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星&王兴伟 | 围绕着火锅的香料
发起人:猴面包树  回复数:0   浏览数:1776   最后更新:2018/04/11 20:47:24 by 猴面包树
[楼主] 猴面包树 2018-04-11 20:47:24

来源:DawanArt


时间:2018年3月17日晚

地点:DULU火锅

王兴伟:你的展览,感觉像个高中女生,挺矫情的……

众人:啊~

王兴伟:粉粉的,颜色挺美的,那个绿衬得……

谢南星:高中女生怎么了呢?

王兴伟:就是挺美的,爱使性子,有点幼稚,特女性……

谢南星:我就是很幼稚啊,你把我想复杂了。

王兴伟:啊对,我知道你幼稚,但没想到这么女性……

谢南星:……

王兴伟:粉红的画,墙还刷成绿的,这些画用的颜色都挺好看的,绿色改变了一点画的颜色。但画面本身并不强调物质的实体性,而是一种幻像,所以这种改变并不影响什么。画面里有一些人物,有一些形,肯定有一些故事、线索,但是故意不让人看清楚……就是挺矫情的。怎么说来着,是不是……绿茶婊?

众人:绿茶婊!……哈哈哈……挑逗你,又不让你接近吗?

“香料”展览现场


众人之一:绿茶婊不是很甜美的吗?

众人之二:不!是很文艺!

王兴伟:对,很文艺。颜色粉红粉绿的,效果都挺好看的。

谢南星:当然里面有一些故事,一些话题,但我跟你那种画法不一样。你是把所有话题抛到画面上,比如你的那张白求恩,就是要用所有人都知道的话题,明确的隐喻,我跟你搞的那一套完全不一样。

王兴伟 《白求恩》 240x260cm 布面油画 2015


众人:白求恩那张画,也并不就是隐喻吧,我觉得并不能仅仅看成隐喻,是一个整体。

众人:是明喻吧,感觉很直接。

谢南星:当然,不仅是隐喻。那个画面、情节,类似一种象征,其中的指向都是很清楚的,虽然有些荒诞的东西……你有你的画法,有你的队伍,我也我的画法,正因为我不是你的队伍的,才会有这样的讨论,这很好。

众人之一:那王老师,这次展览的画吸引你吗,你对它们感兴趣吗?

王兴伟:吸引啊,很感兴趣。

众人:王老师就是喜欢绿茶婊嘛……

王兴伟:嗯,喜欢。这些画不强调物质的实体性,更接近一种幻像,一种影像。跟实体关系密切的画,墙上的绿色会影响画中物体固有的颜色和质感。比如我的画要是呈现一面白墙,如果放在绿色背景下,白墙会显得偏红,这就影响到画与客观物体的直接关联。而幻像或影像,有点像屏幕上的东西,与传统的画不同,绿背景对它的影响是不一样的。鹦鹉和人体显得更粉,反而更艳丽了。画面并不是直接现实关联性的,本来就与现实不一样,它更强调色彩,所以绿墙不仅不影响,还起到了强化作用。另外,绿色还造成了很强的对感觉的影响,这是很实际的。一般的画,那种现实关联的画不敢这么做,因为会产生很大的偏差。绿色对观展人产生了很强的心理影响,有一种心理学上的效果,它首先影响到心情,心情愉悦看画的感觉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谢南星:这次尤伦斯给了我三个厅,三个厅的空间你也看到了,很难用。如果给我一个厅,最大的那个,我会展三个系列,而且不会给墙刷颜色,但给了我三个厅,我就决定展一个系列,而且要刷墙。

Paul Klee Le tapis 1940

谢南星 《香料 No.4》 220 x 300cm 布面油画 2017


你说到颜色,我用这些颜色,肯定有它的道理。比如那张画名片的,用了四种颜色:红、白、蓝、赭,这四种颜色和我去年看到的可能是保罗·克利生前的最后一张画有关系。我当时没看懂这张画,后来和一个法国人聊,他告诉我,这几种颜色是宗教画中有特定意义的颜色。这张画是克利看到的天国的颜色。这些东西,我不会明确地说出来,画里的这些指向或故事,有些是个人的经历,没必要交代清楚。画面里的那些形象也是,处理得很模糊,但肯定有它的话题和关系。

王兴伟:嗯,是的,这是个人的私密的东西。

众人之一:你们讨论的是视觉,但我觉得这个展览讨论的不是视觉,是系统。你们说到粉红色,那还有蓝色呢,还有灰色呢?展览的第一个厅,一进门是一张形象比较模糊的画,但下面一张洗衣房的就完全不一样了,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很讲究的。另外,小稿和大画你们觉得是什么关系呢?小稿和它所对应的大画并没有放在一起,甚至根本不在一个厅里。你们觉得艺术家为什么要这样放置这几张小稿?

