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关于当代艺术家在作品中养植物的简易历史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2200   最后更新:2018/03/13 21:17:11 by babyqueen
[楼主] babyqueen 2018-03-13 21:17:11

来源:创想计划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那些出现在艺术作品中的植物的。在日常生活里,我对植物非常不敏感,甚至于有些麻木,但在展览现场中出现的植物却总能一下子抓到我的注意力。那些绿色的生物呆在办公室或家里的阳台上时总是一副善良友好的模样,生机勃勃地诠释着主人对美好生活的热爱;而当它们成为作品的一部分,却很可能显得怪异而奇特,静静地营造出充一种满疏离感的冰冷气氛,好像白盒子空间打开了它们性格的另一面。这种反差总能激发我的联想,让我念念不忘。

今天刚好是植树节,这是一个我从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听人提起过、但每年都会自动进入我的意识表层的一个节日。通常,班主任会要求我们在今天上交一份主题手抄报——假设我今天还在读小学,我打算在这份手抄报中盘点一下出现在当代艺术作品中的植物。

本报将绕过那些在绘画、雕塑和影像作品里描绘植物的作品——从岁寒三友松竹梅,到插在花瓶里的向日葵,这段历史太长太丰富;也不谈那些拿植物进行装饰造型的园艺或者插花艺术,而只(不完全地)列举几件(我们身边的)使用了真实的、活的植物的作品,看看当代艺术家们是如何在作品中挖掘植物的潜力的。

博伊斯的7000棵橡树

△《7000棵橡树》文献资料,图片来自网络

艺术史上最适合放在今天来讨论的艺术家非约瑟夫·博伊斯莫属。这位重要而难懂的德国行为艺术家曾在 1982 年的第七届卡塞尔文献展(documenta 7)上,开启了“种 7000 棵树”的计划。作品《7000棵橡树——城市绿化代替城市管理》(7000 Oaks – City Forestation Instead of City Administration)由此诞生,并持续了整整五年,直到 1987 年的第八届卡塞文文献展开始时才最终完成。此时,艺术家本人已经逝世,最后一棵树由他的儿子种下。7000 棵橡树散落在雅典乃至世界各处,以植物那种缓慢而绵延不绝的力量生长着,不仅超越了艺术家本人的生命,也改变了自然和社会的面貌,同难以计数的人发生了关系。作品实施之初,博伊斯还在当年文献展所在的美术馆前对方了 7000  块玄武岩,按照计划,这些岩石被一块块放置在每一棵新栽下的橡树旁边,直至美术馆钱的广场重新变得空空荡荡。博伊斯称这件作品为“扩展的艺术”与“社会雕塑”。如果有人问,为什其他种树人不是艺术家?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博伊斯说“人人都是艺术家”。

展览“见者的书信:约瑟夫·博伊斯 × 白南准”目前正在上海昊美术馆展出,在那儿或者在浩如烟海的网络资料中,可以了解这位艺术家。


杨沛铿的情绪植物

△ 图片来自网络视频截图

出生在东莞、生活在香港的艺术家杨沛铿是一个植物和鱼类爱好者,他的作品应该是最早激发我制作这份“手抄报”的原因之一。在杨沛铿过往的访谈中,他提到自己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照料这两种生命的过程中度过,因此鱼缸和植物就自然成为了他的作品中最常出现的元素。

△ 窥视秀,展览现场,2016

两年多以前,我在北京长征空间的展览《窥视秀》开幕式上见过杨沛铿,他看起来有些害羞,并且很不擅长说普通话。他曾在访谈中表示自己对现实生活中的人际来往不太在行,因此经常借助植物和鱼类来隐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那场展览所展出的几件杨沛铿的作品中,有一件名为《蝴蝶先生的第一步》:两棵散尾葵(又叫蝴蝶掌)站在电动底座上旋转着,底座之间的距离经过精心设计,使这两株植物在旋转到某一个角度时,枝叶刚好能够“擦肩而过”,而其余的时间里,它们则像上帝和亚当那样,差一点点就相互触碰。不知道几个月之后展览结束之时,两株植物的枝叶有没有生长起来,制造了更多彼此接触的机会。2016 年杨沛铿的个展“不暗的暗房”在北京魔金石空间举办,这场展览中虽然增加了许多假的植物,却保持着同样的敏感特质。

△ “不暗的暗房”,展览现场,图片来自艺术家个人网站

在杨沛铿的作品中,那些得到精心照料的植物看起来并不因为“安静”而显得缺少感情,它们一定在用一种缓慢、微妙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情绪,只是人类很难觉察。


肖般若的兰草树

△ 生长移植计划,肖般若,图片来自网络

肖般若的作品《生长移植计划》同博伊斯的《7000棵橡树》有某些相似之处。在 2015 年的“CAFAM未来展”上,我看到了肖般若培育的两棵“兰草树”。她将生长在家乡武汉的兰草移植到人工树干上,并将更多兰草分装在白色的纸袋,摆在兰草树周围。她希望观众随意取走这些袋子当中的兰草,并在其他地方栽种。以此来考察人力同自然力之间的关系。


