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札记 | 博伊斯与白南准相遇在上海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2091   最后更新:2018/03/12 09:31:42 by 蜡笔头
[楼主] 蜡笔头 2018-03-12 09:31:42

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白南准,《博伊斯之声》,1961-1986,尺寸可变,HONG Soung Eun收藏


陈澈 | 文

昊美术馆 | 图片提供

陈澈,昊美术馆(上海)主策展人


昊美术馆(上海)历时两年时间筹备的展览“见者的书信:约瑟夫·博伊斯×白南准”于 2018 年 1 月 20 日正式面向公众开放。此次展览同时呈现了德国艺术家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 1921-1986)与美籍韩裔艺术家白南准(Nam June Paik, 1932-2006)艺术生涯中的重要代表作品,并深入探讨两位先锋艺术家在 20 世纪艺术浪潮中的合作与密切关系。此次展览将是昊美术馆继开馆展“宣言:朱利安·罗斯菲德”之后的又一年度大展,也是国内首次举办两位在 20 世纪艺术史中留下深远影响的艺术家美术馆级别的合展。

约瑟夫·博伊斯,《如何向死兔子讲解绘画(视频截图)》(Joseph Beuys, How to Explain Pictures to a Dead Hare (screen shot)),行为录像,6 分 22 秒,1965

约瑟夫·博伊斯,《一号展柜》(Joseph Beuys, Vitrine I),210 cm × 221cm × 49.5cm,1970—1978


策展背景


昊美术馆上海馆于去年 9 月正式开馆,历经了 5 年时间的筹备。从 2013 年我们收藏约瑟夫·博伊斯的作品开始,就对将展览“见者的书信:约瑟夫·博伊斯 × 白南准”作为开馆展的备选方案已经作出了研究和策划。2016年 11 月,我们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宣布在 2017 年 5 月开馆,并一直以这一展览作为开馆展

约瑟夫·博伊斯,《涂抹硫磺的锌盒》(左)和《涂抹硫磺的锌盒—被纱布塞住的角落》(右)(Joseph Beuys, Zinc Box (left) and Zinc Box tamponed corner (right)),锌皮、硫磺、纱布,64cm×31cm×18cm×2,1970

白南准,《博伊斯的声音》(Nam June Paik, Beuys' Voice),绘画装置,1988


直到 2017 年的 3 月我们都在做着展览的筹备工作,突然这段时间国际政治形势突变,中韩关系也降到了冰点,在这样一场基于对去世的两位重要艺术家的回顾性展览而言,我们也没有想到一场艺术展会多多少少受到国际环境的影响,于是主动将展览推后了,而把之前的第二个展览《宣言:朱利安 ·罗斯菲德》提档到了开馆展。也算是一波三折。所以整个完整的筹备期,从最开始馆长尹在甲先生提出了整个展览构想,到我与整个策展团队研究与梳理,再到过程中十几遍展览方案的修改,确确实实耗时超过两年的时间。


策展阶段


我们在展览筹备阶段的策展研究其实是以对博伊斯作品的收藏为基础来进行的。约瑟夫·博伊斯是二战后最重要的德国艺术家,也是一位最饱受争议的艺术家。他的艺术理念完全颠覆了 20 世纪下半叶的艺术界,对后继艺术家和艺术潮流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所以,即便我们美术馆收藏了超过 300 件的装置、署名版数复制品、文献资料等博伊斯作品,也需要长时间的梳理来完成策展的表达。在收藏这批作品的时候,昊美术馆的上海馆还未开放,于是我们先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一起合作举办了轰动当时的“社会雕塑:博伊斯在中国”这场展览。当时的策展团队以博伊斯的生平年表和时间轴的形式来呈现展览,而这次的展览我们则邀请了德国杜塞尔多夫美术馆的馆长格雷格·杨森博士(Dr. Gregor Jansen)作为博伊斯部分的策展人,重新审视和梳理这批作品。最后,我们达成了共识:从博伊斯的艺术理念出发,而非以时间轴的形式去表现。我们选择了博伊斯一生创作中最重要的几个理念将整场展览分为了四个部分:人人都是艺术家、扩展的艺术概念、社会雕塑、激浪与偶发。


