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欣个展“72个异名” | 佩索阿,或感觉至上
发起人:灰常灰  回复数:0   浏览数:1838   最后更新:2018/04/25 21:08:21 by 灰常灰
[楼主] 灰常灰 2018-04-25 21:08:21

来源:典藏Artcoco  文:刘化童


明白我自己,我不存在。

我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和别人把我塑造成的那个人之间的裂缝。

或半个裂缝,因为还有生活……

我就是我。没有了。

关灯,闭户,把走廊里的拖鞋声隔绝。

让我一个人呆在屋里,和我自己巨大的平静呆在一起。

这是一个冒牌的宇宙。

——费尔南多·佩索阿


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1935)


毫无疑问,佩索阿是葡萄牙乃至整个欧洲最伟大的诗人之一,甚至说是世界级的也丝毫不为过。假如说,有的人依靠天赋“是”诗人,还有人依靠努力“成为”诗人,佩索阿则显然是“被发现为”诗人的。这倒并非说他的诗歌才能因为缺乏关注,而长期湮没在历史文献中,直到晚近才被研究者打捞出来。事实上,是他的才华过于耀眼,不足以把所有的光芒汇聚在一个人身上——于是,他发明了“异名写作”(Heteronym Writing)。


不同于历史上惯用笔名写作的作家(譬如鲁迅),佩索阿并非让不同的名字共享同一个灵魂,而是把自己拆分成了72个“异名者”。他非但为这72个虚构出的人物安排了不同的身份、职业与性格,还持有不尽相同的文化立场,就连出身年月和星盘都各不相同。伴随着这种神秘主义倾向,以及或澄明或玄思的诗性感召,佩索阿的魅力与日俱增。在中国,1995年韩少功译本《惶然录》出版,迅即引发诗歌界的小氛围震动。近年来,多种译本的佩索阿诗集与散文出版,非但使得他的拥趸人数骤增,更是让他的影响力挣脱了文字的局限,波及到了视觉艺术领域。


 72个异名

陈欣个展《72个异名》展览现场


艺术家陈欣在ATA SPACE的个展《72个异名》中呈现的作品,就是基于佩索阿所给予的灵感。就艺术创作而言,它的难度并不在于如何创作,而是佩索阿通过强大的诗歌词场所施魅的“影响的焦虑”在创作之前就已经限定了需要规避的途径。首先,就是当它用文字范畴的语词来表现感觉,倘若再用视觉范畴的艺术再现他的表现,不仅容易陷于把创作萎缩成给文字配图的狭隘——须知佩索阿向来注重感觉,在他撰写的《感觉主义宣言》的首句就直言“感觉即创作”,模仿他人的感觉则毫无创造性可言。更何况,面对着一个主动把自己微分成72种人格之人,感觉之庞杂根本让人无法精确地把握,纵使有心模仿,也无从着手。

陈欣《80天115200分钟6912000秒》(局部)

光泽相纸、丙烯,14.7cmX21cm一组,2017


对此,陈欣的方式乃是取其精要:以佩索阿面对感觉的方式(而非佩索阿的感觉)来表现自己的感觉。在系列作品《80天115200分钟6912000秒》之中,她以画为文,用丙烯颜料在相纸绘制那些难以言说的抽象表现的图案当作日记,记录下自己80天内转瞬即逝的片段式的心情。随后,再用重合拓印的方式,留下图案大致相当却充满细小差异的两组画面,以此表明记忆的不确定性,以及任何对于记忆的记录与复制均难逃模糊与偏差的宿命。

陈欣《我们》系列

进口水彩纸、苦艾酒、咖啡,2018


在另一组名为《我们》的系列作品中,陈欣用佩索阿的嗜好之物当作颜料,用20世纪初风靡欧洲的咖啡与苦艾酒在水彩纸上同样创作了抽象色块的绘画,以此寻求某种能让她与佩索阿成为“我们”的隐秘的内在联系。同样是不可言说,同样是表现某种内在情绪,使人清醒的咖啡与使人迷醉的苦艾酒在纸张上形成的晕染效果,仿佛就如同那种精神上的共鸣一样,似有若无地弥散着。

从左至右:《阿尔伯特·卡埃罗》、《坎波斯》、《雷耶斯》


当然,比起这些感觉层面上似是而非的关联性,展厅中也不乏直接与佩索阿的生平经历有关的作品——只不过,它同样不是视觉艺术对于诗的再现,而是对于相关文献的“复写”。陈欣为三名曝光度最高的异名者分别用黄铜板创作了作品。其中,作品《阿尔伯特·卡埃罗》是根据佩索阿为“卡埃罗”设定的星盘而刻画的,作品《坎波斯》则是依照佩索阿归于“坎波斯”名下的一段葡萄牙语原文的刻写,作品《雷耶斯》则按照“雷耶斯”的人物性格设定中的坚强而以象征着意志力的甲虫来实现隐喻意义。此外,作品中还使用了不少与佩索阿生活息息相关之物。陈欣使用了打印的佩索阿童年肖像照、同款的金丝边眼镜、双子座的星座图,以及他生活年代葡萄牙发行的通用硬币等植入作品之中。

陈欣《未知的起点》

亚克力陈列箱、古董纯银儿童眼镜架、水彩、PVC、丙烯、照片纸

22.5cmX15cmX14cm,2018


坦白说,这种以创作和展览的方式回应佩索阿,似乎在当下应为“异类”。倒不是说,目前缺乏向偶像致敬的作品(事实上是太多了),而是它所回应的佩索阿的宣言——忘却思考,回归感觉。目前,当代艺术创作的主流何尝不是一种过分执迷却也过于简单的思考。艺术家们记住了艺术史的论述、哲学家的观点、美院老师教授的技法,何时才能单纯地为自己的感觉留下几平尺的空间来描绘呢?假设佩索阿还魂地出现在这个因他而起的展览上,尽管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对自己并不在行的视觉艺术多加评判,至少在文化立场上,他应该感到颇为欣慰吧——毕竟有这么一个展览,没有故作思考,而是为感觉至上预留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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