往采用英语进行交流、混合着派对和酒精,此举并不削弱它们的合法性,但也的确改变了它们的要义。这些聚会,变成更像是为玩笑和非生产性的解放力量举行的一种庆祝活动,而非有着明确焦点的政治行动。或许,如果我们不把这种网络视为任何一种紧密调控的群体,而把它看作是强化那些广义上可以发生相互理解的东西,或者通过它让我们认识到有些东西是永远晦涩难解的,这样它的力量才更为显著。

“假设的承诺_洞穴”(The Promise of If_cave)展览现场

第十届台北双年展“當下檔案.未來系譜”,2016年


在《新城之魂》中的旁观者,大部分无法对主人公激情澎湃的说唱式演讲以及表演中不断激化的张力作出反应;与此类似,这些努力亦看似颇有几分唐吉坷德式的况味,但对于有意关注的人而言,这种风格调调,哪怕是玩笑也好,或许都会使得这种行动主义的新模式更具吸引力,而不是仅仅为当今世道扼腕叹息。有一种不完美的网络以玩笑的方式来重塑行动,毕竟远胜过毫无作为。


文 | 西门·弗兰克(Simon Frank)

译 | 尼基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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