相较于博伊斯在艺术史上的地位,比如他那句脍炙人口的口“人人都是艺术家”已经被演化成各种版本,为各种流派和现象背书,白南准好像是个被严重忽略的艺术家,即便韩国将其视为国宝级的艺术家,但中国国内可查的有关白南准的展览少之又少。另一个可以印证这一点的细节就是开幕当天的研讨会上,众多的学者都集中火力谈论博伊斯对世界和中国的影响,只有韩国来的策展人、学者可以言之有物地谈及白南准以及白南准与博伊斯的关系。另一方面,从 2010 年以来白南准在艺术界的曝光率猛增,也是由于一级、二级市场联手推高其作品价格所导致。在全球对白南准有了基础性了解之后,再比较完整地呈现他的代表作品或许时机会更好。基于这样的境况,我们更想呈现这位新媒体艺术奠基者的展览。

白南准,《逍遥骑士》(Nam June Paik, Easy Rider),电视机、LDP、LD、自行车、钢架、霓虹灯,1995,DSDL 收藏


在基本完成对博伊斯作品的梳理的基础上,我们策展团队对白南准部分需要什么样的作品、如何呈现也变得越发清晰。韩国批评家金男洙是研究白南准的重要学者,他帮助我们解读了展览中每一件白南准作品的由来和创作理念,尽量让普通观众能读懂作品。金男洙在韩国是为数不多的仍旧对白南准各类作品都有研究和解读的批评家,他对每件作品的创作背景和其中暗含的观点有细致的研究和独到的解读,他的工作为普通观众在惊呼白南准新媒体艺术五彩绚烂之后也能读懂白南准可谓功不可没。白南准2006年去世,他的作品在2012年左右被艺术市场“重点关照”,价格翻了几番,整个韩国也将他视为国宝级的艺术家,重要的收藏家都将白南准作为重点收藏目标。这次展览中白南准部分的电视装置等40余件作品体量大都不大,或许与艺术家在世时回顾展上的作品相比,在规模上仍有一定差距,但馆方也是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才得以将它们顺利带到上海。很多收藏家都为了这次展览的呈现贡献了力量,我们也邀请他们来到开幕的现场,给予他们最高的尊重和鸣谢。


另外,整场展览除了博伊斯和白南准各自的部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如何呈现两位艺术家的联系和相关性。这也成为整场展览难度最大的部分,因为我们要告诉观众为什么要把这两位艺术家放在一起来做展览,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性。这部分的主要内容需要由我们的策展团队来完成。我们从梳理两位艺术家的年表开始,整理出了他们在 20 世纪 60—80 年代密切的创作合作和私人关系,进一步找到了重要的作品《博伊斯之声》以及他们最后一件合作演出的作品《荒原狼III》通过借展和我们的馆藏,两件作品得以在此次展览中呈现。


这些是两位艺术家在此次展览里有趣的相遇。《博伊斯之声》和《荒原狼III》分别属于白南准和博伊斯的作品,但又比较完整地表现了两者理念交合的领域。他们在 1960 年代初第一次见面,当时白南准还在德国学习音乐。之后他们与其他渴望艺术突破的艺术家们组成了激浪派大军,横贯欧美并影响至今。“激浪”这一表现流动状态的词语恰好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合作作品的风格——即时性、实验性、仪式化。他们分别代表了欧洲大陆与亚洲大陆的交汇,也体现了一次东西方文化的交汇。他们在各自的行为艺术中,都对萨满教的仪式充满兴趣,并借鉴地掺入其中。1990 年白南准在韩国首尔做了一场名为“巫”的行为,就是以萨满教中招魂的仪式来纪念他的朋友、导师博伊斯。

白南准,《塔》(Nam June Paik, Tower),老式电视机盒、木框、霓虹灯管、13 英寸及19 英寸电视机、双通道视频,475cm×220cm ×220cm,2001,Mrs.&Dr. Koh 收藏