众人二:我觉得展览的所有的画是一整个作品,包括小稿,小稿不仅仅是要说明一张大画。

王兴伟:小稿和大画的对应关系很明确,所以放不放在一起并不影响。确实,你把工作过程都呈现出来了,基本是先画小稿,然后放大。

谢南星 《香料 No.3 小稿》 53x41cm 布面油画 2017

谢南星 《香料 No.3》 220 x 300cm 布面油画 2017


众人二:小稿和大画的关系其实很微妙。比如那张粉色大画。小稿中的鹦鹉是纸片贴上去的,掉下来的纸屑是真的纸撕出来的,而大画上是画出来的。它里面其实已经包含着绘画媒介的问题。

谢南星:是的,我把过程都给你们看了。我其实想说,绘画没有那么高深复杂,就是那些技巧,那些方法,那多么画家,包括最伟大的画家,使用的也无非是这些东西。绘画有魔术的成分,画家都会耍花招。

众人一:是啊,好像从古代到文艺复兴,绘画的地位一直都很低的。绘画进入不了“自由之艺”,甚至连“机械之艺”都算不上,只有建筑是机械之艺……

王兴伟:也不能这么简单就说是花招,我的画就不是。

谢南星:怎么不是呢,有什么高深的呢,那些历史上的大师也只是多半步。比如塞尚,真的那么高不可攀吗,在美术史上,好像神一样的存在。那种结构,那种能力,几乎不可能复制,但其实他讨论的东西归根到底还是理性和感性的统一。他的表达能力超强,把这个问题说得很深,他的成功和这个关系很大。

众人一:塞尚有那么成功吗?他很晚才出名,所以感觉辈份小,其实他的年龄很大,比马奈小不了几岁。是后世对他的重新认识,才把他的地位提得很高,我们才觉得他成功吧。他应该不算生前就成功的艺术家……

谢南星:他在后世的成功,也跟他超强的表达能力有关,他的后继者会继续在这个路上讨论问题。

王兴伟:但他的学生辈像毕加索、马蒂斯,后来都背叛了他的原则,没法这样走下去。塞尚整体的原则是很传统的……

众人:是印象派的吗?

王兴伟:不,印象派比他激进。跟印象派还不一样,塞尚使用的还是一种辩证的逻辑,而印象派则倾向于单向的、绝对的逻辑。比如塞尚说主观和客观的统一、结构和现象的统一等。而莫奈会说:就是呈现眼睛所呈现的光。所以印象派更加激进或偏激。

众人:谢老师说的塞尚的表达能力,是他的语言阐释能力吗,他对自己绘画的阐释是吗?

谢南星:是。他的原则和方法都是在一个很高的高度来谈的。他的成功,还有像梵高的成功,其实是由于不断的讨论,延续话题,不断有人极力推介造成的,不是偶然的。塞尚的核心想法概括起来说就是理性和感性的统一,但他实现了很深奥的构图关系,画家的实验都有诡计的成分,耍花招。

王兴伟:嗯,你这样说,我理解你“花招”的意思了,新的方法、结构关系什么的。

众人之一:把三维的东西画进二维就是最大的花招吧。

众人:很多画家都是后世被重新发现才有了在艺术史中的地位,比如维米尔是十九世纪重新发现的。

王兴伟:被后世重新发现的画家,生前肯定自己知道自己是行的,如果自己都觉得不行,后世也不大可能再发现了。

众人:哈哈哈……

众人之一:好画家应该是有自知的,对自己和时代有清楚的认知。就像谢南星,他并不一定需要通过展览知道这些画的价值或他自己的位置,他事先就是知道的,也正为知道,他才会画出这样的画。

谢南星:维米尔用了小孔成像的技术,他的东西其实也是借助了一种新方法。

众人:当时好像很多人都用,不过还是不能和维米尔比。

王兴伟:那肯定不一样,有人选的模特就不对,服装也不对……维米尔生前哪怕没什么名,画得也很少,他对自己绝对是有信心的。

众人之一:谢老师的画在展厅里的效果特别好,有些画我在画室里看过,放在展厅里很不一样,比画室效果更好。

谢南星:有什么不一样呢?画是一样的。在画室里是比较自然的状态,周围有一些相关的东西。

王兴伟:嗯,在画室里,有一种环境,画和其他东西的关联,画家对自己在画室里的画更熟悉。放到展厅里,有时候感到挺陌生的,同一张画会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众人:在画室看画,有周围其他东西分散注意,也没有足够的退远的距离,会漏掉一些信息。在展厅看一幅大画反而更完整。画家在画室里纯粹是自己和画的关系,在展厅里,目的完全不同,画和其他人发生关系,自己对这些就不可控了,画家应该会感到某种焦虑吧。

王兴伟:其实对画家来说,自己的作品一旦进入展厅里,就有点调动不起感觉了。在展厅里会有一种麻木的感觉。

※ 大碗按:火锅依然沸腾着,香料的味道浸满整个房间,时针飘向午夜,因为刚刚打过羽毛球,疲惫和饱腹感使困意阵阵袭来。记录者的离场,让原本持续到凌晨两点的谈话就此兀然截断。遗憾是自然的,那些更加推心置腹的话语只能凭留我们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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