郑婷的怪趣仙人掌

△ 植物,你好吗?展览现场,图片来自艺术家个人网站

台湾艺术家郑婷 2016 年在伦敦的个展《植物,你好吗?》(What’s Up Plant?)从名字开始就切题。郑婷更为人所知的是她的摄影作品(在这儿能看到她的作品),但在这次展览中,她不仅展出了描绘植物的照片,也将真正的植物带到展厅现场,与摄影作品相映成趣。作为一名视觉语言出色的艺术家和平面设计师,郑婷更加关注植物的形态和色彩,她从植物的视觉特征出发进行联想,描绘、改造这些植物,融合进整个展览活泼而怪趣的气氛当中。例如,在仙人球的刺上缠绕黑色的理线器,或者为长相奇特的多肉植物套上红红的指甲。

△ 植物,你好吗?展览现场,图片来自艺术家个人网站

△ 植物,你好吗?展览现场,图片来自艺术家个人网站

铁木尔·斯琴的末世之岛

△ A Reflected Landscape, 2016,Timur-Siqin,图片来自网络

中国蒙古族与德国混血艺术家铁木尔·斯琴(Timur Si-qin)是一位出生在柏林时髦的年轻人,作为曾经轰轰烈烈的“后网络”运动中的活跃一员,他十分擅长在作品中拼接不相关的元素和各种丰富材质,制造出虚拟与现实之间的模糊地带。2015年,他曾经在魔金石空间的个展《生物基因岩》上,将展厅改造成了一个商业品牌发布现场。而在 2016 年的柏林双年展中,他创造了一片人工风景,真假植物和岩石、屏幕混合在展厅中这一小块虚拟之岛上。岛中 LED 屏幕正实时展示着从某个角落拍摄到的小岛本身——仿佛在你看着这片风景的同时,风景也在盯着你。现场呈现出出本文开篇所说的那种典型的疏离的气氛——那种感觉就像是时间向后推迟了几个世纪,某种人类之外的力量已经崛起,人类再也不具有其万物之王的优越性了——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后人类中心主义”。

△ A Reflected Landscape, 2016,Timur-Siqin,图片来自艺术家个人网站

塞莱斯特的移动松树

△ Rêvolution,Céleste Boursier-Mougenot,第 56 届威尼斯双年展法国馆现场,图片来自网络

实际上,艺术世界中这种对自然力量的信奉在科学世界中也能找到一些回应:最近几年科学家对植物研究的发展发现,植物可能有比我们所认识的更高级的神经系统,植物的根部拥有十几种感官,不仅能够判断重力和水分,还能够探知前方所触及的根系是否来自同类。植物的行为在一条比人类世界漫长的多的时间轴上展开,因此逃脱了人类的肉眼观察。法国艺术家塞莱斯特·布谢-穆日诺(Céleste Boursier-Mougenot)用他的方法“加速”和“放大”了这个进程。在 2015 年的第 56 届威尼斯双年展上,塞莱斯特的作品《Rêvolution》(名称为法语“梦”和“革命”二词的结合)为法国馆内带来了三棵行走的苏格兰松树。松树带着根部所抓取的一大块泥土出现在场馆内外,它自身的新陈代谢、汁液流动和光影的变化驱动着土块下面的机器,使它像一棵 梦游中的树神一样神圣地移动着。

△ 此地入耳,Céleste Boursier-Mougenot,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展览现场,图片来自网络

这位名字非常长的艺术家学习作曲出身,为了更自由地创作转行做了艺术家。去年夏天,他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的个展《生声不息》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作品《此地入耳》(from here to ear)将展厅变成了一个“禽鸟园”,艺术家在其中放飞了168只斑胸草雀,并设置了许多电吉他、电鼓和扬声器。鸟儿在厅内自由飞翔,当它们栖息在琴弦上时,乐器发出声音,在展厅中循环,和鸟儿歌声相互辉映。

△ 趋势,Céleste Boursier-Mougenot,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展览现场,图片来自网络

莫瑞吉奥·卡特兰的意大利橄榄树

△ 上海余德耀美术馆入口处的橄榄树,图片来自网络

去过余德耀美术馆的观众或许会觉得赛来斯特的松树外形有点熟悉。没错,余德耀美术馆入口处有一个很难让人忽视的巨大土块,上面“生长”着一棵橄榄树。这是意大利著名艺术家莫瑞吉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的作品,他是古根海姆金马桶的创造者,也是VICE喜欢的意大利杂志《Toillet Paper》的两位创始人之一。莫瑞吉奥·卡特兰以毫不留情的讽刺艺术为招牌,在金马桶入驻古根海姆、并被美术馆认为“可以送给特朗普”之前,他最有名的一件作品大概是被陨石击中的盛装教皇。余德耀美术馆门口的这棵巨树是他 1998 年创作的作品《无题》(橄榄树)的一个版本。据说,由于中国对树木进口的限制,余德耀美术馆没能按照艺术家的要求栽种来自意大利的橄榄树,因此不得不用一棵干枯的橄榄树进行替代——但是一棵来自意大利的橄榄树苗正在中国的某处培育着,不久之后将替换掉目前这一棵死去的橄榄树。

△ LA NONA ORA" 1999,Maurizio Cattelan,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陆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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