在这次展览中,白南准的非电视机装置作品,尤其是录像艺术作品也是比较重要的部分。我们也是通过 EAI(Electronic Arts Intermix)获得了这些影片的版权,其中最著名的是《早安,奥威尔先生》这部作品。它是白南准在 1984 年元旦发起的一场全球卫星直播活动,汇集了全球最重要的几大城市纽约、伦敦和巴黎连线参与。白南准邀请了诸多艺术家、音乐家、舞蹈家以及流行歌手等,共同营造了这场欢呼新媒体时代到来的跨界派对。


开幕至今,展览中最受欢迎的影片是纪录片《博伊斯》这倒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这部影片由德国导演安德里斯·维利尔拍摄剪辑而成,2017 年正式上映并参加了柏林电影节和香港国际电影节。片中有很多博伊斯的原始影像的素材,基本还原了博伊斯传奇的一生。这次放映会贯穿至展览结束,播放的版权得到了德国歌德学院的支持。


临近的插曲


似乎一场大型展览准备得再完善,也会在节骨眼上冒出几个棘手的问题来考验策展团队。2018 年年初韩国平昌冬奥会即将举办,冬奥会组委会也锁定了其国宝级艺术家白南准,准备举办一场纪念白南准的展览——1988 年汉城夏季奥运会时,白南准就曾受邀创作作品。因此,我们有初步借展意向的作品中有几件大型的装置作品无法来到上海,与中国观众失之交臂。我们临时调整了策展与布展的方向,调整了几件作品,并且联络了相关的借展方更替了新的方案。作为策展团队的一员,对最终的作品呈现还是略感遗憾的。


另一个遗憾就是博伊斯大型装置作品在这次展览中的缺位。诚然,博伊斯“人人都是艺术家”的理念可以为我们这次展览以文献和影像为主的展示背书,但纵观其艺术生涯中,观念性的装置作品还是最能够直观地为观众呈现他的理念。但博伊斯的很多作品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成为欧美各大博物馆、美术馆的永久收藏,我们通过策展人格雷格·杨森多方联络也未能如愿以偿。即使是可以借展的作品(可能只是中型体量的作品),对方提出的巨额借展费和保险费用也让我们望而却步。


当然,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展览,古根海姆博物馆也会因为民众抗议而撤下作品,那么像我们这样的美术馆策展人,更需要胸襟和情怀来面对和弥补随时出现的这些遗憾。

白南准部分展览现场,昊美术馆,上海,2018

博伊斯部分展览现场,昊美术馆,上海,2018


关键的意义


白南准生前的助手李正成老师在布展期间与我们攀谈时曾提到,白南准在去世前很想在上海办一场个人展览。而这次昊美术馆不仅完成了这样一场展览,更是将他与博伊斯——这位被白南准视为导师的艺术家——放在一起完成了整个合展,这样的意义可能比举办白南准的个展更让他觉得意义重大。在接受电视媒体采访时,李正成老师也一直称白南准为白老师,说到动情处他的眼睛里都满含着眼泪,让我们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场展览的意义真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白南准生前助手李正成为白南准作品《蓝佛》(Blue Buddha, 1992—1996)调试布展,昊美术馆,上海,2018


对于昊美术馆而言,这次展览基本奠定了美术馆今后的方向;对于我们年轻的策展团队而言,能在馆长的带领下策划出在 20 世纪艺术史中影响深远的两位艺术家的展览肯定是一件幸事,也是一个非常高的起点。从前期研究策划开始,到与专业策展人对接沟通方案,到完成策展的自我表达,再到开幕流程的规划和主持,全都由我们的策展团队完成,这样的过程历练,收获颇丰。


我作为这次展览总的负责人,一方面我需要整体性地对场馆两个楼层的展览空间作好概念性的规划,在特邀策展人未到场的情况下,我需要与我们的策展团队把布展的各种可能性都准备充分;另一方面我也是承担了博伊斯部分的展览内容,与格雷格·杨森一起将博伊斯的代表作品展现出来。博伊斯的作品很多都集中在文献资料上,他的理论和观点表现在生活中他所能想到各种物件的方方面面,例如针对一支玫瑰花,他可以衍生出“直接民主玫瑰”的概念。这些我们都需要通过研究和考察,将作品的含义编辑出来让观众能理解,这个过程花费了我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对这两位重要的艺术家的研究和展览,也触发了我更多关于策展方面的想法,希望在以后的展览中我能将它们一一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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